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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肆拾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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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许契的心情也一同美丽起来。
白石灯依旧决心做个哑巴他也不拦着。
存心和祂比谁先憋死谁。
许契保证此举非他第一次叛逆。早年无数次许老爷子都被这唯一的后代气的睡不着。
然后半夜爷俩欢聚一堂,互相对峙,谁先睡就算输。
不过每次结果都是许契赢,对此许契的感触只有许爷子年纪不大睡性脾性却不小。
后来他也会安稳的睡在许爷子身边。
年龄越大,许老爷子睡性脾性越来越小,有时许契见他比自己还像病人。偏偏身子骨硬的很不生病。昨日许契挑灯恐怕是他唯一几次睡好觉了。
许契总担心他的身体会在某个时候突然爆发。
听装哑巴那位说完算是应证了自个猜测。
木门被敲醒,顷刻被人推开。
是来上菜的小生。
小生在门外朝他虚寒,端着一盘点心进来将它们一一端松到桌上。
许契瞧见桌上甜点,各个精致扑香,想来是谢老爷子精心准备的,他客气道:“劳驾,走时将门带上。”
谢府非常大,同许府有的一拼。谢老爷子将许多空余的房间临时改成食寝点。
许契来的早,这间房还未来过其他人。
“马上人就要来了,还不打算说话么?”许契拣起一个卖相相当好的点心送入嘴里。
祂终于开口:“不等他人来一起吃吗?”
点心入口,铺天的甜腻如烟花乍开来,许契登时被甜到皱眉,浑不在意道:“我吃了谁又知道曾有多少点心?”
相处的越久,祂越是看出许契偶尔就是一位混不吝的公子,偏偏还矜持的有模有样。
不一会门再被敲响从外推开。
几位年盛打闹的男生走了进去,见一人独自跪卧桌旁看着他们,而桌上除了一盘十分丰厚的点心,还有一盏白亮荧荧的灯。
其中一名红衣少年率先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许公子了。小辈徐阚清。”
另外几位逐步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应道。
许契比他们年长五六载,自然端起兄长的架子说:“点心都是给你们准备的。快吃吧。”
众人不知何时围坐在他身边欢声道:“多谢许哥哥。”
红衣少年在他对面坐着细细咀嚼甜品,暗暗打量对面的许契。
不止他,他们中只有鲜少人见过许契,徐阚清就是之一。传闻许多有关他的事,众人早就对他格外好奇。
对于徐阚清许契也有印象。不过他同徐阚清的相遇并没有任何利益相关。
相遇那天只是一个相当普通的三伏天。
那天应缇家里有事同他告假,于是就换成许府另位仆从来推他出去散步。
每路过一个摊位许契都会上前凑热闹。
即使他对那些并不感兴趣。
那时的他对未来还有许多盼头。格外注意把自己的悲观掩饰成乐观。
在旁人眼里好像已经走出病魔的阴影。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可实际上他每晚还是会被病魔折磨。
每当这个时候,他也不会老老实实躺着。而是到不酝斋拿出白天寻到的东西把玩,仿佛这样就不会感到难受。
他在一个摊子前琢磨到底该选哪个香袋,推他出来的跟从似乎格外拘谨,不敢同他搭话。
许契也没有为难他。
一旁突然走过来一位男孩,男孩年龄不大不小,同坐在轮椅上的他身高差不多高。
男孩义正言辞道:“你在纠结选哪个么?”
他穿着一身布衣,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灰。
许契愣住了,这位男孩明显在假装大人。
他配合应答道:“是的,不知有何高见?”
男孩伸出小手指着他右手边的东西,道:“这个,赤色的,我最喜欢的颜色。”
原来是这样啊。
许契忍俊不禁,“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
男孩终于垮下一张大人的脸,苦恼道:“可我真的好喜欢……”
许契失笑,微微俯身拉近了他和男孩的距离:“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一个人出来么?”
“告诉我,我就把这个红色的买下来。”
男孩抿嘴,终归是没有再纠缠他,话还没应就溜了。
许契拿他没办法。
后面的跟从像是提起了一丝勇气,问道:“公子,需要去追吗?”
许契知道他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敢问出口,但他也不想去为难那个男生。
只道:“无碍,他一会会再来找我。”
“啊?”跟从懵了,又扭头看了男孩离去的背影,不明白自家公子是从何判断出来的结论。
恰在这时,许契食指轻敲轮椅:“别去想我怎么知道的,做好在内的事重要。”
跟从紧张到结巴:“可,可我们还需要保证您的安全。”
许契拿起男孩方才指的赤色香袋:“所以不需要追。”
“……”跟从也反应过来,他终归是太想讨好许契,忘了规矩。
既然他是出来陪许契溜达的跟从,同时也需要保证他的安全。若是方才许契听了他的追上去,万一出现危险被带到了视野盲区,后果不是他一个小仆从能承担的。
许契把钱付了,打量手中红色的香袋,安慰他:“我说过,做好份内的就好。整个府都知道我的脾性好,为何你还会如此怕我刁难你。”
后者无精打采的推着他走:“……我做事总是干不好。”
一道,许契便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怕他一气之下让他滚。
许契无奈摇头。
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他如此惧怕,自己说什么都是他惧怕的源头。不如顺其自然。
过一会,他们在另个胭脂摊前挑拣的时候那个小孩又来了。
这次许契没有等他说话,抢着问道:“这里都是红色,你最喜欢哪个红色?”
小孩苦恼住了:“那……就都喜欢。”
许契这次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倾身注视着他的眼睛:“你知道红色是什么样的吗?”
男孩立刻答道:“热烈的,能把人烧起来的那种!”
果然,他看不见红色。
这里的看不见并非目盲,而是对一些色彩的感知极弱。
男孩恐怕就是看得见颜色,却独独看不见红色。因为在他的世界里,红色就是黑白灰。
如此一来,许契也摸清了男孩的动机。
他着手给男孩挑了几样胭脂,连同香袋一起交在男孩手中。
他道:“是你娘亲需要用到吗?”
大堆东西陡然被塞到他的怀里,男孩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别扭道:“我有钱……”
许契点了点他的额头:“有钱还不买个好点的衣裳,穿个布衣脸又没洗干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从乞丐堆里溜出来的。”
男孩腾不出手,用肩肘草草擦了下脸:“哦。”
待男孩走远,跟从很不理解:“公子,他……很奇怪。”
莫名其妙出现,身上也不干净,一身廉价布衣,却是个自称有钱对红色执着的孩子。
许契看他满头大汗:“就当积功德了,三伏天出来,无论是摆摊还是做什么都不容易。”
许契因为经常生病造成体寒,像三伏天这种时候往往是最舒适的。
跟从叹道:“公子,您还是太……诶。”
许契反倒很乐观:“放心,我懂分寸。一个小孩奈何不了我。”
“走,再去前面看一个摊位就回府。”
“是。”
后来他们连续几次出去都能遇上男孩。逐渐摸清了他的目的。
原来这孩子从小便对色彩感兴趣,一昧的追求色彩。
徐阚清家里的确很富饶,但富饶的是家里,不是徐阚清。
他想做什么都要经得家里长辈们的同意。
更何况这小小年纪,应该好好上私塾,为未来打好基础。
现在……许契打量他。
一身红衣,在他眼里恐怕是一片灰。
徐阚清回过身来,发现许契也在看他。
许契开口,十分熟络的问他:“这么些年怎么样?”
其他人也愣住了,最先徐阚清率先招呼自爆姓名的时候他们没多想。
现在连许契都主动了招呼,那个为诸于口的猜测几乎瞬间就被证实了。
“小徐子,不厚道了,认识许哥哥竟然不跟我们说。”
“这……一面之缘,不便告知。”
徐阚清不好反驳。毕竟他们两人只是认识,并不相识。
此刻他已经确认许契认出他来了。
当初他没有告诉许契自己的名字,能认出他来。想必是看到红认出来的。
有些荒谬,但徐阚清就是相信。
还有些尴尬,毕竟当初顺了许契不少买来的东西。
还回去不合适,给钱按许府的地位怕是瞧不上。
许契道:“的确,当初只是一面之缘。”闻言,众人叹息一声又立马恢复了活力。
就在这时谢老爷子抱着一小团推门进来,一时间屋里所有少年都为了上去。
谢老爷子嘘声,小谢离懵懂地窝在老爷子怀里嗦手指。
刚出生几日的小娃娃陡然见了这么多张虎视眈眈的人脸刹时红了眼眶哭了出来。
围在跟前的众人无措,只有谢老爷子淡定笑道:“没关系,她还小,先回去坐好,准备上菜了。”说完,他一边上前走,一边轻拍谢离安抚小娃娃如玻璃般易碎的情绪。
众人给他让出一条道。
许契一直注意着那边,只是碍于身子不便上前。见谢老爷子带着孩子朝自己走过来,忙要起身,却被对方按住。
谢老爷子跪坐在他旁边,让他看自己怀里的那一团。
小谢离情绪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没有这么多个脸在前面堵着她立刻不哭了。
此刻见许契怔怔盯着她看放下吮湿的手指,笑着伸出双臂朝他抓过来。
谢老爷子并不意外:“看来小离很喜欢你。”
不是所有的小孩这个反应都算喜欢。许契不是很自信。
他不是第一次招小孩待见,每次都能自在逗弄,婴幼儿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