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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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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倾泻进窄小的车间,泛黄的玻璃透出老胶片般的时代感。
古朴质感的座椅上,两个少年面对面坐着, 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时不时抬眼交流些什么。
但大多数时都是那位穿着干净校服,身影相对高挑一些的少年在说话。坐他对面的那位,只是时不时应付的“嗯”两声。
江清盛慢条斯理地三、四口解决了手里的三明治,随即向对面的姜望说:“快吃吧,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吃完有事要做。”
姜望在看见那幅画后就仿佛被夺了舍,根本没心思去听对面人讲话。
他垂着眸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三明治,敷衍地回了对面江清盛个:“嗯。”
江清盛从旁边拿起了之前递给姜望但被拒收了的那份数学资料,一边翻开一边从兜里掏笔。
“这里环境好,这时候没人又安静。想着在这里给你补习你应该…”听的进去。
江清盛说着抬起眼,撞见对面魂不守舍的姜望,后半截话断嘴里了:“……”
姜望好像才听见他说话,随即又点点头“嗯”了声。
江清盛:“……”
“我刚说什么了?”江清盛失笑。
对面的姜望心不在焉地回:“环境挺好。”
江清盛无奈的托着下巴,挑眉问道:“哦?那在这给你补习,没意见吧?”
刚要点头的姜望这才反应过来,横了他一眼:“什么补习?”
江清盛笑了笑,这才举起手里的资料,慢悠悠地向他解释:“每天抽中午一个小时的时间,给你单独课外辅导。老张吩咐的。”
见姜望一脸“我觉得你有病”的神色,江清盛又开口道:“先别急着抗拒,这事现在可由不得你。我也是受差事,收了相应好处的。”
姜望往后一靠,眉梢一挑,摆出一副“我不学你能拿我怎样的?”的态度。
见状,江清盛淡淡的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绿色卡,举在姜望面前晃了晃。
这是一中的门禁卡,分黄、绿、红三个颜色。
红、黄两种颜色都很常见。红色是教职工卡。黄色的他们这些普通住校生人手一张。
而在一中,最稀有的当属绿色卡。这是少有的学生通行证。
拿着这张卡,就意味着出入校门再也不需要翻后墙,可以光明正大的从前门出去。而且绝对不会有人拦。
姜望神色淡淡的盯着那张绿卡,稍挑了下眉梢。
“老张亲自特批,专门为了方便辅导你的。”江清盛晒笑道。
这话是骗姜望的,其实这张卡最大的作用是为了方便江清盛在这人逃学时外出抓人。
事情的原委,还得追溯到姜望第一天翻墙出去打工的那个晚自习。
那晚是“罗葫芦”寻的班。姜望作为姜老总嘱托过来的特殊学生,自然是一进门就被发现逃课了。
但四眼葫芦看见他空下的座位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推了推眼镜,叫来了班主任张怀文。
坐在第一排靠门的江清盛听见门外传来不算大,但是格外清晰的谈话声。
“张老师,这位学生情况你是知道的,我也是真没办法。今年咱们学校那个扩建项目还得靠他爸,姜总投资帮衬呢!”
这声音显然是四眼葫芦的。江清盛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修长的指节捻着笔杆转了转。
一声叹息又传了进来。
“唉,罗主任,我不是说您的安排有什么问题。但这…这是一班啊!屋里头坐着的都是整个年级的佼佼者。”说这话的人显然是张怀文。
那声音顿了片刻,随后又响起来:“姜望同学突然转来这里,别说能不能追上其他人了,怕是连人家的脚后跟都够不着啊!”
与他们一墙之隔的江清盛若有所思地垂着眸子,不知是在看题还是在游神。
四眼葫芦语重心长的嗓音传了进来:“哎!老张你自己也说了,这一屋子里坐着的都是年级的佼佼者。你想想,人姜总干嘛要费劲给自个儿子搞进来?”
江清盛指尖转悠着的笔停了。
“你是说,让我找一位能带着他学的人?”张怀文声音带着一丝疑虑。
罗主任拍了拍他的肩,笑眯眯道:“没错。”
老张的语气仍然有些犹豫:“可这,这样也会耽误他们的学习时间啊?谁会愿意讨这苦活?”
四眼葫芦立马摆了摆手,一手抬起勾上了张怀文的肩,另一只手比到他面前,食指捏着大拇指搓了搓。
“所以说是有报酬的嘛。”
张怀文斜了他一眼,刚想开口就被堵回去。
“老张,咱俩当时一块入职到现在多久了?”
“快五、六年了吧……”老张迟疑道。
“这位姜总暗地帮了我们多少次了?”
四眼葫芦这会把声音压的极低,江清盛隔着一面墙,怎么也听不见,就差没直接把耳朵贴上去。
这两人后来又悄咪咪地说了什么江清盛不知道,只记得那天后,张怀文将他叫进了办公室。
江清盛高挑的身影笔直的立在那,眼神平淡地从张怀文桌上那张“教学抚恤金”上一扫而过。
尽管他早就心里有了数,但还是客气了一句:“什么事老师?”
张怀文拿起桌上的单子,面上笑眯眯地,说起话来语气却语重心长。
“清盛啊,老师知道你你情况有些特殊。自己一个人深漂,家长都不在身边。”他举起手里的单子,和那张绿卡递过去,接着道:“想问你越不愿意帮老师个忙?”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这一幕。
江清盛坐在姜望对面,手里还举着那张被“贿赂”得来的“赃物”。
他对面的姜望朝他勾了勾手指,江清盛顺势倾身看着他。
只见姜望黑色的眸子里满是讥讽,对着他勾了勾唇笑道:“别拿我当作你们这群只会学习的怂蛋。”
老子要出去自己会翻墙,稀罕你一张破卡?
江清盛自然料到他是这反应。
毕竟眼前这人视校规如无物,从来都不知道咱大一中还有个正门。
指望一张通行卡就能唬住他,的确异想天开了点。
但毕竟江清盛又确确实实的答应了这份苦活,所以他将卡收了回去,对他道:
“没事,反正也只是先给你通个信。”
说完后他就开始收拾起桌上散开的资料,似乎真的不打算在多说什么了。
姜望靠回椅背上,神色淡然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人像是已经很了解姜望这种说一不二的作风一般,果真不再提这事了。
姜望眯着眼盯了他一会。随即眼眸一转,无意瞟向了头顶上挂着的其中一幅画。
不知是这画又勾起了什么陈年回忆,他突然神使鬼差的伸出手,用手背轻轻叩了叩江清盛那边的桌面。
“谈个条件?”
江清盛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抬眼看着他。
“什么条件?”
姜望将身子往前挪了挪,指着墙上那幅挂画。
“你认识他,知道他现在住哪吗?”
对面人看着他微微一蹙眉:“你说那位老先生?”
江清盛见对面姜望没吱声也没否定,就只能接着道:“算不上多熟。以前一位朋友在他那里学画画,所以见过几次面,混了个脸熟。”
姜望垂着眸子,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自己的手机。
有人在他那学画画?
姜望心里犯了疑惑,这位性子极其随性的老艺术家,既然会在他之后又收了个徒弟?
但自他十三岁那年后,算算也快四、五年没过联系了,这种事也不好说。
姜望还依稀记得当年分别时场景,不算特别愉快。那位常年脸上带笑的小老头,在那天他说完那句“日后就不再来了。”之后,嘴角上最后一丝勉强挤出的弧度都湮没了。
那位颇有个性的艺术家不爱收徒,姜望当年算是死缠烂打,才勉强教了他几笔。
搞美术的对工具材料有讲究,姜望刚学时什么都没有,还是那位小老头给他凑够了一套颜料。
对于那时的姜望来说,那几盒子颜料简直比命都贵,用到包浆了也不舍得扔。把脏颜料抠干净再挤上新的进去,几年下来就没见他换过颜料盒。
可就是这种平时连只碳笔都宝贵得要用到只剩笔头的人,走的那天却连半块橡皮都没带走。
画了好几年的作品更是没拿走一张。
给那位小老头气的,把姜望这逆徒的联系方式全给拉黑了。
姜望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毕竟当年死缠烂打要拜师的是他,最后拍拍屁股走得一干二净的还是他。
江清盛盯着他笑了笑,开口打乱了他的回忆:
“怎么?你是要买画还是登门拜师?”不等他回应就又补充道:
“不过那位老先生比较有个性,既不卖画也不收徒。你还是打消了念头吧。”
“啧,”姜望没什么耐心的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呛了他一嘴:“你就说知不知道?其他的别管。”
江清盛盯着他看了半响,又将目光移向那满墙的挂画上。随即笑了笑:“说好的啊,告诉了你以后老张拜托我的事你就得乖乖配合。”
姜望一手转悠着手机,另一只手托着下巴,不耐烦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行,”江清盛见他点了头,愉快的坐直了身子。手举到他面前,强行与他握着手机的手背击了个掌。
“成交。”
那之后两人不出意外的踩着最后的入场时间进了考场。
下午这门考数学,对江清盛来说差个十几分钟也没多大影响。
至于姜望……那就更没什么影响了。
姜大神不出意料地又补了一场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觉,交卷鈴响起时,才懒散的揣着笔,在试卷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得,江清盛这一个中午的时间又白瞎了。
接下来的几科都照常进行着,直到晚上的十一点钟才考完了最后一门科目。
一整天的考试下来,众人都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离家出走了。
反观一班这群神仙就显得不是人了,回班的第一件事既然是刷卷子,要么就是在对答案。
刚刚对完数学最后一道压轴题答案的凌辰就是后者。此时正丢了半条魂似的趴在桌子上,一脸身无可恋的转头看着他江神。
“江神,如果我这次考砸了你还会爱我吗?”
江清盛:“……”
江清盛笑着回了他八个字:“不好意思,就没爱过。”
小凌辰要碎掉了。
相比之下杜越文就释怀多了,点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劝了一句凌辰:“没事辰儿,这个月你就先和我换换坐,也好感受一下二排的视野。”
凌辰趴在桌子上彻底死透了。
“滚!!”
江清盛在旁边勾着唇笑了几声,随即敛住表情,回头向后撇了眼。
果不其然,姜望已经不在了,只留下满桌没来得及收拾的试卷。
江清盛又转头朝着凌辰问道:“是今晚就换位置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