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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青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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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山灵木魅彻底平复,云邪这才打开了石门。他抱着昏迷的扶玉走出,身后是抱着程不离的山灵木魅。
室外的四人立即围了上来,问:“怎么样?”
云邪缓声道:“已经没事了,再等些时候应该便会醒来。”
江凌烟上前查探扶玉的脉象,目光微微惊异,她望了季言洲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只道:“确实已无大碍,再过半个时辰,玉儿便能醒来。”
季言洲松了口气:“那便好。”
衡琅小心翼翼地从山灵木魅手中接过程不离,仿佛接过稀世珍宝一般,他收紧双臂,面上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他声音哽咽:“青瑕,谢谢你……”
青瑕神情淡淡:“我说过,会还你一个心愿。”
衡琅知她不爱听这些,便没有再多说,只忍不住开口问:“不离她,何时能醒?”
全凭个人造化。
青瑕本想如此回答,却在看见他殷切期盼的目光时突然改了口:“再等等,还需要些时间。”
“好,好。”衡琅连声应着,只要程不离还能醒来,不管等多久,他都心甘情愿。
江凌烟在旁等二人说完,才道:“衡少侠,青瑕姑娘,我们先出去吧,眼下玉儿和程姑娘都需要静心修养。”
二人俱都颔首,一行人便顺着甬道向外走去,由青瑕在前带路,不消多时,众人便走出了山洞。
洞外日光明媚灿烂,耀人眼目,林风徐徐,偶闻鸟鸣兽哮,不时有阵阵花香袭人鼻端。
几人重见天光,一时间竟觉恍如隔世。
山洞中,实在发生了太多事。
站在洞外,云邪忽然有些茫然,此时他们该往何处去?
他问向季言洲,季言洲想了想,道:“先寻个山洞暂作歇息,等玉儿醒来,我们离开青螺山,去剑雪城。”
原本他也是如此打算的,可此时,他却生出踟蹰,他真的该去吗?值得冒这个险吗?缥缈山山庆去者众多,强者豪侠必定不在少数,他的身份难保不被认出,到那时他又该如何自处?
当初他答应一起前往缥缈山时,虽也有此疑虑,但那时他孑然一身,心无牵挂,即使身份暴露,天下群雄并起讨伐,他也自信能逃出包围。只需回到昆仑山,等到数年之后,风头已过,再次下山,世上早已是另一番景象,又有谁会记得呢。
可如今,心中却是有了挂念,他在意起他们的看法,在意他们的态度,更害怕在身世暴露之后,如今的所有都将不复存在。
因为他是魅。
三恶之一的魅。
即便定珠吸收了他恶种中的所有恶气,师父封印了他所有的力量,他看着如同常人一样,可他依然是魅。
面容是魅,血肉是魅,根骨也是魅。
在世人的眼里,只要他是魅,他就该被诛杀。
他的目光在季言洲和江凌烟身上滑过,最后定格在扶玉的面上。
木屋中的那些话语忽然在他耳畔响起,盘桓不去,振聋发聩,洪钟般回荡不歇。
“不论什么样的情况,我都不想和云邪分开,哪怕我们只能相处一年,一月,甚至一天……”
“倘若他以后真的有了喜欢的人,我会离开的,但在他没有之前,我会拼尽全力,成为那个人。”
只有扶玉……扶玉待他是不一样的……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她都愿与他在一起……
云邪只觉胸腔一阵发热,空洞的胸膛仿佛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他望着扶玉昏迷的面庞,用尽所有力气点了点头,低低地回应:“好。”
“诸位有什么打算?”
季言洲看向衡琅几人。
楚秋率先动作,她上前两步将雪霁交给江凌烟,神色虽哀痛,语声却是坚定:“我已报了兄长之仇,但师父与同门之仇,仍未雪恨,我要回定山阁,伺机除去仇人余党。”
“楚姑娘孤身涉险,是否不妥?”江凌烟问道。
楚秋摇摇头,冷笑一声:“都是些仗势欺人的乌合之众罢了,只要布局得当,不足为惧。”
江凌烟略想了一想,从季言洲的行囊中取出一柄软鞭和几瓶丹药,双手递给她,并道:“这些送予姑娘,聊表心意,望姑娘此去无恙,得偿所愿。”
楚秋一愣,忙摇头道:“这怎么好意思,此前受姑娘救命之恩,已是无以为报,怎可再受恩惠?”
江凌烟淡淡一笑:“我与姑娘已算得上生死患难之交,这些算不得什么,姑娘收下吧。”
楚秋闻言心中也有些感慨,也不再推脱,谢道:“诸位恩情铭感五内,此去山长水远,再见不知何时,日后若能再见,必定肝胆相报,还望诸位珍重。”
江凌烟笑笑:“楚姑娘,后会有期。”
几人目送楚秋离开,季言洲再次问向衡琅:“衡少侠有何打算?”
衡琅默然片刻,望着怀中的程不离,道:“等不离醒来,我便和她一起离开青螺山。”
青瑕闻言不由看向他:“你打算出山?”
衡琅点头:“我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青瑕面色微冷,不再说话,只转头看向遥远的山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要离开青螺山,那衡少侠不如与我们同路吧,先找一个地方等她们醒来,再一起离开青螺山。”季言洲提议道。
衡琅沉吟片刻,道:“好。”
几人决定好,便朝着北青螺山道的方向走去。
青瑕并未着急离开,一路相随。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众人已走出一片林谷,再越过前面两座高山,便能到达北青螺山道。但就在这时,青瑕突然停住脚步,冷声道:“跟了一路,还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她声音并不大,却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众人一听俱是吃惊,有人在跟着他们?他们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
云邪的目光在四周逡巡,须臾,果然在苍苍密林中走出一个熟悉的黑影。
“孟璋,你还敢出现。”季言洲声音沉冷,伸手握住腰间刀柄,暗中更是轻轻催动了蕴火珠。
孟璋施施然从林中走出,僵硬怪异的面孔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我为何不敢出现,倒是你们本事不小,竟然能破除炼虚画卷,还敢偷走我的薛元鼎。”
季言洲闻言冷笑:“真是无耻之尤,你当初屠杀薛家村,夺走薛元鼎,此鼎落在你手里才是辱没薛元大侠,你今日既敢出现,想必是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话音未落,季言洲已拔刀上前,刀势迅猛凌厉,直取孟璋要害。
云邪也将扶玉交给江凌烟,道:“此人不除,日后必成祸患,我去助他。”说完,已拔出长生剑,持剑飞身而去,也与孟璋斗在一起。
从修为上来说,孟璋身处七阶,比六阶的云邪季言洲都要强,但身法速度却比二人慢些;孟璋赤手空拳,而云邪和季言洲一人持剑,一人执刀,古剑奇兵更胜在兵器之利,看上去二人似乎处在上风。可二人深知,孟璋此人狡诈阴险,毒招出其不意,更有幽魔剑在身,决不可小觑,他敢跟在他们身后,必然是有着什么把握。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孟璋扔出两个漆黑的薄瓶,二人警铃大作,立即以兵器格挡。薄瓶一碰上长生剑和焰刀,瞬间崩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而碎片之中,现出两只蠕动的黑虫,拇指大小,肥厚饱满,日光下泛出莹莹的绿光。黑虫迎风出现,却紧紧依附在刀剑之上,细微中竟还听到“滋滋”的腐蚀之声。
长生剑为古剑之一,自是不俱,云邪微微催动,黑虫瞬间化为一团齑粉。而季言洲虽及时催动,刀上生出丛丛流火,但那黑虫仍是紧紧吸附在刀刃,火焰似乎并未对它造成多大的伤害。他眉头微皱,指尖微微弹出一簇白色火焰,撞在黑虫上,瞬间将其吞噬殆尽,连灰烬也没留下。可等黑虫消失,季言洲发现黑虫吸附过的地方竟留下一点漆黑的印记。
季言洲面沉如水,没想到黑虫竟有这么强的腐蚀性,若是砸在人的身上,怕是会瞬间穿透血肉。
好在孟璋似乎并无再多的黑虫,扔出两个之后,只拿出一根白中透青的长长骨鞭。
云邪细看微泛着青光的骨鞭,一时只觉危险至极,他不敢大意,催动着长生剑,立有几股黑色云雾漫溢而出,聚而不散,朝孟璋迅速飞去,更有一柄漆黑雾剑围绕云邪周身。
然而云雾到了孟璋三尺处竟无法再进一步,仿佛有着无形的屏障挡在四周。
云邪眉头皱起,转头和季言洲目光交汇,二人微一点头,同时冲上前去。
孟璋盯着云邪的剑,眼中微露惊奇,见二人冲上前来,立即甩动骨鞭。骨鞭如蛇般游行,横扫在二人身前,直挥得喝喝生风,将前路尽数封死。
云邪和季言洲格挡着身前的骨鞭,丝毫不敢大意。骨鞭坚逾精钢,寒气森森,更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腥臭。焰刀击在骨鞭上,只能留下浅浅的几道裂痕;长生剑虽能一剑粉碎骨节,但骨节裂开后,立即有一团青色粉末从中飘出,迎风吹向二人,沾上一点便觉头晕目眩。
孟璋见云邪将骨节击碎,已是吃惊,又见云邪和季言洲吸入青色粉末后依然安然无恙,更是骇异,这粉末乃是提取自世间剧毒之物,可对这两人竟是半点作用也不起。
一时间,他的面色又冷了几分,杀心更盛,每次见面,这几人总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脑中念头急转,孟璋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他伸手在胸口摸索着什么,随后扬手猛朝云邪扔了过去。
只见一个手掌大小的东西急速飞来,云邪下意识挥剑去挡,长生剑锋利无匹,无坚不摧,转眼便将那东西劈成两半,落在地上。而那东西坠地之后,隐隐竟似发出一声啸鸣,随后一圈圈碧光荡漾开来,后又逐渐暗淡无光。
与此同时,孟璋忽然收回骨鞭,冷冷一笑,连连后退,瞬间不见了踪影,只在风中留下一句:“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不能逃过一劫。”
这一转变几人都未反应过来,等话音落地,孟璋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邪和季言洲相视一眼,上前打量着已被劈成两半的东西。只见那东西颜色纯碧,通体光滑明亮,布有道道斑纹,似乎是什么动物的鳞片。
而后方的青瑕在瞧见碧色鳞片后,先是微微打量,随后似是认出来那是什么,冷静的神色骤然一变,见季言洲正准备用刀尖去拨弄,猛地厉喝:“别碰!”
众人被她猛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时都停了动作。
“青瑕,那东西有什么不对?”衡琅知她定然知晓,于是连忙问道。
青瑕不答,只沉声对云邪和季言洲道:“退回来。”
两人并未询问,相看一眼后,依言照做,退回原地。
青瑕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我只问你们,你们如今还能拿出几分力量?有没有能够堪比长生剑的力量?”
这一问,一时将众人俱都问住。
长生剑乃是上古三剑之一,亦是九件天地至宝之一,除了其余八件至宝以及七件圣兵,实在难有能够堪比长生剑的武器。
几人一时间都没说话。
季言洲见青瑕一眼看出长生剑,而云邪似乎也不惊讶,仿佛早已知晓。他看向云邪,目光微微示意,云邪读懂其中之意,便向他轻轻点头,于是季言洲才道:“我有蕴火珠。”
此话一出,饶是青瑕也不免吃了一惊。衡琅更是惊奇道:“我记得,蕴火珠是圣者才能炼制出的宝珠,元洲史上总共不过两颗,上一颗也在七千多年前毁去了。”
“当真是蕴火珠?”青瑕问。
季言洲点点头,左手掌心向上,立即出现一颗通明剔透的圆珠,光华柔润,正中一簇红色火焰静静燃烧。
“好。”
青瑕只看了一眼,便知是货真价实的蕴火珠,珠中只是一簇微不足道的火焰,可却令她本能的畏惧。
她不再多问,沉声道:“我们被困在这里了,那块裂开的鳞片,是碧鳞蟒的护心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