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NancyLeo

8、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这次的“警局之旅”折腾了四个小时，待姜望打车回到他们家的那套宅子时都快要十二点了。
　　当然姜望与其他几人不一样，他并不在意是否能准时回家。反而还希望能再晚一点回去，最好是不用回去。
　　姜望单肩背着包在门口站了会，过了半响才从包里翻出钥匙开了门进去。
　　他们家这套宅子很大，装修可以说是很不低调了，非常有姜老爷的奢侈品味。
　　但这宅子越大，就越显得里面格外的空荡冷清。
　　姜望进去后并没着急开灯，只是借着玄关处的感应灯拿了双拖鞋，换上后，又把自己穿着的那双给提走了。
　　他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和他们家老爷住的是两个极端。每每路过姜老爷房门口时，他总是会把脚步放到最轻。
　　倒也不是怕他，只是为了以防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太想和他当面对峙。
　　姜望进了屋，把手上拎着的鞋放在了房门内。
　　他其实不常回这个所谓的家。以前他妈在的时候还会老实的住在这。但在他妈走后就很少再回来了。
　　而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发现他回来了。
　　姜望这次回来是为了拿东西的，他打算把自己在这宅子里的最后一样东西带走。随后再也不回来。
　　姜望背抵着门站了会，才抬手开了房间灯。这间房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人住了，却每天都被家里的阿姨打扫的一尘不染。
　　他突然在心底卸了口气，往床边走。虽然他没在这住过几天，但床褥每天都会被拿去换洗，连上面残留的气味都从未变过。
　　姜望半卧在满是阳光味的被褥里，垂眸盯着天花板发呆。
　　每次在这里躺着，他都会想起一些曾经发生的事。那一件件往事如同一卷胶卷，不停在他脑海里放映着。
　　姜望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到这时只有九岁。那时的他年龄尚小，全然没有现在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又傲又怯。
　　九岁的他刚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极为生怯，一直躲在林苑遇女士的背后。也就是他的母亲。
　　那时的林苑遇还很年轻。虽然当时的她身上穿着的是超市打折促销买的白色衬衫，但她身上那种由内而发的气质依旧不显逊色。
　　只不过她那时太干净了，那股子干净劲与周身的环境格格不入。与这宅子里的人也一样，全然融不进去。
　　所以那段日子并不愉快，甚至是有些难熬。
　　反正在姜望的印象里是这样的。
　　那时他会因为接受不了新环境，每天放学都自己一个人跑回原先和林女士一起住的小租房。
　　姜望之前对那曾经住过的地方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执念，时常一个人坐在旧街区的巷口，不知道在等着谁。
　　不过后来又因发生了什么事，他便再没去过那了。
　　姜望半阖着眼，随着回忆越陷越深，他的眼皮也变得越来越重。疲倦感徒然袭来，使得他差点就这样睡过去了。
　　还是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声，把他从满是回忆的梦中叫醒。
　　姜望在心底骂了声“艹”，心想是哪个傻逼这个点来扰民。他艰难地侧身躺在床上，伸手去摸着手机。
　　本以为会是些垃圾短信什么的，正准备把这些东西全部拉黑删除的姜望一开手机，就见信息栏上弹出的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他顺手点开，便看见了那条简短明了的申请介绍。
　　“J”申请成为您的好友。配文：讨债的。
　　姜望：“……”
　　他木着脸，反复把那个大写字母“J”和那句“讨债的。”结合了下。这才想起自己还欠一位姓“江”的人医疗费。
　　姜望的表情又黑了下去，开始后悔不久前自己的抉择。他举着手机，内心挣扎了半响，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点了左上角的“通过”。
　　微信栏目跳转了页面，显示出了与对面那人的聊天界面。页面最上面还挂着对方的打招呼内容：讨债的。
　　由于姜望并不想备注，所以那人的名字依旧是个大写字母“J”。而下面的头像，是张淹没在黑夜里，撒发着微弱光芒的路灯的仰拍照。
　　姜望盯着那人的头像发了会呆，那张看似随手一拍的照片总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一直到那张头像又在下面的聊天界面跳跃了下，姜望才回过神来。
　　J：？
　　J：这个点还没睡？？
　　姜望的视线往左上角瞟了眼，才发现再过两分钟就要凌晨三点了。他僵着脸，心想：要不是你，我早就睡死过去了。
　　姜大少非常讨厌睡觉时被人打扰，哪怕打扰他的只是一部手机，他也十分的有怨气。他就含着这股子怨气，给对面的人发了个转账。
　　对面的江清盛看着他发过来的微信转账，上面的三个数字十分可观：250?
　　这种骂人于无形的土豪做法，让那位“J”安静好一会。
　　姜望转完账后就一直盯着那页面，因迟迟没见对面的人收款，就不耐烦的打了个问号过去。
　　【空白】：？
　　【空白】：要不要？
　　对面安静了好半响，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姜望本就没耐心，这下又因有点困意变得更加急躁。
　　【空白】：不要算
　　回完这条消息后他就退出了微信，把手机丢在床上。
　　睡到一半被打扰起来使得他十分不爽，他随意的抓了把头发，起身捞了件衣服去了浴室。
　　姜大少有小洁癖，不太喜欢不洗澡就直接睡觉。哪怕是不小心睡着后被吵醒，他都要强压着睡意去洗个热水澡。
　　等姜望洗完热水澡出来后，他的微信已经被那位“J”同志给刷屏了。
　　姜望木着脸，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端着手机翻着微信。
　　J：？？？
　　J：你说话就不能不呛人吗？
　　J：好歹我也是伤者。
　　J：态度就不能好点？
　　J：【微笑】
　　那位“J”闹腾了会，隔了几分钟后又发来张图片。配图是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瓶消毒酒精和一包棉签。
　　J：一共三十七。
　　J：多了我不要。
　　姜大少舌尖抵了抵腮帮，蹙了眉。心说这年头还有这种白给钱都不要的？
　　【空白】：随你
　　他这话头很明显，就是“你爱要就要，不要就算”，全然没有再转钱的意思。
　　姜望回完便将手机飞行模式加免打扰扔一边去了。
　　大概是因为洗了个澡的原因，他的困意已经大大减半。他躺在床上辗转了片刻，平时沾床就睡的技能在此时失了效，怎么都睡不着。
　　俗话说，人一失眠就容易胡思乱想。此话彼时在姜望身上就得到了验证。他认输般的睁着眼，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脑子里混乱地冒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先是想到以前的事，再是想起了儿时的那个巷口，随后又不知怎么想起了江清盛的头像。那张路灯一角和他记忆里的某处很像，惹得他又不自觉地想了很多关于过去的事。
　　眼看着时钟慢慢指向四点，姜望却依旧睁着眼，全然没有一丝困意。
　　从没失过眠的姜大少默默在心里骂了声。他将被子蒙住头，试图让自己入睡，但未果。最终他十分挫败的起了身，准备去楼下找点水喝。
　　姜望穿着拖鞋，就这样拖拖拉拉的摸着黑下了楼。这个点的宅子异常安静，安静到有些骇人。
　　姜望以前最讨厌这种安静地过分的环境，但时间久了，他便渐渐习惯了。
　　他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了瓶矿泉水，扭开盖灌了几口。但刚喝完他就有点后悔了。因为水是冰的，喝完后让他更精神了。
　　姜望有些无语，烦躁的攥着剩下矿泉水上了楼。冰凉的水瓶上覆着层薄薄的水雾，水雾凝成滴，顺着他的手心流向指尖。那寸皮肤传来微凉湿润的触感，惹得他指节泛起微疼。
　　姜望莫名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想起他就是用这只手打的那人。而他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指节传来的疼痛。
　　原来当时下手这么重吗？他在心底叹了声。
　　可当时被打的那人为什么不反抗？
　　姜望猛然想到江清盛泛着淤青的唇角，想起他身上看不见的伤，又想到不久前那货发过来的图片。只有一瓶消毒水和棉签。
　　姜望水攥着门把手愣了愣，迟迟没开门进去。
　　夜晚是是个善感多情的时候，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失眠的夜里。把姜望那点仅剩不多的同情心无限放大。
　　不知怎么，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人现在怎样了？这想法冒出来后，连姜望自己都觉得荒唐。
　　他开了门，把水丢在桌上后便进了被窝，打算再次尝试入睡。他一面被刚刚的想法烦的睡不着，一面又想着“睡着了便什么都不会想了”。
　　在这样自相矛盾的折磨下，他终是耐不住的起身捞出手机。先是把飞行模式给关了，再是调出与“J”的微信聊天界面。
　　对方在他开了飞行后又发来了两条消息。分别是一条213?的转账，和下面那句：多了不要。
　　姜望“啧”出声来，心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倔？
　　他动手打起字。
　　【空白】：伤怎么样？
　　【空白】：严重就去医院，医药费我出
　　他说完后下意识的等了会，但迟迟没见对面的回复。姜望这才注意到已经快五点了，对面人可能早就睡了。
　　随后他便也关了手机，顺便把免打扰给关了。姜望躺在床上，如释重负般地闭着眼。
　　姜望没少打架，被他揍伤的人也不少，可他一般只负责动手，不负责善后。实在是严重些的，也不过是动动经济条件，给人打发走。
　　但不知为什么，这件他早已习以为常的事放在江清盛身上就变了味。
　　他看着那人白皙的脸上多出的一块淤青，莫名的就觉得扎眼，让他感到些许不爽。尽管那是他自己打的。
　　可能是他太白了吧，所以才把伤称的格外显眼。姜望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