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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回生 ...

  •   山灵木魅见扶玉已陷入沉睡,于是先给自己全身设下两层防身结界,随后右手双指并拢,在自己眉间、胸腹几处穴位连连点击。当指尖落在丹田之时,她倏地全身一震,身体忽然散出一圈荧荧青光,旋即,一块青碧剔透的残玉从她胸口缓缓飘出。

      那残玉一寸来宽,通体碧绿纯青,却又剔透清澈,气息纯净古朴,祥和宁静。玉上纹路分明,每一条都缓缓流动着晶莹的青光。任谁来看一眼,都知这是世上极罕见的至宝。

      山灵木魅自出生来便与此玉紧密相连,所以她自然能感受到残玉与平时有多么不同。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浮在空中轻微颤抖,气息更是前所未有的蓬勃滚烫,青光流转不息,庞大的力量一层层向外排荡开去,仿佛是在呼唤什么。

      又像是回应着它的呼唤,扶玉体内骤然透出大片青光,流转变换不停,好似要破体而出。然而那青光却像是被什么压制着,一时无法轻易冲出。

      山灵木魅翠眉紧蹙,显然有些意外:“封印居然这般强……”

      她思忖片刻,忽然踏至扶玉身侧,指尖在扶玉细白的手臂上划出一道伤痕,鲜红的血液立即溢出。之后,山灵木魅同样划破自己的掌心,握紧着手,鲜血迅速滴进扶玉的伤口中,融入她的身体。

      她自语道:“我也很好奇,这样究竟会发生什么。”

      下一瞬,山灵木魅便见扶玉的身体轻微抽搐起来,体内竟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烈烈声响,仿佛血肉在剧烈地沸腾燃烧,翻江倒海一般,势要驱逐世间一切邪秽之物。扶玉白皙的皮肤开始不正常地泛红发烫,身体的抽搐也越发强烈。即使陷入了极深的昏睡,这种极致的痛楚也让扶玉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扶玉的身体突然裂开道道伤痕,伤口中流淌出浓黑的血液。很快,扶玉的脸颊、脖颈、手臂便淌满黑色的血液,胸腹的衣衫也被漆黑的血液染尽。

      可山灵木魅神情冷漠,对这些直如未见,甚至直接将自己的血液滴入扶玉口中。

      慢慢的,扶玉身体的抽搐逐渐停止,连呼吸似乎也微弱下去。

      就在山灵木魅以为扶玉呼吸停止的刹那,她忽地心头一悸,她明白那是面对死亡时身体本能的警醒反应。于是她一把抓住残玉,立即退入紫定珠的笼罩范围,同时一遍遍地催动残玉,然而就如同往常一般,残玉并不为其所动,只是径自散发着蓬勃古老的力量。

      她看向扶玉,只见扶玉体内迸发出一道强烈的青芒,碧光璀璨炽盛,弥漫整个石室,刺得人根本睁不开眼。在这道青光之后,随之涌来的是一阵潋滟金光,灿烂炳焕,光芒四射。而随着金光的闪烁,一股磅礴如汪洋的强大力量流淌在狭窄的石室内。那力量纯粹凛冽,温暖圣洁,仿佛天地本源之力,叫人心生敬畏,同时也叫人心安不已,好似只要有这股力量存在,天地间便无所畏惧。

      原本气息微弱的扶玉,此时浑身流转着澎湃精纯的生命力,力量蔓延过全身,那些漆黑的伤痕瞬间消失不见。她苍白的面色也渐渐红润,眉眼益发精致,姿容秀美绝世,灵气更是迫人,光芒灼灼,整个人气质与之前截然不同,宛如脱胎换骨。

      这股弥漫在室内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并且天生压制着山灵木魅。即使是身在紫定珠的光幕内,她也依旧面色惨白,像是有巨石重重地压在心上。

      但此时的她已顾不上这些,手中的残玉发热发烫,急切地要挣脱而去。她看着扶玉的方向,只见半空不知何时已悬着一块与她手中残玉十分相似的玉,同样青翠欲滴,通明透亮,只是形状稍有不同,并且稍大一些,气息也更为强盛。

      山灵木魅深深吐出口气,缓缓松开紧握着玉的手,眼见残玉飘向另一块玉,她只觉自己的理智也随之剥离。就在两块玉身相碰的刹那,青光倏地暴涨,辉煌腾腾,庞大的力量爆散开来,却又在一瞬间尽数敛尽。

      两块玉已然相合,逐渐显出些原本的形状,玉身弯长,此时光华满盈,青光湛湛,熠熠生辉,恍若一轮青色弦月飘浮半空。

      山灵木魅感受着光幕外两股强大的力量,不由得脸色发白,四肢百骸都隐隐作痛。她再次在身上设下两层防身结界,只望自己能在那力量的包围中支撑得稍久些。

      她从袖中取出一支细长的毛笔和一把银黑的匕首,以及一只银碗,随后将左半边身体探出淡紫色光幕。身体一与室内弥漫的力量接触,山灵木魅立觉一阵扭曲般的剧痛,即使那力量并无攻击的意图,但仅仅是存在,便能将一切邪秽抹杀。

      山灵木魅迅速伸长手臂,先用银黑匕首刺中扶玉,匕首下缓慢流淌出鲜红的血液,红色中竟还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山灵木魅忙用银碗接住,只是还未接上三分之一,银黑匕首已被血中金光震碎,化为齑粉消散于空中,而手臂上的伤痕也瞬间愈合。

      阵法繁复,碗底这点血液显然不够,山灵木魅蛾眉紧紧蹙起,虽然她早有预料,但仍未想到这把匕首居然只能撑上这么短的时间。她思索片刻,终是拿出了一个黑匣。黑匣一经打开便有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冰冷阴寒,使人毛骨悚然。匣中是一柄用灰布包裹着的断剑,说是断剑,其实也只是剑柄之下剩余约莫三寸长的剑刃。剑刃锈红,宛如沾满斑斑鲜血。

      山灵木魅微微皱眉,这是她在内蛮山所得,一柄曾浸染过邪灵鲜血的断剑。她留着断剑,不过是用来震慑觊觎她血肉的恶兽。她也并不想动用此物,但眼下已无其他方法,寻常刀剑根本连伤也伤不了此时的扶玉。

      她用灰布裹住剑柄,灰布材质特殊,能够稍稍阻绝断剑的阴寒之气。她用断剑再次划下一道伤口,并且刺入扶玉手臂中,伤痕虽然再次自行愈合,但速度却慢上一些,很快便流满一碗鲜血。

      只是在尖剑刺入手臂的刹那,便有金色光芒齐涌而上,将剑上锈红逐一侵蚀,恢复本来颜色。

      接满一碗鲜血后,山灵木魅立即拔出断剑,将身体退入紫定珠光幕内,而此时的断剑已与原来截然不同,阴冷森寒的气息不在,反而流转着淡淡金辉,温暖且纯粹。

      整个过程不过七八个呼吸的事,山灵木魅却觉漫长到了极致,半边身体痛到了极致,左臂更是麻木到无法动弹。

      好在她先前已预料到此种情况,特意留下右手。她伸出右手握住毛笔,沾满银碗中金红的血液,忍着钻心的疼痛,快速在程不离四周画下阵法。随着一笔一画地落成,那些血液中的金光,渐渐化作点点金芒,漂浮在程不离身旁。

      山灵木魅动作迅疾,极快地画完整个法阵,最后的最后,她将笔尖点在程不离眉间。那点金红落在眉心后,漂浮的金芒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尽数融入程不离的身体中,刹那间,仿佛是点燃了程不离枯竭的生命之火,原本苍白、灰败的面颊逐渐饱满红润,仿佛枯木逢春,灵泉滋润,刹那生机复还。与方才奄奄一息、死气沉沉的模样全然不同,此时的程不离,呼吸均匀,宁静祥和,面带微笑,仿佛置身于美梦之中。

      见程不离已大致恢复,山灵木魅收回手,看向仍旧漂浮在半空的古玉。她目光闪动,面上却无甚表情。良久,她方站起身,走出紫定珠的光幕,忍着周遭力量的强压,紧紧将古玉握在手中。

      她紧紧攥住玉,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思量些什么,她试着将玉拿向自己,可那漂浮在半空的玉却有如千钧重一般纹丝不动。

      山灵木魅只试了一次便没有再动,她默然片刻,忽将古玉向下压去,谁知那本还重逾千斤的古玉此时却被她轻易地压下,更仿佛有什么牵引似的,径直沉入了扶玉体内,消失不见。

      山灵木魅见此不由讥嘲一笑,笑了两声,却忽地又平静下来,只喃喃道:“不该拥有的东西,最终还是要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她垂眸望向扶玉,低低道:“你到底是幸运还是可怜…… ”

      山灵木魅蹲下身来,将手按在扶玉胸口,准备借以古玉将她体内弥漫冲荡的力量再次封印。她上次便查探到扶玉体内的封印,倒也知晓是怎么回事,重新封印并非难事。只是她想,这封印,有朝一日终会失去效用,到那时,她又该如何呢……

      不过,这又与她何干。

      封印终于完成,山灵木魅站起身,却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与此同时,心中渐渐被躁怒忿懑填满,说不出的烦躁不耐。

      山灵木魅心口一紧,没想到这么快便显现出来,这种情绪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十分厌恶。

      她稳住身形,快步走向石门,打开门看向云邪,冷声道:“进来。”

      云邪闻声立即走入石室,一入石室,立觉一股磅礴纯净的力量扑荡而来,使他浑身一震。他并非初次感受到这股力量,但此次却比以往来得都要强大浑厚。他神情复杂地望着扶玉,在她身侧,是全室最为纯净圣洁的力量。可他没有丝毫犹豫,两步跨到扶玉身旁,仔细察看她的身体状况,确认她没有受伤之后,才看向山灵木魅,语声平静:“你要做什么。”

      山灵木魅立即开口:“我要你帮我净化恶种。”

      云邪眸光惊骇:“你凭什么认为可以净化?”

      山灵木魅面无表情地看着云邪,道:“你能不同于寻常的魅,不受恶念影响,不就是因为定珠吗,定珠吸收并且净化了你体内恶种的恶气,让你如常人一样,念由心生,不受恶种摆布。”

      她说着说着神情忽然变得扭曲,语气也渐渐残忍:“不,你和常人不同,你可是魅,还是一只被天地四宝珠净化过的魅,你的五感六识天生比别人强大,血肉也比一般的魅还要美味,倘若有朝一日你的身份曝光,你就会知晓那些人究竟有多么疯狂,多么贪婪……”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邪冷冷打断。

      山灵木魅死死攥住拳头,全力压下心中翻腾的躁郁不忿,声音沉闷:“我曾与你一样,借古物之力压制恶种,所思所想,皆由心生。但为了救她,我将东西给了扶玉,现在恶种没了压制,恶念渐起,我需要你用定珠,将恶种中的恶气净化。你是定珠的主人,你想知道如何去做,定主必然会告诉你。”

      云邪望着她极力压制的模样,忽然有些不明白:“你与程姑娘毫无干系,你又为何要牺牲自己救她。”甚至不惜来借助他的力量。

      山灵木魅深深呼吸,缓声道:“当初我濒死之时,是衡琅救了我。”

      想起那段绝望痛苦的日子,她心中涌起无边的恨意,但恨意之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当年我暴露身份,被人追杀,历尽艰辛终于回到青螺山,却又遭到碧鳞蟒的袭击,那时,我全身上下一半的血肉都被蚕食,模样岂止是恐怖,但衡琅救了我。”

      “救命之恩,便会让你如此吗?”云邪并不觉得她是一个会因报恩而牺牲自己的人。

      山灵木魅却突然道:“他知道我是什么人。他既救我,我便还他一个愿。”

      云邪一怔,忽然就不再问,他比谁都清楚这句话的分量。他下意识看向扶玉,她也知道他是什么人……

      “你要我如何做。”

      “四大宝珠各有各的妙用,而定珠之一便是吸收与净化。你是定珠的主人,定珠会告诉你如何做。”山灵木魅说完,伸手用力按向心口,很快,从她心口处缓缓浮出一个鹅卵大小,琥珀形状的物体,一半晶莹剔透,一半漆黑如墨,此时仍有层层黑气缭绕,渐有侵占之势。

      恶种。

      这是他初次看到除自己之外的恶种,原来不同的魅,恶种的模样也不尽相同。

      云邪呼吸一滞,一时间只觉自己的心口仿佛也有什么要透体而出。他连忙握紧拳头,稳住心神,控制着紫定珠飞至身侧。伸手握住紫定珠,云邪阖上双眼凝神感受,慢慢地只觉一股温热自掌心传遍全身,隐隐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渐渐浮起。念头模模糊糊,无法确定究竟是什么,可云邪却无端生出一种明悟的感觉来,仿佛那玄而又玄,触手不及的念头本就存于他的心底。

      他睁开双眸,手心朝上,念头动时,紫定珠已悠悠悬起,徐徐飞至琥珀形状的恶种上方,珠光敛尽,逆向而转,不急不缓。随着紫定珠地旋转,恶种之上缭绕的黑气也丝丝缕缕地飘起,渐渐地,竟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被紫定珠缓慢吸收。

      山灵木魅浑身颤抖,眼前一阵阵发白,她紧靠着墙壁,死死抱住双臂。生命缓慢流失的无助与本源强行抽离的痛苦,让她呼吸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身体的某个地方空洞洞的,仿佛被人生生挖了一块,冷冽的风呼呼地朝里灌,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发起冷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历过世上最极致的分食之痛,扯筋刮骨,撕心裂肠,可原来比起此时的痛苦,竟是不及之一。那种从骨子里蔓延出的、难以言说的痛,不知痛在哪里,却无一处不在痛。

      而随着恶种上的黑色渐渐消失,一股莫名的悲伤洪潮般涌来,本就濒临崩溃的山灵木魅在这庞大的情绪冲击下,理智险些崩塌,她低低地嘶吼着,似是要发狂。

      云邪微惊,无端生出一阵不好的预感,他迅速抱起地上的扶玉退至石门处,心念一动,紫定珠上立即分出一束紫光射向山灵木魅。

      果然,就在紫芒射出的刹那,山灵木魅猛然扑向了紫定珠,伸出双手,仿佛是要夺回自己的恶种。可等她被紫光一照,全身忽然动弹不得,一动不动地凝在空中。

      云邪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紫定珠。这用法是他方才感知紫定珠时所悟出来的,不过眼下他尚不熟悉,必须时刻控制着。

      所幸很快,恶种中剩余的黑色被紫定珠尽数吸收,通体变得晶莹透亮,细腻光滑。

      山灵木魅神智渐渐恢复,人也平静下来,她握住恶种,将其缓慢按回了体内。

      云邪手一伸,紫定珠徐徐飘回,而方才还温热的宝珠此时却是冰凉彻骨,颜色更是一片深沉,全无素日的光华温润。

      云邪蹙着眉头,他想,至少有一段时间,他不能再使用紫定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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