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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钱晓琳送来了两杯咖啡后便识趣地离开,咖啡的香味徘徊在空气中。
      时川明啜饮一小口咖啡:“我记得你之前只喝法式烘焙,怎么换口味了?”
      余知时搅弄着咖啡勺:“没那么讲究了,原来我还只喝哥斯达黎加的豆子呢,现在觉得云南产的也不错,性价比更高,味道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时川明沉默了一会儿,放下咖啡杯:“知时,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余知时笑了笑:“如你所见啊,我在这里帮人修琴。”
      时川明追问:“为什么?”
      余知时说:“哪有什么为什么,只是一份工作罢了,你又为什么当总裁?”
      时川明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什么话来。
      余知时在喝了一口咖啡后说:“行了,这把琴我会用心修的,如果你不放心,等我妈身体好点儿之后,我让她帮忙。”
      时川明说:“不着急。”
      余知时点点头:“好,那我就慢慢来,争取把它修得尽善尽美。”说罢,他又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咖啡里放的是鲜牛奶,不是打发的热奶泡。
      时川明看着余知时唇珠上的咖啡液,竟说:“你要是还拉琴,就把它留着吧。”
      余知时的手颤了一下,咖啡液被摇上杯口,又落回杯中:“那怎么行,无功不受禄,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时川明说:“好鞍配好马,我没你弹得好,用这把琴也是浪费。如果你不想白拿我的东西,等琴修好之后,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吧,德弗札克或者布拉姆斯好不好?”
      德弗札克和布拉姆斯,这两位艺术家的作品是余知时参加比赛时最爱选的。
      余知时垂下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我……”
      时川明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那我送你出去。”余知时立刻道。
      一推开门,炎炎夏日的燥热便扑面而来。
      时川明说:“就送到这儿吧,我走了。”
      余知时却叫住了时川明:“时川明。”
      “嗯?”时川明转头。
      余知时说:“巴赫怎么样,我太久没拉琴了,德弗札克和布拉姆斯的曲子已经记不清了……”
      时川明的睫毛颤了颤,他笑道:“当然好。”
      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一共有六首,原稿轶失,只存净版抄本。
      许多弓法、装饰奏的标示都付诸阙如,所以很多知名演奏者都会创造属于自己的独家版本。
      大师的曲谱加上自己对其的理解,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弹琴。
      时川明也有一部仅属于他自己的私人琴谱,曾给时川明一个人弹过。
      烈日炎炎,时川明本该快点走,可看着余知时的脸,他改变了主意:“知时,你还没吃午餐吧,我请你吃饭。”
      余知时点头:“好。”
      桐花路上有一家新开的西餐厅,据说那里的红酒鹅肝是全柏州市最好吃的。
      余知时吃过最好吃的红酒鹅肝是在普罗旺斯的一家小店,鹅肝新鲜,红酒酱馥郁。
      至于这家餐厅,余知时是第一次来。
      时川明点了主厨菜单,在选择甜点时,特意要了开心果奶油酥卷和松露冰淇淋,都是余知时最喜欢的。
      时川明合上菜单:“你再看看菜单,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余知时摇摇头:“不用了,这些就够了。”
      时川明将菜单交还给侍者:“那就这些吧,酒就不要了。”
      侍者走后,包厢内再度回归寂静。
      余知时呼出一口气:“你怎么会买那把大提琴?”
      时川明答:“偶然在拍卖会看见,觉得眼熟,所以买了……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拿到它之后才发现真的是你的那把。”
      余知时又问:“它卖了多少钱?”
      时川明说:“二十七万。”
      “那你买贵了。”余知时道,“它最多只值二十五万。”
      时川明的眼睛炯炯有神:“是有人出了二十五万,但我想要,所以加了价。”
      两万块,也就是时川明买双球鞋的价格。
      对于曾经的余知时来说,亦是如此。
      可是现在,两万块可以是一个季度的生活费,可以给那辆丰田汽车加好几十回油的油。
      余知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头盘开胃菜被端上来,是一道经典的火腿蜜瓜卷。
      静冈产的皇冠蜜瓜,西班牙传统的伊比利亚火腿。
      从摆盘到用料,竟然和当年SAGA的头盘一模一样……
      彼时时川明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盘里的食物,坐在旁边的余知时同他搭话:“你说为什么餐厅都爱用这种皇冠蜜瓜,说是一树一果,能把所有养分都集中在一个果子上。但我觉得就是噱头,如果土地够好,植株够健康,长两个或者更多果子,应该也一样甜。”
      余知时假期时去新疆玩了一圈,短短一个星期吃了得有十个西州蜜甜瓜。
      觉得不仅中国制造走向世界,中国种植也该造福全人类。
      时川明咽下嘴里的食物,随意说:“的确是噱头,算是一种品牌效应。”
      广告、日常行销和售后服务的价格被一起放进产品里,而消费者甘之如饴地掏钱付款罢了。
      比纽约明媚些的亚洲阳光落在餐布上,给白瓷花瓶镀了层金边。
      余知时用手捻起火腿蜜瓜卷放进嘴里,他好久没吃这道菜了。
      蜜瓜好甜,火腿微咸,合起来的滋味有些奇怪,也不懂曾经为什么喜欢吃。
      待他咽下嘴里的食物,时明川才开口:“你最近还好吗?”
      话音未落,余知时便笑着开口转移话题:“就那样吧,不过我最近常在新闻里看见你,和那个女明星一起参加活动,有消息说你们两个要准备订婚了呢。”
      时明川微怔:“没有,活动是公司年会,她只是公司旗下的艺人,我和她不熟。”
      “哦……”余知时将视线看向窗外飞过的一群鸽子。
      时明川也看着那群鸽子飞离视线:“知时,刚才见面的时候忘了说,好久不见。”
      是啊,真的好久没见。
      余知时第一次和时明川见面的时候才十八岁,如今都二十四岁了。
      他玩笑道:“我可是天天在新闻里见你呢!”
      时明川没有笑:“在美国的时候,我以为之后会是我常在新闻里看见你。”
      上扬的嘴角僵住,余知时抿唇道:“世事难料嘛,我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所以你有想过会再见我吗?”时明川问。
      和余知时有关的消息停留在他进了纽约大学,开学季之后他仿佛人间蒸发般不见了。
      “没有。”余知时笃定道。
      离开纽约的航班起飞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同曾经的生活完全割席。
      繁华与浪漫留给青春和西经74度,繁琐与鸡毛被他随身带走。
      很显然,时明川隶属于被留下的前者。
      余知时在陈杰克生日聚会被撺掇着上去拉曲子,他嫌生日快乐歌太俗,于是拉了一首大卫·波希斯的《精灵舞曲》,好多人凑上前听,只有时明川坐在原地没起身。
      乐声欢快悠扬,拉琴的人挺拔而投入。
      他看晃了神,在最后一个音落下时才如梦醒般猛得眨了眼。
      “果然是我们小惊蛰!”陈杰克揽着余知时的肩,嚷嚷道,“我们知时的演出平日里可是要花钱买门票才能听到的,你们都沾了我光,懂不懂!”
      在一众“谢谢陈少”的声音中,他听见余知时的笑。
      好明媚,好灿烂。
      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第二轮狂欢在Marquee夜店。
      时明川不喜欢太嘈杂的环境,于是和陈杰克说不参与,他也同意了。
      时明川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无趣,对于他的缺席,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两人说话时,余知时背着琴包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我也不去了,穿着校服呢!”
      “我车上有新的,你换了再去呗。”陈杰克不舍道。
      “不了。”余知时说,“我还背着琴呢,不方便。”
      “那行吧。”陈杰克道,“明川,你没喝酒,送他回去吧,他今天喝了得有四杯……。”
      余知时伸出三根手指,纠正道:“三杯。”
      一杯餐前甜酒,一杯佐餐红酒,还有一杯是吃甜点时喝的鸡尾酒,好像是杯马提尼,时明川也记得。
      时明川看了看余知时:“我没开车来。”
      大学已经放假,他如今住在曼哈顿的公寓里,去哪儿都走路。
      余知时看着他,摸了摸口袋,从里边掏出车钥匙:“我有。”
      高调的羽毛车标,是阿斯顿马丁。
      时明川犹豫了一下,接过钥匙:“行吧,我送他回去。”
      他本以为余知时会开高调的Valkyrie系列或是Valhalla,再不济也该是DBS,却没想到摁下车钥匙,亮起车灯的是一辆SUV,还是磨砂黑的。
      “我住SI,你顺路吗?”余知时一边开副驾驶座的门一边道。
      时明川从上了驾驶座,将手机解锁后丢给他:“把地址输进来。”
      从曼哈顿开到史泰登岛要过韦拉札诺海峡大桥,得近四十分钟,实在算不上顺路。
      可他都已经揽下这个活儿了,就算余知时住在费城,他也得送过去。
      “哦……”酒意上头,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拿回手机后,时明川瞥了眼目的地栏,Midland Beach两个单词明晃晃地在上边。
      时明川将手机屏幕调亮:“你输错了吧。”
      余知时只是笑笑:“还早呢,不想回家……”
      他正想说些什么时,余知时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瞥见来电显示上亲亲热热的“妈咪”两个字——他给母亲备注的是全名。
      “喂,妈咪……”余知时接起电话,“我已经从聚会出来了……现在还不回家,也不去夜店,去海边吹风呢……好啊,到了之后我拍照片给你看……”
      时明川见他没有丝毫要挂电话的意思,于是直接发动了车——反正绕去Midland Beach,也只是多开一段路而已。
      再者说,今夜的确晴朗,还挺适合看海……
      过了巴特里公园,余知时才挂断电话。
      “真的要去Midland Beach吗,再往前开就能看见海了,还能看见海峡大桥。”时明川问,“更近的海滩也有,曼哈顿海滩或者……”
      余知时说:“不要,就去Midland Beach,明明有最好的,为什么要去选其他的?”
      时明川沉默了,他知道自己很难向对方说明便利快捷比“最好”更诱人。
      此刻,他甚至没法说服自己。
      手机连上车内蓝牙,蓝调音乐流淌在小小的空间内。
      余知时冷不丁问:“Victor,你是学管理的啊?”
      “嗯。”
      他又问:“好玩吗?”
      “还行吧。”时明川说,“你呢,你明年也该念大学了吧,打算去哪儿?”
      余知时答:“NYU或者UCLA,念电影制作。不过LA的阳光太毒了,我晒黑了不好看……”
      时明川听他絮絮叨叨地说话,却不觉得烦,偶尔还附和两声。
      车开上海洋公园大桥时,余知时突然换了话题:“你不谈恋爱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时明川不解。
      “就……随便问问。”余知时说,“你长得这么高,又帅,性格也不错,但是今天晚上没带伴儿一块来。”
      他答:“没谈恋爱。”
      “为什么啊?”余知时追问。
      时明川说:“没遇到合适的人。”
      合适的人?
      恋爱明明应该和喜欢的人谈才对……
      余知时没说出来,只是“嗯”了一声。
      “你呢?”时明川反问,“你们高中是男女混校,也没见你带人来啊。”
      余知时道:“我也不谈,有那么多事儿比谈恋爱有趣,为什么要谈?”
      过了桥便快到海滩,余知时把车窗开了条缝,海风吹进来,把他的刘海吹乱。
      他却一点儿也不在意,还张着嘴吃风,像只快乐的萨摩耶,又或者是西高地,反正是白毛的小狗。
      时明川关了窗:“喝了酒又吹风会面瘫的。”
      “哦……”他乖乖缩回脖子。
      “快到了。”时明川说,
      时明川第一次来这处海滩,夜晚的海边没亮灯,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
      打开车窗,才能听清海浪声。
      “要下去吗?”时明川问。
      “不了。”余知时摇头,“你不是说了吗,喝了酒又吹风的话会面瘫。”
      “行吧。”
      短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明白对方就是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余知时解开安全带,把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更像只小狗了。
      “你这样和下车有什么区别?”时明川也解开安全带,侧身去把他拉了回来。
      他没回答:“你知道这儿和其他海滩有什么区别吗?”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漆黑,耳畔是海浪声,鼻尖有海腥味——每片海的夜晚大抵都如此。
      “这儿……比较远?”时明川说。
      余知时说:“我第一次喝酒就是在这儿喝的,所以每次一喝酒了就想回来。”
      不是“过来”,是“回来”。
      他目光亮亮,直视着时明川,让时明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谢谢你带我来。”他继续说。
      蓝调音乐没停,海浪声也没停,但空气中似乎有某些看不见的东西改变了。
      时明川移开视线:“不用谢。”
      余知时却还是盯着看:“时明川,你觉得现在的气氛适合做什么?”
      “什么?”他问。
      “接吻。”他答,“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接吻和亲一下可不是同一件事,时明川不懂他说的是哪一种,所以一时语塞,没有回答——明明任何一种他都应该拒绝。
      拒绝的话说出口之前便被柔软的嘴唇堵住,真的只是亲一下,很轻的一下。
      “可以再亲一下吗?”余知时问。
      他的鼻息扑在时明川的鼻尖,时明川敏锐地闻见酒味。
      还是没等到回答,嘴唇便又覆了上来。
      这次是真的接吻,他捧着时明川的脸,湿漉漉的舌头舔过他的嘴唇,往里碰到牙齿,再碰到他的舌头。
      “你怎么不伸舌头啊……”他的声音很小,听起来有些委屈。
      时明川呼吸加重,伸手捏住了他的后颈。
      双唇再次触碰,这次是时明川主动。
      他的舌头好软,好主动地在舔自己……
      歌切了两首,这个吻才结束。
      时明川看着面前的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何种出格的事情。
      接吻了,和一个男人,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
      明明自己没有喝酒,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余知时将身子向前倾,抿了抿嘴,又笑出来:“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你……”时明川干咽一下,把不属于自己的津液也吞了进去,“你没亲过吗?”
      “没有。”余知时大方道,“没遇到过这么适合接吻的氛围。”
      氛围……原来只是因为氛围。
      酒精,海洋,蓝调音乐……
      的确,组成此刻的一切因素仿佛都为了缔造接吻场景而生。
      时明川关上车窗:“我送你回家。”
      海风被挡在外边,适合接吻的因素减少了一个,所以便不该再接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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