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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魔星三聚悲末路(下) ...

  •   梅新绿应付了杨君晔的“求亲”,原以为他会不服,撅着小嘴叫嚷几句,她从旁安抚一下,这事就罢了。不料杨君晔听了这话,展颜一笑,竟是十分开心,拖住梅新绿的袖子反问:“梅子姐姐,真的,只要长大七八岁就成?”

      梅新绿脑袋“嗡”地一响,心想果然聪明小孩不好骗啊,模棱两可的话说出来,被他这样一反问,再回答是,便是承诺;再回答否,便是出尔反尔,哪样都不是她的本意。她一时踌躇,不知如何作答。

      不过杨君晔倒也并未真的逼她说什么,很快自己先开了口:“我知道了,咱们再说。”

      梅新绿松了口气。

      两人正要继续前行,却见钱胤匆匆赶了过来:“小公子,祭奠主公的事儿怕是要缓缓了。有急报传来,大公子召集了大帐议事,你看……是直接过去,还是和梅姑娘暂不露面?”

      “是什么事?”杨君晔问。

      钱胤道:“方才暗哨截获信使,说是替青旗军军师吴易真送上降书,约定今日未时来投。”

      “吴易真?来投?”梅新绿大惊。杨君晔却仿佛意料之中,点头道:“请大哥留两个末座,我们迟些过去。”

      钱胤应下,直奔大帐。

      梅新绿与杨君晔就放慢了脚步,跟在后面。

      “公棠,这是怎么回事儿?吴易真那会儿还颇有些趾高气扬,现在怎么就来投我们了?”一面走,梅新绿一面问。

      杨君晔解释道:“梅子姐姐你当时也看到了,青旗军中的混乱情形,若不是吴易真撑着,青旗军无非是一群莽夫。吴易真书生一个,有三分本事,更有七分傲气,岂能忍受长久呆在青旗军中?我哭是专哭给他看的,话也是专说给他听的,就是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更好的地方能实现他的志向。”

      梅新绿先点点头,又皱起了眉:“可是……我听你那时的意思,是想劝吴易真与咱们一同夹击卓孜的走狗们,若他来投,卓孜那些走狗鼻子灵得很,又怎会不截杀?”

      “是啊,卓孜那些走狗,又怎么会不截杀?”杨君晔隐隐约约有了一丝笑意。

      “公棠?”梅新绿看着他小脸上的笑,竟有些设下的圈套终于捕到鸟雀的意味。

      “青旗军能有今日声势,全是吴易真之功。而吴易真那些才能,也只有在青旗军中方能施展。他的确傲气,可贸然离开,只有死路一条。卓孜也好,诸侯盟中各路诸侯也好,早都等着他死呢。我不过是挑起了他心中那点儿不安分,引他出来而已,他能这么爽快地把我父与国舅的首级归还,必然已在青旗军中引起了不满,还能指望他与我们夹击卓孜的走狗们?不如指望他早些死了,青旗军散归乡野,我们也好全力对付卓孜。”

      “所以……自始至终,你只是想要他的命。”梅新绿说。

      杨君晔点点头:“没错,于公于私我都觉得他该死。战场上生死无常,我本不会怀恨,可惜他们做得太绝,竟连全尸也不愿给我父留下,却要我怎么忍?害我父者,必为我父陪葬。”

      梅新绿忍不住瞥了杨君晔一眼,但见他稚气的小包子脸上,眼神冷厉,那是只有历经磨难之后才会有的眼神,似能看破天地间一切人情冷暖。

      “公棠,你小时候,一定吃了很多苦。”她说。

      有一刹,杨君晔眼中划过一抹杀气,梅新绿就笑了:“像咱们这样不正常的女人和小孩,谁小时候没吃过苦?我不过是猜的,不是要试探你什么。”

      杨君晔转而又变成困惑:“梅子姐姐,你总能这样快便能看穿我的心思,不会是真看不懂我那些算计吧?何必每次还要我解释?”

      梅新绿想了想:“你算计我时,我当然要快些看穿,你算计他人,却与我无关,我何必每次都去细究?不会累死么?”

      杨君晔不依不饶:“算计他人,却是为了父亲。我父是你亲自认的主公,难道也与你无关?”

      梅新绿脑袋一个变作两个大:“我头一回认主公,都没和他说上几回话,也不知该如何与他更‘有关’……”

      说话间,已将近走到大帐门口,杨君晔停下脚步,看了看一脸郁闷的梅新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当先走入大帐。

      梅新绿却抖了抖:这孩子,从外表看,明明浑身都该透着可爱,可为何总能把那么老奸巨猾的表情,做得如此到位?

      梅新绿把脑中多余的思绪赶出去,便跟着杨君晔走入大帐,彼时杨苍诚坐在上座,一脸肃穆,落在梅新绿眼中便是十分的呆气。李乾瑾、钱胤、樊山依次坐在下首,皆好似未注意到半途进来的杨君晔和梅新绿。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大帐正中,袖手而立的陈谦身上。陈谦立于两排文武之间,正侃侃而谈:

      “……樊城到麦城,中有襄阳,可谓一路都有卓孜部下驻守。青旗军向来不备暗哨,那信使单骑而来,又并未试出天大的本事,怎可能不被截获?设想吕风铭冯显之流截获密信,又当如何?于他们而言,最好便是吴易真带人来降,我们派兵接应,他们偷袭。如此看来,这只是诱兵之计。”

      “那信使是吕风铭他们专门放过来的?”杨苍诚问。

      陈谦点头道:“正是。恐怕咱们收到这降书的同时,另有一人已冒了咱们的名义,往樊城私见吴易真去了。”

      杨苍诚眉尖一挑:“那吴易真不是青旗军军师么?怎会中计?到时候他吴易真不动,我也不发兵,襄阳那两条走狗还能怎么渔利?”

      陈谦道:“青旗军大多肤浅浮躁,一味凭蛮力打斗。吴易真原本便是傲气比才学多,此番他肯主动递上降书,定是受了什么刺激,铁了心要来。他动或不动,倒真说不准。”

      杨苍诚似是陷入沉思,半晌不语。李乾瑾便问:“公益先生,咱们如何应对?是按兵不动,还是将计就计?”

      陈谦道:“暂且按兵不动,我派了暗探,过不多久便有消息传来。”

      正说着,帐外探马道:“报——”

      随即急匆匆进来一个绿衣人,在帐下跪了便说:“吴易真来投,路上被吕风铭截杀,吴易真重伤逃入荆山,吕风铭使人把荆山围了。”

      “什么?”李乾瑾与陈谦皆大惊,同时惊呼的还有梅新绿。

      那荆山上到底有什么古怪?李子哥哥求药便是去的荆山,为何吴易真偏生也逃往了荆山?

      难道……早已有偌大的一个圈套,悄然设下?

      然而,顾不得多想,只“李子哥哥也在荆山”这一个念头,就使梅新绿脑袋一热,起身便喊:“我带人去荆山,救李子哥哥!”

      “胡闹,你一个女的!”杨苍诚立即怒道。

      他这样发怒,倒和樊山有些像。被人瞧不起时,梅新绿那股倔劲儿便上来了,她冲着杨苍诚吼道:“那又如何?派我去,就算死了,你们也不过只损失了‘一个女的’。”

      杨苍诚愈发怒气横生,陈谦却眼珠一转,道:“梅姑娘说话当真?”

      梅新绿转而对他点头:“当真!你给我点人马,我即刻便去。若舍不得给人,给我匹马,我也即刻就去。”

      李乾瑾急道:“我也去——”陈谦却一眼把他瞪了回去。梅新绿冷眼看着,说道:“或者,拨几个功夫好的暗哨跟着我也成,只保李子哥哥,大约不难。”

      “保人不难?你回回说得轻巧,又做到了几回?”杨苍诚道,“你敢像我众将士一样,收回花言巧语,立下军令状么?”

      梅新绿大怒,知道他又在记恨李坤玉中剑之事,然而怒气最终并未爆发,只化为一个冷笑:“哼,立军令状?你巴不得我死是么……好啊!立就立!反正救不了李子哥哥,我也没打算活着回来。”

      杨苍诚一招手,便有小兵士捧来笔墨纸砚,梅新绿一把挥去,便将那些笔墨通通扫翻。她劈手夺过那小兵的随身短戟,倒提过来,运起腕力,往地上疾速挥毫。劲风乍起,劲声不断,梅新绿大开大阖动作之下,字之笔画能见洒脱。满堂讶然目光中,不多时,一道军令状便刻在地上。梅新绿刻完,收势不缓,将那短戟狠命一掼,正戳在落款之侧,令人望之生寒。

      “如此立状,想撕毁都不行,你可满意?”

      言毕,梅新绿再不看杨苍诚一眼,回身便要出帐。

      “梅子姐姐……”

      一只小手牵住了梅新绿的衣袖,却是杨君晔。梅新绿走得急且快,杨君晔牵得准且紧,没留神,两人皆是一个趔趄。

      “公棠,放手。”梅新绿语气和缓,并没有冲杨君晔发火,说出的话却是命令般不容置疑。

      杨君晔咬紧嘴唇,不肯放手,似乎心中正激烈挣扎。

      梅新绿讶然问道:“公棠?怎么了?”

      大帐中诸人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见这一幕,多有不解,连杨苍诚也忍不住发问:“公棠,你这是做什么?”

      “危险,梅子姐姐不要去。”杨君晔脆声说完,忽然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挣扎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般快速道,“你那么能看透人心,怎就不肯多想一步?”

      后面这句,只有梅新绿一个人听见。

      入帐前的对话忽然在耳畔回响,梅新绿一个激灵:难道李子哥哥遇险,也是他的算计?那铺开巨大陷阱的,竟也是眼前的孩子?

      他怎可能算到这一步?到底是个小孩儿,怎可能做到?

      梅新绿惊怒交加,想这杨君晔,小小年纪忒也恶毒,算去了吴易真性命倒罢了,毕竟有杀父之仇,竟连李乾璋的命也要算计了去,又是什么道理?一时间,竟生出个念头——立即拔剑,除之后快,免得再有谁被算去了性命。

      然而稍缓一刻,眼看见杨君晔眼底真有担心急切之意,她却忽然丢开了那般念头。诸侯盟中,哪一路诸侯没有私心?既然算去了吴易真性命,算尽了青旗军的气数,那就必然能算到之后除了与卓孜相抗,各诸侯之间也会有尔虞我诈。对于有潜力日后相争之人,必须扼杀于萌芽,这做法也并非杨君晔头一个用。梅新绿只需一瞬间,便想得通透,可心中总归放不下。虽说道理自古不改,可到底那被算计的,是有莫大关系的人,她不能不救。

      杨君晔身上诸多秘密,平日里藏藏掖掖,却能在此时同她坦白,难能可贵。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梅新绿心中急躁之情,忽然一缓,心念起时,就温柔地捏了捏杨君晔的脸颊:“公棠,我明白你,但……我天性如此,改不了啦……对不住……”

      说完,她冲着杨君晔笑笑,转身出帐,跳上马背,带了暗哨出城。

      “梅子姐姐!”喊声出口,杨君晔自己都吓得不轻,那声音中,分明带着些凄惨。

      预料之中,她最终还是背对他奔了出去,对那人施以援手。可是……该将她如何?真的要一并算去了性命么?

      杨君晔眉头深锁。

      不愿信,心底那丝丝缕缕磨人的情绪,是不舍。

      .

      梅新绿换了身灰衣衫,离了麦城,带着几个暗哨,一路打马狂奔,只盼早些赶往荆山,能帮李子哥哥一点是一点,却丝毫不知,自己奔向了如何的险境。

      那荆山之上,李乾璋据守一处岩洞前高地,已与山下大军对峙良久。

      受军医指点,入荆山寻药,药不曾寻到,却遇上了重伤的吴易真。随之而来的,是漫山遍野的卓孜部众,将整个荆山围得水泄不通。

      身后,有骑兵三百,人事不省的吴易真一个;眼前,是二十万大军。

      李乾璋努力镇定下来,举目四望:东面一片,打着冯显旗号;西面一片,打着吕风铭旗号;两者渐渐分开,让出条通道来,便有一队人马涌上前来。

      新来的兵马,拥着一架战车,其上坐着一位华服肥胖老儿,那华服胖老儿一直抚须眯眼奸笑,待战车停在山脚,便冲着李乾璋道:

      “李大公子,可识得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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