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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魔星三聚悲末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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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抄小道,跑出五里地,走到了一处较为隐秘的林间小路上。杨君晔忽然勒马不前,梅新绿也随之勒马,问道:“怎么了?”
杨君晔脱下外衫,扯开成两半,递一半给梅新绿,道:“把盒子包起来。”
梅新绿略想一下,明白了,点头照办。
“哼,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盒子也太华丽了,跟装什么玉玺之类的盒子一样,却原来是吴易真这家伙故意的。”梅新绿把盒子包好,道,“我说公棠啊,怪不得你功夫不怎么好,就因为你脑袋太聪明了。”
杨君晔咧嘴一笑:“梅子姐姐功夫倒是很好。”
他把话说一半,梅新绿也听明白了,却不生气,反问他:“你外衫没了,冷不冷?我外衫给你穿?”说着就要脱外衫。
杨君晔拽住她的手,不让她脱外衫,摇头道:“我不冷。”
梅新绿点头:“行,那你冷了就说,别和梅子姐姐客气。”
“梅子姐姐,我和谁客气都不和你客气。”杨君晔笑着说,“你也别和我客气。”
梅新绿诧异,这小孩儿又怪里怪气说什么呢?
杨君晔见她神情,知道她听出了自己话外之音,也就不再卖关子,直接问她:“梅子姐姐,知道我大哥喜欢的不是你之后,想过要走,对么?”
梅新绿一皱眉:“哟,被你看出来了?”
“你已经没有理由留下了啊,何况……那么不在乎,也不像是要留下来的样子。”杨君晔道。
“没错。”梅新绿说,“好哇,既然你知道了,就少说几句,送了你回去,我也好回家。”
“不必送我回去,你现在就可以走,从这地方回洛阳,比从麦城走方便。”杨君晔向梅新绿伸出一只手,“把盒子给我吧,我带回去。”
“你一个人?”梅新绿愕然。
“瞧不起小孩子?”杨君晔扬起了下巴。
“那倒不是……”梅新绿忽然反应过来,“你让我陪你过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要我顺路回家吧?”
“原来梅子姐姐不仅功夫好,脑袋也聪明得很。”杨君晔点头时,小包子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
梅新绿看着那张圆脸,忍不住就想冲上前去,左右开弓捏上几百次,将他捏成大饼脸。
“你还挺好心啊,帮我这么大个忙,不提点儿要求?”梅新绿瞪着眼睛问。
杨君晔点点头:“瞒不过梅子姐姐,我是有要求。”
“你说。”梅新绿望着他。
杨君晔盯着梅新绿的眼睛,道:“这一去大家再不相干,你做什么我们也无权过问,但梅子姐姐,请你无论如何,不要伤害我大哥。”
父子俩都这副德性!梅新绿一听就怒了,心底暗骂。杨天昊领兵出征前,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因怕她对杨苍诚不利,一定要她承诺不背叛。那时她老老实实地,真就给了他个承诺,还反过来劝慰一番,使他安心。
想来家里有个闷呆,日子也很不好过吧。梅新绿恶狠狠地猜想着,忽然就笑了:“我伤害他?你怕我伤他身,还是怕我伤他心?”
杨君晔想了想:“伤他的心是不可能了,别害他性命,阻他前程即可。”
梅新绿唇角微扬:“都以为我很能干么?既然认为我本事这么大,为何觉得我伤他的心不可能?我现在杀了你,他会不伤心?”
杨君晔眉尖一挑,眼神便往梅新绿袖口腰间瞥去,似乎便要防她出招。梅新绿看在眼里,一点儿点儿收起了笑意,淡淡地说:“杨君晔。”
杨君晔愣了一下,梅新绿头一次当面不叫他的表字,而是直呼全名,她果然,没和他客气。
“大家脑袋都是血肉做的,花花肠子也不独你有,我以为你虽然会防人、会算计,对我却还算坦诚,才和你笑嘻嘻一起做这做那。我从来没想过跟你玩花样,不代表我玩不过你。你爹当初就这么怀疑我,我看他比我老几十岁,懒得和他计较,可你凭什么再来这样居高临下地怀疑我?吃了亏我也不哭不闹,不代表我忍气吞声,不代表我可以任人欺负!你们杨家不把别人当回事,惯于威胁怀疑,别人不一定都吃这一套。眼泪解决不了的问题,刀剑可以解决。如果你还坚持怀疑我,我不在乎把你们的怀疑坐实。”
梅新绿语气平淡,却让杨君晔听得一凛,他下意识地望向梅新绿的眼,那当中却并没有恶意,甚至没有愤恨,唯有陈述事实的淡定姿态。
杨家……不把别人当回事么?
杨君晔想起父亲年轻时那一笔笔风流债,又想起父亲带着大哥这些年的作态,忽然不敢再看梅新绿亮闪闪的眼睛。
那既伤身又伤心的,似乎正是梅新绿。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气氛沉重。
“梅子姐姐,把盒子给我吧。”杨君晔先开了口。
“怎么,还是让我走?”梅新绿问。她眼珠微转,似在思索什么。
杨君晔点点头:“原本就是杨家对不住你,你若不想呆在军中,当然要送你走。”
他说这话时,梅新绿猛一皱眉,待他说完,梅新绿已渐渐恢复了常态,迅速把手里的盒子塞给了他。
“好啊,那再见。”梅新绿似乎有急事一般,匆匆说了一句,回马便走。
杨君晔抱着两个大盒子,望着梅新绿逃跑一般的背影,小嘴又撅起来了。
女人变脸……果然很快啊。方才还一副“不是不计较,只是不屑与你计较”的架势,一转眼,便气冲冲巴不得立时便走么?
还是……听见了异动,知道有人设伏,便等不及要弃他而去呢?
杨君晔警惕地四下张望,道旁树丛间,窸窸窣窣作响。
会是谁?卓孜老儿的拦截,还是青旗军的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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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新绿纵马狂奔,手紧紧握住身侧佩剑。
快些,再快些。她在心里默默催促。
蓦然,梅新绿出剑,直刺马股,马儿吃痛长嘶,几乎将梅新绿颠下去。
“对不住了马儿。”梅新绿低声对马儿说了一句,随后,翻身下马,隐入树丛。
半里地,怕是够了吧?
马儿一路向北,嘶鸣而去,狂奔如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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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隐约的马嘶,杨君晔微微愕然。怎会有马嘶?马儿受痛嘶鸣,定是主人下了狠手催之奔跑。听着马蹄声,的确是渐渐远去,可见梅新绿应是在加速逃走。杨君晔愈发觉得诧异,难不成她会这么怕埋伏?弃襄阳时,她带着两人冲杀,也未见惧意,今日怎么逃得比什么都快?
正出神间,树丛中,已有三五个手持刀剑的人轻巧地跃了出来,这些人身着绿斑紧身衣,与树丛几乎一色,大白天作蒙面状,似乎并不想让人认出来。
“马上之人,可是杨小公子?”其中一人问。
杨君晔紧紧抱着两个大盒子,皱着眉头,磕磕绊绊却不卑不亢地说:“我……正是杨君晔,你们、你们找我……有何贵干?”
他故意说得慢,意在拖延,脑中飞速思考着。
此处还是樊城地界,自家派出暗哨应该不敢贸然跟进,就算他们听到动静赶过来,这边几人也该早就动手了。唯今之计,只有尽量与之周旋,延缓他们动手时间,保住性命,盼援手及时赶到,才有可能保护好父亲的首级。
那人冷冷道:“我等只要杨小公子一条命,其他别无所求。”
杨君晔立即问:“你、你不骗我?”
那人似有些不耐烦,却依然答了他一句:“说一不二。”
他话音刚落,便要动手,杨君晔却紧接着又问:“那……我、我求你们一事可否?”
杨君晔故意一问连一问,衔接紧凑,说出话来却能拖长音便拖长音。那边已有人按捺不住,对领头那人说:“头儿,上面交代速战速决,这小子废话太多,趁早废了他完事。”
领头那人一点头,也觉得不愿再费唇舌。杨君晔见势不好,赶忙迅速把话说完:“要我的命可以,只求你们善待我父首级,若能代为安葬……”
那人不等他说完便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恁多废话,纳命来!”招呼兄弟,一齐扑向杨君晔。
杨君晔暗叫不好,这些人一丝儿耐性也没有,拖延之策,到此为止,随后便是近身相搏。
救援仍不见来,如今若要独自脱围,唯有一法……
可是,该用么?
还是,再忍一忍,赌有人能在这些刀剑砍死他之前,赶来相救?
杨君晔举棋不定,依旧抱紧盒子,咬紧下唇。这副模样在外人看来,便是小孩子吓得胆寒,微微发抖的情状。
那些刺客见杨君晔可怜巴巴,愈发得意,攻势倒也不怎么凌厉,似乎眼前的孩子是手到擒来。杨君晔从钱胤那里学了不少防御招式,抱着两个大盒子,行动不便,却也是趁其不备,堪堪躲过了好几波攻击。那些刺客未能尽快得手,略有些讶异,更多却是恼怒,互相对视一番,忽然换了个阵型。
要糟!杨君晔见他们绕着自己飞速奔走,踏出的步子,隐约组成个六芒星状,便知他们用上了小六芒阵。这阵势旨在一个“困”字,若他仍是这样抱着盒子,无所作为的话,势必被死死困在阵中,任人屠戮。
该等,还是该搏?杨君晔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
迟疑间,刀光剑影,已是劈头而下。
“嚓!”寒声起时,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