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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逢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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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琅愣了一瞬,又问了一遍:“扶起的扶,玉石的玉吗?”
“正是。”山灵木魅微微颔首,道,“你认识她?”
衡琅连连点头,不由喜出望外,他不曾想到救不离的关键竟在扶玉身上,眼下只要找到扶玉,不离便有救了。
他的眼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竭尽全力从地上爬起,牢牢抱紧程不离,便要向洞外走去。
山灵木魅却拦住他,先后递给他一红一白两粒丹药,蛾眉微锁:“以你现在的模样,怕是还未走出山洞便要倒下,服下这个,再把这个给她服下,勉强能续住她一口气。”
衡琅接过山灵木魅递过来的丹药,忙将白色药丸喂入程不离口中,随后自己才服下另一颗。服下药后,衡琅顿觉恢复了些力气,于是他郑重地道:“青瑕,谢谢你。”
山灵木魅神色淡淡:“四年前你救我一命,我便说过,会还你此恩。你方才说认识扶玉,那你可知她现在何处?”
问及此处,衡琅振奋欣喜的情绪稍微冷却下来,他沉声回道:“扶姑娘几人被孟璋抓走了,也不知在何处,不过应当还在这山中。”
“若是在这山中,应当可以找到。”说完,山灵木魅便闭上眼,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如潮水般奔涌开来,向着整座山席卷而去。
衡琅紧张地等待着,呼吸都轻了几分。他时不时地向怀中面色苍白的少女,只觉心脏都仿佛要跳出来般。
“找到了。”山灵木魅睁开眼,率先转过身,平静道,“我们走吧。”
衡琅神色一喜,就要和她一起踏步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走到楚秋身边,连声将她唤醒,随后他走到叶朝身前,注视着他怀中的白骨良久,最终只是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之后,几人一同走出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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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石洞之中,原本置放在石桌上的卷轴忽然不受控制地飞起,“哗”地一声凭空展开后,竟然就此裂开,裂隙中射出数道淡紫色的光芒,光芒逐渐扩大,映照整个山洞。再一转眼,山洞之中已然多出四个身影。
正是扶玉四人。
扶玉只觉面前的景象猛然一变,便已身处一个宽阔灰暗的山洞,而除了他们,此时洞中空无一人。
山洞中除了角落里几盏灯烛静静地燃烧着,唯有最中心的巨大石台散发着幽幽的虹光。
石台一人多高,三尺来宽,色彩斑斓,鲜亮夺目,光滑莹润如玉。石上五颜六色的纹路繁复华丽,浑然天成,如波涛、如火焰、如流云、如长风,并且散发着如烟霞般的光晕。石台的构造如同火灶,底部中空,台面光滑平整,而此时的石台之上正放置着一口庞然大鼎,古鼎中不断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还混杂着一种诡异的浓香。
扶玉打量着那鼎,莫名觉着眼熟,思忖片刻,骤然想起那是曾在薛家村见到过的薛元鼎。
她的心中没由来得升起一股怒火,这鼎本是薛林一族的祖传之物,如今却被孟璋据为己有,实在叫人心中忿忿。不如就趁此机会将鼎拿走,日后再前往九玄道门还给薛林,物归原主本就理所应当。
扶玉将想法对江凌烟、季言洲以及云邪一说,三人也都颔首,便离近了鼎,准备将其取下。
然而离鼎越近,刺鼻的腥臭味愈加浓烈,几乎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四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那鼎中究竟被孟璋放了何物。
在四人离石台不足六尺远时,忽然发现石台底下堆起的灰烬仍散发着阵阵热气,仿佛火焰不久之前方才熄灭。而灰烬中也散发着一股与薛元鼎中相似的腥气,只是稍淡一些。四人的目光停留在灰烬上,突地发觉其中似是有什么在粼粼闪光。
季言洲率先上前几步,抽出焰刀,用刀尖在灰烬中拨弄了几下,刀刃在残灰中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发出了“叮叮”的清脆几声。季言洲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扶玉三人,微微颔首后,便将灰烬拨出来了些。
扶玉和师姐云邪一起凑上前去,只见平铺的灰烬中分散着四块碧绿的鳞片,鳞片生有六边,每一块均有手掌大小。
云邪端详片刻,沉吟道:“形状像是蛇鳞。”
扶玉望着鳞片的颜色,不免联想到此前见过的碧鳞蟒,心底一时有些生惧,忍不住猜测道:“难不成是碧鳞蟒?”
江凌烟却摇头否定:“确实是蛇鳞,但应当不是我们此前所见碧鳞蟒,且不说鳞片的大小,单论修为,以孟璋的实力,根本无法从碧鳞蟒身上取下这样多的鳞片。”
她指了指石台底部一人多高的残灰,继续道:“这其中埋着的怕是不下数十片,那碧鳞蟒凶猛异常,说是这山中霸主也不为过,又怎会被孟璋取下这么多鳞片。”
扶玉听江凌烟断言不是碧鳞蟒,这才有些放下心来,她实在不想和碧鳞蟒再有任何交集。
季言洲思索着什么,半晌开口,语声沉闷,仍有些低哑:“孟璋烧这些鳞片做什么。”语毕,他伸长手臂,双手刚好够上鼎足,微一用力便将薛元鼎平稳地取了下来。
三人见状立即散开,让出一片空地。
季言洲将鼎平放在地后,四人定睛一看,只见一尺见方的鼎中竟盛满了血液,混着已经煮化的血肉以及零星的残肢断骨,黏糊浓稠,从中咕嘟着一个个小泡,而随着小泡的爆开,令人闻之欲呕的腥臭扑鼻而来。
四人脸色皆是一变,不约而同地退开几步。
此时的恶臭与方才相比,岂止是浓了一倍。
扶玉忍不住以手掩上口鼻,皱眉闷声道:“孟璋到底在用薛元鼎做什么?”
“定是一些丧尽天良的勾当。”季言洲情绪不佳,嗓音也显得有些冰冷。他微微催动着蕴火珠,指尖轻弹出星点火芒,落在鼎中,瞬间见涨,不消片刻便将鼎中模糊的血肉烧得一干二净。
季言洲将手覆在薛元鼎上,催动着灵气,心念稍动,便见鼎身渐渐变小,最后犹如拳头一般大落于掌心。他将鼎交给江凌烟,随后道:“我们走吧。”
四人往山洞外走去,洞外只有一条曲折弯绕的漆黑甬道。沿着甬道向前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四人才在前方见到了些许的光亮。
眼下孟璋不知在何处,前方又是凶吉未明,扶玉不由攥紧乌金短棒,深深吸了口气。她不要自己只能被师兄师姐保护,她自己可以护好自己。
终于走出狭长的甬道,只见甬道尽头是一间宽阔的石室,室内陈设应有俱有,桌上有茶水野果,床上铺有被褥,显然是有人在此居住,而人是谁,也显而易见。
四人略微扫了几眼,便向室内唯一一道石门走去。门外是条一丈多长的甬道,几人走出去后,眼前的通道突然多了起来。四人一时迟疑起来。这里通道众多,各道之间似乎也不相通,倘若选错,平白浪费许多时间,也不知走多久才能出去。
几人在通道前观察了片刻,忽然发现几条明显被人经常走动的甬道。商量了片刻,四人便选择了其中一条踏入。走到尽头,却是几间分隔开来的石室,室中尽头同样是一道石门。
可还未等扶玉四人上前,石门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是几声听不真切的呼喊。几人立刻警惕起来,连忙隐入一旁的石室之中。
下一刻,便听石室被人推开的声响,旋即便是一声声忧急的呼喊:“扶姑娘,扶姑娘,你们在吗?”
扶玉闻声一愣,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衡琅,忙探出头向外看了眼,只见衡琅浑身血迹斑斑,神情焦灼,抱着一个同样浑身是血的少女,而他的身后站着楚秋,以及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居然是山灵木魅!
仿佛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又像是早已知晓她在何处,山灵木魅径直看向了她,扶玉的目光与她对了个正着。
扶玉一慌,急忙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心头思绪纷纷。她来这做什么?找她?还是找云邪?
慌乱之下,她下意识望向云邪,只见云邪剑眉紧拧,眸中隐有忧虑。扶玉一怔,她极少见云邪这副模样,如临大敌一般。从她认识他以来,他的神情总是淡然甚至冷漠,从容又冷静,遇事波澜不惊,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他的心绪。他孑然一身,明明身处浊世之中,却又遗世独立,仿佛游走边尘世边缘,也不知哪一刻便会飘然归去。
扶玉慢慢抓紧了云邪的衣袖,垂眼望着他修长如竹枝的手,低声道:“没事的。”
云邪低眸望她,目光复杂幽深,他已然听到她的低语,却并未言语,也未有动作,好似恍若未闻。
衡琅望着空荡荡的山洞,再次焦声呼喊:“扶姑娘,你在吗。”
山灵木魅唇畔微勾,指了指角落的石室:“她在那。”
扶玉身体不由得一僵。
而季言洲和江凌烟已发现呼喊的人是衡琅,便从石室中走了出来,只剩扶玉和云邪站在原地未动。
“走吗。”云邪轻声问道。
扶玉握紧拳头,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二人转身出了石室,便见衡琅已抱着怀中的少女跑至身前,神情激动:“扶姑娘,你,你救救不离……”
扶玉闻言大惊失色,下意识看向他的怀中,不敢置信这个浑身浴血的少女竟然是程不离?!她呆呆开口:“程姑娘这是,这是怎么了?”
“不离她……”衡琅喉头哽咽,“她中了李厚忍的蛊毒,青瑕说,只有你能救她……扶姑娘,你救救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救她……”
“我?”扶玉震惊外不由惊愣,她看向江凌烟,道,“我不是……我师姐才是……”
江凌烟早已探上程不离的手腕,她凝神细察,可一双柳眉却是越皱越紧,最后只有一声长长的悲叹:“我救不了她,五脏崩裂,七窍俱损,只剩下微弱的一口气,除了传说中可以起死回生的回命丹,我想不出任何办法……”
回命丹……难道是需要回命丹?可那前辈说过,回命丹不能给除她以外的人服用,否则非但不能救命,反而害了性命。
正在迟疑间,却听山灵木魅淡声道:“回命丹这种东西,可不是平常人消受得起的,我有其他法子可以救她,只看这位扶姑娘和云少侠是否愿意。”
“什么法子?说来我还不知姑娘究竟是谁,倘若不明不白地将他们交到姑娘手中,在下心中难安。”未等扶玉询问,季言洲已抢先问出口,目光平静,却是隐含锋芒。
衡琅急忙解释:“青瑕是我的朋友……”
山灵木魅面无表情,迎着他刀尖般的目光,忽地笑了一声,冷冷道:“我只问她二人是否愿意,其余无可奉告。”
随后她看向扶玉,道:“待人救活之后,我会给你一样东西,”她话语蓦地一顿,目光瞥向季言洲,略带讥讽:“一个能救你性命的东西。”
季言洲面色微变,一刹那只觉心中秘密被她全部看透,无所遁形,一时间竟再说不出质问的话。
山灵木魅说完,便将目光转向云邪,意味深长道:“作为交换,我须向你讨要一样东西。”
“所以,你二人愿意吗。”
此时情况紧急,程不离危在旦夕,扶玉顾不上其他,连忙点头:“只要能救程姑娘,我愿意的。”
云邪望了眼山灵木魅,也缓缓点了点头。
衡琅见此不由浑身颤抖,他看着扶玉和云邪,已然泣不成声:“多谢……多谢二位……”
扶玉忙道:“衡少侠,你不必如此,我们与程姑娘本就相识,既有办法救她,定当竭尽全力。”
“现在该如何?”云邪道。
山灵木魅打量了一圈山洞,选定一间石室,指了指道:“先去那里,扶姑娘和云少侠随我进来,其余人等在外面。”
她从衡琅怀中接过程不离,抱着她走入石室。扶玉和云邪紧随她身后。山灵木魅将程不离平放在地,让便云邪祭起紫定珠。淡紫色的光幕将程不离笼在一方天地,异香泻出,令人莫名心安。等紫定珠悬稳定后,山灵木魅便让云邪先行出去。
云邪闻言皱了皱眉,却是未动。
山灵木魅轻笑一声,斜眼睨他:“我若当真想做些什么,你以为还用等到现在?”
云邪默然不语,仍是未动。
扶玉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心惊胆战,生怕山灵木魅一个不悦便将云邪的真实身份说出,又担心耽误了救治程不离的时间,忙劝云邪道:“她,她可能是有其他的顾虑,毕竟我们都是女子……她既是衡琅的朋友,应当不会有事。”
云邪看向她,片刻才缓缓开口:“有事立即出声。”
扶玉连连颔首。
冷眼目送云邪走出石室,山灵木魅这才走上前,嘱咐其余人,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说完,她将石门关闭,设下一个封锁结界,转过身便对扶玉道:“在她旁边躺下。”
扶玉虽有些疑惑,但仍是依言在程不离一旁躺下。
山灵木魅隐在袖袍中的手微微动作,便有几根肉眼不可见的碧绿细丝从她指尖溢出,神不知鬼不觉钻入扶玉的口鼻之中。
扶玉只觉一阵木香倏地在口鼻中散开,不自觉吸上一口,顿觉困倦不已。
她兀自强撑着精神,却依旧抵不住浓浓疲惫席卷而来,须臾,竟是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