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棠前月

11、念君常悲苦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
　　……
　　念君去我时，独愁常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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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君常悲苦，夜夜不能寐。
　　……

　　这首是季伯生还在时，常常挂在嘴边的一首诗。他念这首诗的时候，是他想念曾经最爱的女人的时候，也是他最温情的时候。

　　季柚离的季，是季伯生的季，柚是他爱的女人的名字，离是他们二人最终的结局。

　　季柚离起初还会同情他，毕竟季伯生有时候会对她很好，可是越往后她越明白了，什么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把这首诗当作情书送给林叙。

　　说不上是怀揣着什么心情写下的，大概只因为表白需要情书吧。

　　今夜是季伯生去世后她一次在江城留宿，以往都是祭拜他之后便走了。

　　这里留给她的回忆始终太过沉重。

　　林妈妈让她睡林叙的房间，把林叙赶去睡书房。不知是不是林妈妈担心她晚上睡着冷，给她换了床厚厚的被子的缘故，这会儿她觉得身上重的很，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朦胧中她似乎还看见滔天的火光，季伯生凶神恶煞的模样，和他最后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她从梦中惊醒，额上全是冷汗。

　　果然，不管过去多久，季伯生仍是她的梦魇。

　　她抱着胳膊头埋在□□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感觉平复的差不多时才又躺下来，可怎么也睡不着。她拿过一旁的手机按亮，才凌晨三点多，就这么熬到天亮的话明天起床可能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她点到林叙的对话框，突发奇想地给他发了条微信：林叙哥哥，睡不着怎么办？小猫哭哭jpg。

　　没想过林叙会回，他的作息向来规律。

　　这样一来她明天又有理由为难他，胁迫他做一些平时不大可能会做的事了。

　　黑暗中听觉总是很敏锐，林叙虽然没回复信息，但季柚离清晰地听见外面有开门的声音了，紧接着她的房门被打开。

　　她把手机扣在床上，闭上眼装睡。身前似有人坐下，季柚离闭着眼等了会儿，也没等到林叙的下一步动作，反倒是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又三分钟过去，她拿着手机偷偷摸摸地转过身，看刚才发过来的那条信息，果然是林叙回复她的——我在，安心睡吧。

　　她合上手机，林叙上床从身后抱着她，牢牢地将她圈在怀中。

　　季柚离也翻身抱住他，这种姿势的拥抱很有安全感，因为噩梦而产生的恐惧感也逐渐消退。

　　她枕着林叙平稳的心跳，困意慢慢袭来。

　　第二日醒的时候林叙已经离开了，房间的窗帘不太遮光，和熙的日光势头正盛，照的一隅温暖明媚。

　　季柚离推门出去，时间还早，只有林妈妈也是刚起的样子，笑着问她怎么醒这么早，睡好没有？季柚离同她道了句新年好，睡的也好。

　　林妈妈怕她起这么早是因为回去还有事，趁她去洗漱的间隙把林叙叫起来送她。她刚洗完打开卫生间的门，便被门口站的人搂着腰带到了门后。

　　门轻阖上，季柚离锤他：“你不怕被林阿姨看到吗？”

　　林叙将头埋在她颈窝，刚起床的声音听着有几分喑哑：“我妈去准备早餐了，厨房离这里远，她看不见。”

　　他说话间的吐息搅得她心上酥酥麻麻的，他偏还要再添一把火。

　　“乖乖，让我抱会儿。”

　　话语缱绻，不知是在叫她，还是让她乖。

　　季柚离便不再挣扎任他抱着，心想林叙真是被她带坏了。

　　两人磨蹭了一会儿赶在林妈妈发现之前先后出了洗手间，林叙洗漱完看着比刚才清醒了些，与她相安无事地吃完了早餐。临走时，林妈妈说什么也要给她带些自家做的糕点之类的东西，又嘱咐她放假的时候常回来玩，陪她说说话，季柚离抱着她说会的，一定会的。

　　上了车后季柚离过意不去地说道：“我这样骗林阿姨是不是不太好？”

　　“嗯。”

　　“那你停车吧，我回去向林阿姨道歉，告诉她我早就和她的宝贝儿子暗渡陈仓勾结在一起了，求求她原谅我吧。”

　　林叙作势真的要停车，季柚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林叙失笑，揉了揉她的发顶：“好啦，到时我会和她说的，别担心。”

　　季柚离乖巧地蹭了蹭他的手心，问道：“你昨晚都没有睡多久，要不要我来开？”

　　林叙摇头：“不用。”

　　“可是你回去还得开四个小时呢！”她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亮了起来，“不然你吃过饭再走吧，正好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好。”

　　季柚离在车上便和白鹭发消息，和她说林叙中午会留下来吃饭，让她先准备一下。
　　“
　　白鹭问她：用不用我也走，留下你们二人世界不是更好？

　　季柚离给她发了个撒娇的小猫：别呀，家里灯不是不够亮了嘛，正是需要电灯泡的时候。

　　白鹭：我谢谢你啊。

　　季柚离：不用客气～

　　交代完后，她便靠在抱枕上睡了会儿。到服务区时她刚好醒了，便让林叙也休息会儿。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林叙便答应了。

　　季柚离直接开去了白鹭家，白鹭一开门她便给了她一个熊抱：“鹭鹭，我好想你啊！”

　　白鹭一副“你得了吧”的神情，却也配合地抱了抱她，还抽空和林叙打了个招呼，两人互道了一句新年好。

　　两人进了厨房去忙碌，林叙问她们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季柚离说不用，让他在客厅坐着看会儿电视等着吃饭就可以了。

　　林叙给林妈妈打了个电话报备之后，开始回复从早上开始就源源不断的春节祝福短信，他回复的简单，一句新年快乐配上几句祝贺的话，不能保证不重样，但尽力让别人看出不是群发复制过去的。

　　一点左右的时候饭做的差不多了，大概六七个菜，林叙过去帮忙收拾桌子端菜，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

　　坐了不多一会儿林叙就得走了，下午堵车的可能性比较大，季柚离有些依依不舍地送他。

　　林叙算是继承了林妈妈的衣钵，比他妈妈临走前交代的话还要多，季柚离心里那点不舍被他磨光，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将他推进车内：“知道啦知道啦，师傅别念了。”

　　林叙摇下车窗探出身抱了她一下，“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好。”

　　上了楼白鹭打趣她：“我看你的心已经跟着他走了。”

　　季柚离抱住她：“怎么会！我的心在这里呀！”

　　林叙回到家后已经快八点了，父母还没吃在等他。吃完饭林妈妈趁林爸爸出去遛弯儿的功夫，将林叙拉到沙发前坐下，神情有些严肃：“小叙，从小妈妈对你就很放心，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现在也不是冲动的年纪了，可千万不能范糊涂做傻事儿啊。”

　　林叙一头雾水：“妈，怎么了？”

　　林妈妈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我昨晚看到你从小离的房间出来。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就算还惦记着人家，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做出出格的事啊。小离那么信任我们，我们……唉……”她说着站起身去找手机，“我早上问她她还说昨晚睡得很好，没什么异样，不行，我不放心，我再去问问她。”

　　林叙拦住她，“妈，小离是我女朋友。”

　　这下轮到林妈妈惊讶了。

　　林叙继续说道：“她前两天和我闹了个别扭，才不愿承认。”

　　林妈妈坐下，一拍腿：“哎哟，你早这样说我今天说什么也要把她留住呀！”

　　林叙笑了笑，说道：“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的。”

　　但林妈妈很快又意识到什么，凶他：“就算这样你晚上也不能随便进一个姑娘家房间啊，况且人家还没点头进我们家门呢。”

　　林叙哭笑不得，“我昨晚只是担心她在陌生环境睡不着，去看了她一眼，她睡着我就走了。”

　　总算是把林妈妈安抚下来了，林叙舒了口气，似有些自嘲地笑笑。

　　他自小也没撒过谎，如今却帮着季柚离一块儿骗自己的父母，难怪她也说他学坏了。

　　是真的学坏了。

　　算了，他想，反正总是在为破例。

　　远在苏城的季柚离打了好几个喷嚏，白鹭问她是不是感冒了，季柚离摇摇头，喃喃道：“可能是有人在骂我。”

　　她拿了张纸巾擦了擦，把林妈妈带给她的东西放好，忽然发现有个袋子里藏了抹夺目的红色——之前东西都是林叙提着的，她也没注意。

　　她抽出来，是个红包，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想来是林妈妈怕她不肯要偷偷放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