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老将不和双战死（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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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新绿一晚上沉浸在“夫君是个闷呆”这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中，根本没睡踏实。她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有才能的人，不会呆才对啊……这杨苍诚为何就呆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呢？
不过到了次日，当她看见杨苍诚带兵操练时，才总算想明白了：这年头叫做乱世，所谓“有才能”，大约都只是指战场上的才能。若战场上雄姿英发了，其余一概不论，都算作有才。
梅新绿自小习武，此时看得十分起劲。那杨苍诚使一把长戟，骑一匹高头黑马，奔腾往来，扎、挑、勾、啄一气呵成，招式雄浑。待他练了一个多时辰，稍作休息时，梅新绿便端了水送过去，由衷赞他一句：“你练得真是不错，使的这是什么戟？”
被人赞了武艺，杨苍诚心情大好，一气喝光了那碗水，将长戟在手上掂了掂道：“这是三元归云戟。”
梅新绿见那长戟模样普通，成色却好，在杨苍诚手中舞起来凛凛生风，猜是把好兵器。听着名字也不俗，便追问：“为何叫‘三元归云戟’？”
杨苍诚道：“寻常的戟多是单刃，少数好戟是双刃，我这戟却不同。”
梅新绿奇道：“咦？这不是那单戟？”
杨苍诚笑了：“不是，你看。”他指着长戟杆末三个银色圆圈说，“此处还有机关。”
他转动第一个银圈，“喀”地一响，单刃变双刃；又转第二个银圈，“喀”地一响，双刃变三刃。当长戟变成三刃时，杨苍诚挺戟直刺，简单挽个花儿后利落收回，那道银光耀眼，恰若流云。
梅新绿看得两眼放光，伸手就要摸摸那戟，杨苍诚却已经得意地转动了第三个银圈，长戟又变回了普通单刃戟的样子。
“真是好戟！”梅新绿眼神在那戟上打转，直想从杨苍诚手中抢来舞上一回。
“我这长戟当然好，不过锋利得很，你还是远远看着吧，要是碰破了皮，你就该哭了。”杨苍诚把戟收起来，对梅新绿说。
梅新绿听了这话，方才的激动心情一下子便被破坏殆尽，一跺脚就要冲他喊几句“你怎么知道我就会碰破”“破了也不和你哭”之类的话，却看他神色认真，并没有嘲讽之意，这才想起不能拿一般标准去衡量闷呆说出来的话，而这“闷呆”还是夫君……只好将怒气通通收起，抱臂往旁边退了一步，做出“远远看着”的样子。
杨苍诚不知她为何忽然跺脚后退，一脸茫然，过了一会儿，却又微笑起来：“我看你也喜欢学武，这很好。但兵士们练的招式不大适合你，你去找公棠吧，此时继业大约正在帐前教他习武呢。他们教学的招式你学起来也不吃力。”
梅新绿脸色略沉了沉：你知道我会多少招式么，就打发我和小孩儿一起学功夫……
不过看着杨苍诚英气真诚的脸，梅新绿最终也没有反驳，只是笑呵呵地答应着：“那好啊，我回去找公棠，看看他们学些什么，你练一会儿就歇歇。”
走之前，梅新绿多倒出一碗水替杨苍诚预备在案子上，怕他不记得喝。杨苍诚看着梅新绿倒水后才离去，挠了挠后脑，自言自语：“老婆……也没那么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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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苍诚的幼弟名叫杨君晔，字公棠，现年只八岁，梅新绿昨日来时，他闹着去睡觉，所以并没有见到。如今听说能看他学武，梅新绿十分好奇。一想到自己八岁时练各种招式练到要吐，便很想看看闷呆的弟弟能把那些招式学到何等地步。
她走回南营，老远就见到自己和杨君晔相连的两个营帐前，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各持一把剑，不甚流畅地舞着一套简单的剑法。大的那个与李乾璋差不多年纪，身形不算高，但挺拔清隽，容色和气，着一身青衫，与气质十分相称。方才来时杨苍诚曾对她说过，此人姓钱名胤，字继业，也做过杨天昊的副将，近来却并不怎么出战，而是奉命教杨君晔习武。
这钱胤将军的和气并非伪饰，教导也相当耐心，一看便是真正的老好人，梅新绿对他印象颇好。再看那杨君晔，一张圆圆的小包子脸，因为认真舞剑，鼓得愈发圆；脸颊上生着寥寥几颗惹人怜爱的小麻子；唇红齿白，黑瞳墨眉，肤色如玉，着实是个漂亮孩子。
梅新绿心里暗暗赞叹：我八岁时都没这么可爱啊！便觉得这小孩合该被抓过来使劲捏捏小脸。
钱胤听到她的脚步，停下剑招，抬头微笑：“梅姑娘来了。”
杨君晔也停下剑招，却并不理睬梅新绿，而是一拽钱胤的袖子，小嘴微撅，很不开心地说：“接着教我！”
梅新绿看他连生气也生得可爱，忙站得远远的，说：“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在一旁看着就好。”心里却着实欢乐：原来闷呆夫君的弟弟如此惹人爱，这个夫家也许并非想象中那样无趣。
然而看着看着，梅新绿却皱起了眉头：她早知杨天昊功夫了得，又看杨苍诚操练时的功夫，也与其父不相上下，按理说他们杨家的人，都该不会在学武一事上有什么难处。可这杨君晔不知为何，手足似被什么缚住一般，难以施展，显得极为笨拙，钱胤教他的剑招，也多是用来保命的。
难不成这杨君晔身上有什么缺陷？梅新绿仔细打量他一番，并未发现不妥之处。分明是健健康康的孩子，只是看起来，却总觉得不对劲。
许是什么隐疾吧，看不出来，却到底害到了筋骨。梅新绿脑中把听来的那些受创中毒留下后患的桥段通通过了一遍，这才勉强释疑。
正在这时，樊山走了过来，和钱胤杨君晔打个招呼，眼神落到梅新绿身上时，却忽然变作鄙夷，从鼻子深处重重地“哼”了一声。
“冠峰，你怎么了？”钱胤关切地问。
樊山一指头戳向梅新绿：“这女人怎在此处？”
梅新绿指自己的营帐给他看：“喏，我就住那儿。”
樊山大怒：“我知道你住这儿！你没事不去绣花绣鸟，干嘛跑来看杨小公子练剑？”
梅新绿觉得好笑，反问他：“军营里有绣线？你拿给我，我就绣。”
樊山一愣，转而又吼：“那、那谁让你留在军营的！”
梅新绿摆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架势答：“国舅大人啊。”
“你、你……”樊山跳脚大怒，梗着脖子叫骂，“你个女人留在营中，就是晦气！”
梅新绿笑嘻嘻地说：“是么？我搭个帐子住你旁边去，专晦气你。”
“你——”樊山眼睛一瞪，气得说不出话来。
杨君晔看着热闹，在一边“嗤嗤”笑，钱胤则赶忙来劝：“冠峰，你来此不是为吵架吧？先说要紧事。”
樊山冷哼一声：“正是，因为这女人，差点儿连正事都忘了。”便把刚得的消息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来那卓孜软禁皇帝，把持朝政已久，自然连传国玉玺也骗到了手。可他手下没出什么好人，竟有个飞贼出身的马倌，把那玉玺偷了出来，连夜投奔青旗军去了。消息走漏后，烽烟骤起，卓孜引着朝中人马猛攻青旗军，誓要夺回玉玺。而先前一心以讨伐佞臣为重的各路诸侯们，也有不少喊着“夺回玉玺护卫皇权”的口号，转将兵力攻打青旗军。
梅新绿哼一声道：“什么夺回玉玺护卫皇权，我看是他们自己觊觎皇权。”
樊山看梅新绿不爽，一听她说话总要反驳：“女人！少胡乱插嘴！咱们国舅大人也要出兵，觊觎个屁？你不懂便闭嘴。”
“冠峰……”钱胤将樊山拉开，又向梅新绿与杨君晔道，“梅姑娘，麻烦你带公棠进帐休息，我和冠峰去寻国舅与主公商议军情。”
梅新绿赶忙应下，拖着百般不情愿的杨君晔进了他的小营帐。
“你别拽我肩膀，疼。”进了小营帐，杨君晔就拼命要挣脱梅新绿“魔爪”。梅新绿看他有趣，故意不放手，逗他：“你叫姐姐，叫声‘梅子姐姐’，我就放了你。”
杨君晔脸色一白，迅速叫了声：“梅子姐姐。”
梅新绿只当他是害羞，哈哈笑着放松了手。
杨君晔立即甩脱梅新绿，后退几步坐到了椅子里去，揉着肩膀，龇牙咧嘴，小圆脸皱成一团。
梅新绿见状一愣，他莫不是真的疼？
一面想，一面走过去，蹲在杨君晔面前，拍拍他的头，安慰道：“哎呀我错了，不该拽你。还疼么？我帮你揉揉？”
杨君晔皱着眉头盯着梅新绿看了片刻，忽然一撅小嘴，把白白嫩嫩的胳膊伸到梅新绿眼前，脆生生道：“揉！”
小白胳膊胖乎乎，可爱得紧。梅新绿大乐：这小孩儿好，同意得如此爽快，那我还“推辞”什么呢？当即撸袖子伸手，轻轻捏上他的小手肘。
杨君晔抖了抖：“喂……你不要乱捏……我是肩膀疼。”
梅新绿笑得奸诈，露出满口白生生的小贝齿：“急什么，一会儿就揉到肩膀了。”
杨君晔哭丧着脸：“梅子姐姐，你像个老虎。”
梅新绿哈哈大笑。
不过梅新绿虽然嘴上开玩笑，手上却一点儿不马虎。没过多久，杨君晔神色便慢慢缓和，很好奇地问：“梅子姐姐，你也会武功么？”
梅新绿惊喜道：“诶？我说你这小鬼眼睛怪尖的啊，你大哥都看不出我会武功，你怎么看出来了？快说，你有什么特异功能！”
杨君晔撇撇嘴：“我没有。钱大哥和陈公益先生都帮我揉过肩膀，你的手法，和钱大哥比较像。”
梅新绿“哦”了一声。那陈公益先生既然被叫做先生，想来对武功是不怎么开窍的。她脑海中立时浮现出如此场面：一个儒生模样的人，对着眼前的小孩上下其手，额头大汗直冒……不免十分开心，“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杨君晔听得毛骨悚然，皱着小眉毛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梅新绿慌忙摆手，“听你夸我，我随便笑两声。”
杨君晔不做声了，又过了会儿，小声说：“好了，不疼了。”
梅新绿收手看着他：“你肩膀经常疼？怎么弄的？”
杨君晔瞥了她一眼，停了片刻，这才极不情愿地说：“不告诉你。”
梅新绿忍着笑：“不告诉我？我问你大哥去。”
“我大哥更不会告诉你。”杨君晔板着小包子脸，十分严肃。
梅新绿还要说话，钱胤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打过招呼，便对杨君晔说：“公子，主公在大帐，叫你过去问话。”
“国舅大人呢？”杨君晔并没有直接答应，却皱眉反问。
仍是稚气的童声，梅新绿却听得诧异：小孩子听见将军爹召唤，还是“过去问话”，大约应该一副紧张模样，当即应允才对。这小鬼却一点儿没有紧张的意思，反而询问个毫不相关的人，可不像一般小孩子该有的反应。
不过话说回来，梅新绿从小也被人说“不是一般小姑娘”，如今碰到了“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只惊讶了那么一瞬，立即就见怪不怪了。她饶有兴味地看着杨君晔，看他还有什么有趣的反应。
“国舅大人同李大公子回樊城去了，现在大帐便只有主公和大公子。”钱胤说。
杨君晔点点头，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招呼梅新绿：
“梅子姐姐，一起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老将不和双战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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