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棠前月

10、跟我回家

　　真正到春节前两天，项目也告一段落了，反倒清闲起来，每天安安稳稳坐在办公室等着放假。

　　陈书过过来和季柚离说晚上要和她一块儿吃饭，让她下班等他一块儿走。季柚离以为还是原来那种带着她瞒过老陈，然后把她送回家后陈书洛又和宁竹青一块儿吃饭约会的发展，没想到这次陈书洛是真的请她吃饭。

　　两人在餐厅坐下，陈书洛询问她的口味后点了满满一桌菜。

　　季柚离一时有点儿受宠若惊。

　　陈书洛略认真地看着她说：“这次是真的想要请你吃饭，老陈那边我和他说了，我喜欢青青，他开始有点惊讶，后来也说尊重我的选择。青青那边，她父母也没那么反对了，她说今年过年带我回家见见她父母。”

　　“那真是恭喜你呀。”

　　“那不是多亏了季大美女。”

　　“客气客气。”

　　季柚离举杯和他碰了一下，过后想到，怪不得老陈这几天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可能是以为陈书洛把她甩了吧。

　　陈书洛还记得她和林叙的事，问了句，季柚离说：“还行还行，就是进展不如你们那么迅速。”

　　吃过饭后，陈书洛送季柚离回家，在车库却撞见了林叙。

　　他倚在车边，像是在等她。

　　季柚离小跑过去：“好巧呀林总。”

　　林叙揉了揉她的头发，唇角勾了一下。陈书洛这会儿也走过来了，两人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陈书洛识趣地说了声先走，季柚离和他挥手道别，林叙圈住她指节在她腰部摩挲，季柚离抬头看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和客户吃饭，你呢？”

　　“和老板吃饭。”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林叙说着把她推进车内，顺手给她把安全带也系上了。等林叙从另一边上了车她又问：“你的客户怎么办？”

　　“有同事陪着。”

　　季柚离揶揄他：“林总，你这算不算早退呀。”

　　林叙不说话，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外一只牵过她的手放在腿上揉捏。

　　不对劲。

　　季柚离提醒他：“开车要专心。”

　　前面是红灯，车停下来，林叙放开她的手，解开安全带倾身压在她唇上，撬开她的唇齿霸道的深吻。

　　红灯倒计时三秒的时候他才起身，一边踩油门一边系安全带，还不忘提醒她：“接吻要专心。”

　　季柚离被他猝不及防的吻弄的有点愣住，整个过程一直睁着眼。

　　太不对劲了。

　　季柚离反应过来舔舔唇角，后知后觉地问：“林叙，你不会在吃醋吧。”

　　林叙“嗯”了声。

　　“小陈总他有女朋友啊。”

　　“那你还和他单独见面？”

　　季柚离皱眉：“你语气好凶。”

　　“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你和他单独在一起。”

　　林叙这个人，向来随和，即便有不喜欢的人或者事，在人前也不会表露出来，此刻倒是坦诚。

　　“那我工作的时候可避免不了和别人单独见面，吃饭什么的呀。”

　　“但你们刚才不是工作。”

　　季柚离笑了下，林叙这种时候有种固执的可爱。

　　“好吧，以后不会了。”她献上真诚的眼神，“他过两天就要和女朋友回家见公婆了。说起来，他女朋友你也见过，就是上次和你相亲的的宁小姐呢。”

　　她话题转移的不动声色，林叙顿感不妙，他试图解释：“真的只见过那一面，实在是被我妈催的没办法了。”

　　季柚离轻哼一声，“你要是自己不愿意去，她还能绑着你去不成？”

　　话是这么说，林叙面露难色，想解释却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不过好在季柚离也只是随口说说，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结，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也就调侃两句。

　　不过林叙倒有件正事要问她：“小离，过年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季柚离以为是问她要不要坐他的车回家，毕竟春运票难抢，要是开车回去的话，从这里到江城也就4个小时左右，提前走就算堵车也堵不了多久。

　　“我不回江城过年了，这几年我都是留在苏城和鹭鹭一块儿过年。”

　　她神情无异，只是语气冷了些。

　　林叙越发能分辨，当她面上没什么情绪的时候，就是想要掩饰什么的时候。

　　不过对她来说，江城确实是个伤心地，林叙虽想着和她一块儿回家，顺便见见父母，但也不急在一时，他握了握她的手说：“我会早点回来的。”

　　但林叙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见到她。

　　江城的习俗是三十中午吃完团年饭后要去祭拜去世的亲人。这几年白鹭陪着季柚离吃完饭再从江城开车过来，这个时候大多都在家团聚，所以路上并没有多少人。

　　她们出发的比较早，到殡仪馆时大概三点多一点。巧的是林家去年因为人太多堵在了去殡仪馆的路上，今年就想着晚一点再走，没想到双方就这样碰上了。

　　季柚离穿了件黑色大衣，裹到膝盖上面一点，下面是条水洗直筒牛仔裤，脖子上围了条之前林叙送她的灰色围巾，看着有些冷感。

　　祭拜完季伯生，她把墨镜拿出来戴上。

　　今天的太阳不算大，但眼睛是最能暴露一个人情绪的器官，她并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情绪，尤其是今天。

　　她在门口等白鹭开车过来，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小离？”

　　她回过头，是林叙的妈妈，看到她有些激动的朝她走过来。

　　“真的是小离呀！长的越来越漂亮啦！”

　　林阿姨从前对她很好，就算后来和林叙分开了，碰上她还是会热情的和她打招呼。

　　她乖巧地叫了声林阿姨好，语气有些生硬，是情绪还没转换过来。

　　但林妈妈丝毫没有介意，拉着她的手热拢地问她过的怎么样，看她的样子好像又瘦了一些是不是没有吃好，休息好；工作累不累，她都笑着一一答着。

　　说话的间隙，林叙和林爸爸也走过来了，林妈妈拉着她的手给她介绍：“这是小叙，今年刚从国外回来，你们还没见过吧，要不要晚上去我家里吃饭，我们也好一起说说话呀。”

　　林叙显然是没和林妈妈说和她的事儿，于是她也装作好久不见的样子，乖巧地喊了声：“林叔叔好，林叙哥哥好”，顺道回绝了林妈妈的好意：“阿姨今天我是和朋友一块儿过来的，她还在等我呢，有机会一定回来看您。”

　　林妈妈不舍地看着她：“唉，那好吧，那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呀。”

　　白鹭看见她在这边说话，将车往前面开了开，季柚离和他们道完别就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林叙问道是不是季叔叔去世了，林妈妈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就在你出国的那一年，他们家发生了一场很大的火灾，楼上楼下都烧了一点。你季叔叔拼了命才把小离救出来，结果自己没了，剩下小离孤苦伶仃的一个人，真可怜啊这孩子。”

　　她继续说道：“小离当年虽然活了下来，但在医院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呢。我去看过她几次，她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肯吃东西，我看着都心疼。”

　　原来在他失去她的那个时节，她竟受着这样的煎熬。

　　林叙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泛白，他将车停在路边：“妈，我下车接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接通，每过一秒林叙的心就往下多坠一秒。

　　无人接听。

　　但下一秒季柚离的电话回拨过来，林叙有些急切地问了句：“你在哪？”

　　“在回家的路上呀。”

　　“到哪里了？”

　　那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找标志性的建筑，但是可惜没找到，她干脆回：“还没上高速呢。”

　　“和我回家吧，离离。”

　　“可是……”

　　“我来接你，好不好？”

　　“我爸妈也希望你可以来我家吃饭。”

　　“离离，我好想你。”

　　他是不是在撒娇？

　　林叙鲜少这么直白地吐露心意，他向来做的要比说的多。季柚离逐渐招架不住，她挂了电话，悻悻地看着白鹭，白鹭一脸了然地笑了笑：“懂，我都懂，下车吧。”说完利落地停车落锁。

　　林叙掉头去接季柚离，白鹭将她放在公交车站前，林叙一边看着手机定位一边放缓了车度，倒是林妈妈率先发现了她，喊着要停车。

　　“小离，你怎么在这里？”

　　林叙也从车上下来，季柚离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我朋友刚好有点事先走了，我在这里等车回家呢。”

　　“哎呀今天大过年的哪有车，走走走去我们家住一晚，明天我让小叙送你。”

　　她一副却之不恭的模样答应下来，还笑着对林叙说：“麻烦林叙哥哥了。”

　　到家后林妈妈就开始张罗着晚餐，让林叙陪着她。

　　季柚离佯装生气地说道：“林叙哥哥，你学坏了，竟然学会骗人了。”

　　“没有骗你。我爸妈希望你过来是真的，我想你也是真的。”林叙抱着她说：“真希望可以永远这样抱着你。”

　　他又这样了。

　　季柚离听的有些脸热，正好余光瞥见林妈妈要走过来，一把推开了他。

　　林妈妈过来是想要林叙给她拿些过年买的瓜果零食。林叙被推的有些懵，林妈妈看他这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出去几年怎么变得这样木讷，快去呀。”

　　季柚离在一旁憋着笑装出乖顺模样看着他。

　　林叙起身给她拿了些水果副食，有些哀怨道：“我怎么觉着我们现在是在偷情呢？”

　　高中他们都没这样偷偷摸摸的。

　　眼见着林妈妈走远了季柚离才笑倒在他身上，“偷情不好吗，林叙哥哥？”

　　“不好。”

　　“可是我喜欢诶。”

　　林叙抬手敲一下她的额头，这丫头一天到晚到底在想着什么东西？

　　晚饭的时候林妈妈一直在热情地给她夹菜，还招呼林叙好好招待人家，林叙收到季柚离求助的眼神，看她碗里堆成小山一样的菜无奈道：“妈，您这样人家怎么吃饭？”林妈妈才收敛一点，等她吃完才给她夹。

　　吃饭时难免聊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林妈妈关切的问道：“小离，找男朋友没有？”

　　季柚离嚼完嘴里的食物才慢条斯理地说：“找了呀。”

　　林妈妈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惋惜，接着问道：“是哪里人呀？”

　　“苏城人，公司的同事介绍的。”

　　“他对你好不好？”

　　“好的呀。”

　　“那就好，他要是对你不好啊，你就告诉我，或者告诉你林叙哥哥，我们帮你揍他。”

　　季柚离看了一眼林叙，笑着说好。吃了两口后，她问道：“林叙哥哥有女朋友了吗？”

　　林叙正气着她随口胡诌，没想到这丫头还得寸进尺了，还要自己配合她把这谎话说下去，他不想回答，林妈妈倒是替他回答了：“没有呢，这小子真是急死我了。你不知道，之前他在国外的时候我好几次给他打电话都是另外一个男人接的，有一次视频也是一个男人接的，他……他……他甚至没穿衣服。”

　　林叙面上有些挂不住，解释道：“妈，都说了那个是我室友，他性格比较外向，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好有事在忙，他就帮我接了。没穿衣服那次是因为他刚洗完澡出来。”

　　“那你为什么一直待在国外不肯回国？后来我好说歹说你才肯回来，回来后给你介绍的女孩你一个都不愿意去见，好不容易有一个去见了，又说对人家没有兴趣。”

　　季柚离和林爸爸在一旁看戏看的津津有味，不留情面地大声笑着。

　　好不容易把这话题岔开把这顿饭顺利吃完了，季柚离帮忙着收拾，林妈妈怎么都不肯，让她去歇着。

　　季柚离也不知道该干嘛，林爸爸坐在沙发上等春晚，林叙好像进了书房。她假装在屋子里随意走走然后不经意地走进书房，林叙正在书架上拿书。她走过去站在林叙身旁，“林叙哥哥，你要拿什么书呀，我帮你。”

　　林叙侧身，语气冷漠：“不用。”但季柚离已经在蹦蹦跳跳够书架上层的书了，林叙怕她碰到书架摔倒，只好抱着她的腰将她往后挪了点距离。季柚离却借机搂住他说道：“林叙哥哥，真生气了呀？”

　　林叙将脸转向一边，不愿搭话。

　　季柚离就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别生气了嘛。”

　　林叙叹气，真是拿她没办法。

　　“小骗子。”

　　“你也不怕我妈知道后生气。”

　　“那不是有林叙哥哥在嘛。”

　　林叙便在她唇上咬了一下，季柚离娇气地叫疼，挂在他身上不肯下去。

　　两人闹了一会儿之后季柚离看见一旁老旧一点的书架上似乎是放着以前的课本。她捡了一本来看，林叙的课本很新，现在瞧着也不过有些泛黄，很多涂涂画画的痕迹都是出自她的手笔，甚至包括扉页的“林叙”两个字。

　　季柚离翻了两页，语气幽怨：“你果然没有看我给你写的情书。”

　　情书的封缄甚至都还在。

　　林叙轻声“嗯”了一下，他知道她当初给自己写情书告白是因为和别人打了赌，但不代表他愿意接受这件事，虽然他后来从垃圾桶里将情书捡了回来，可是也夹在了以前的课本中，再也没有翻开过。

　　她将情书拆开，拿出里面的信纸递给他。

　　纸上映着的是一首诗，不过算不得是一首情诗。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
　　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
　　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
　　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
　　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
　　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
　　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
　　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
　　出亦复苦怨，入亦复苦愁。
　　边地多悲风，树木何翛翛！
　　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