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霍×缪（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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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城里不太平，来拜访霍因霍兹大人的人多了许多。每个人都对这个国家的未来而不安，霍因霍兹大人也许同样忧虑着，面色憔悴了许多，似乎有几夜没睡好了。
白天在走廊打扫时，大人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响动……是什么东西？霍因霍兹大人一向不让人进他的卧室。
……或许是鸟撞上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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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魔躺在柔软的床上，手腕与脚踝都束上了层层相扣的金锁链，洁白的肌肤陷在红丝绒床单里，明艳的赤红长发凌乱散开，像一朵盛开的花，扣在玻璃细瓶里的花。
这看起来是个不妙的画面，容易引人遐想。名为缪伊缪斯的魅魔却似乎不以为意。或许对他而言，被锁在这张昂贵的大床上，和被丢到冰冷的地牢里没什么不同。
眼下他正曲起一条腿，以一种野性的姿势盘腿坐着，弓着腰埋着头，全神贯注解着锁链上的魔法。他身上只赤脚穿着件草白色的花边睡裙，裙子齐大腿肚，胸口有着细细的蝴蝶缎带。
这自然是件可爱的睡裙，面料柔软，设计简约却不失优雅。从任何角度来看，都足以与这张精致的脸相称；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不是缪伊缪斯会主动穿上的睡裙——他的审美水平距离他的脸的水平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走。
此刻的魅魔也用如上文所述的各种“野性姿势”，暴力消解起这只睡裙的可爱性。他一会儿抱起小腿，张嘴啃咬脚踝上的锁链，一会儿把两条腿倒立起来，踩到床头墙面上，后背则撑在枕头，绷紧脚趾皱起眉头，就连尾巴也在下意识地发力，可谓是卯足了劲去拽链子。
他把自己从床的一头，滚到另一头，像只被抓回家的野猫，不安分地在笼子里乱动。早上刚梳好的一头柔顺长发再次发卷——自然不是他梳的。
霍因霍兹深夜回房时所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这位卧室的拥有者，睡裙的提供者，早晨负责把卷毛打理柔顺的梳毛官，无声看着他抓回家的“野猫”把他的床蹬得乱七八糟，看了有好一会儿了。
直到魅魔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尝试，甚至翻动中对门大张起腿，睡裙下的风光一览无遗……霍因霍兹大人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礼貌性地以指背敲了敲门。
“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像在外疲惫奔劳了一天后回到温暖的家里，向温柔甜蜜的爱人问好。青年自己都有些被自己的语气惊讶到，他下意识扬起目光，看向魅魔的方向。
随即又想：自己的这只魅魔并不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哈，今晚回来得可真晚。”
既不温柔也不甜蜜的魅魔果然头都没抬一个。只是这语气同样有些微妙，像是埋怨爱人归家太晚的撒娇。
太奇怪了。霍因霍兹如此想着，又将这个念头丢到一旁。他明白房间里只有他一人会胡思乱想。
青年靠近了床尾，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捉起魅魔的一只脚踝。
他看了几眼，说：“我说过，不准自残。”
缪伊缪斯皱眉想要抽回脚，没抽动。该死的，这人类怎么比他一只恶魔的力气还大——他显然忽略了自己是一只魅魔。
“我是那种魔么？”魅魔冷笑。
“都是你的牙印，啃得乱七八糟，出血了。”青年简短说着，拇指腹碾过那些深深浅浅纵横的伤口。
嘶。缪伊缪斯被摸得有些疼，还有些痒。说不清是疼多，还是痒多，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露怯，于是勉强装出一副镇静姿态，仿佛一点也不在意那只可怜的腿。
“不过是啃链子的时候啃歪了一点而已。”魅魔冷冷道。
“那还真是歪了不止一点，我以前养过的狗都不会进食时啃到自己的爪子。”人类淡淡评价。
“……”这人类是不是在骂他？他是不是该生气？是不是还得骂回去？魅魔狐疑地想。
不过缪伊缪斯很快就没功夫纠结了，因为这人又不打招呼自顾自地靠近来，轻巧地掰开他的嘴，拇指伸进去摸起他的牙。自然是用的另一只手。
缪伊缪斯眯起眼睛，警告性地把牙压下来，不轻不重地卡住人类的手指，仿佛小动物亮起危险的獠牙：再乱碰我就咬下去了。
可惜胆大包天的人类并未将魅魔大人的威胁放在眼里，霍因霍兹垂眸仔细检查过这只恶魔的口腔，尤其是对方常用来啃咬的一对小巧尖牙，最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再这样咬，你的牙过几天就要脱落了。”
“……真的吗？”魅魔大人心里一紧。
“假的。”
“……”缪伊缪斯狠狠咬起嘴里那根指头。
力道还不如小狗。霍因霍兹浅浅勾起嘴角。他侧身坐到床边，运转魔力开始给魅魔治疗脚上的伤口。
晶莹的金光像水流贴上来，丝丝凉凉。与之相比，人类恰到好处的按揉显得温度过高，很难令魔忽视。缪伊缪斯舒服得有些想要哼哼，不过还是很好面子地忍了下来，仍旧摆出一副冷脸的架子。
霍因霍兹没戳破。在他的视角里，魅魔屁股后面那根细细的黑尾巴正慵懒地摇来摇去，出卖了浑然不知的主人。
当这根调皮的尾巴终于钻到了大腿旁，把那轻薄的裙摆都撩起来，已经褪到大腿根，即将往上走，好心的人类及时将睡裙拉了下来。
他随口问：“你的父母没有教过你么。”
“我没有父母。”一直以来活得像根野草的魅魔大人也随口回答，虽然并不明白这人类具体在说什么。
接下来的一小会儿时间里，房间里安静了许多。人类一边施法一边垂着眼睫，似乎在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魅魔则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脚上那光团看，同样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直到脚上伤口已好，人类还呆在那里捉着脚不放，缪伊缪斯伸手戳了戳对方的手背：“喂，放脚。”
霍因霍兹这才似乎回过神来，没说什么，松开了手掌。可怜的脚踝一得到自由，冷酷无情的魅魔大人便立即翻脸不认人，蹭蹭蹭后退爬回到床头，缩在蓬松的枕头上坐下，一副不愿意与人类靠近的样子。
“那是我的枕头。”人类提醒道。
缪伊缪斯向左一看，哦，好像真的坐错了枕头。他理直气壮地把旁边那个枕头也抓来，塞在屁股下，一下坐了两张枕头，把自己垫得高高的，一点也没有心虚的样子。
令缪伊缪斯意外的是，霍因霍兹竟然笑了下，然后转身就走了。他看着对方的背影，看着对方走到那厚重窗帘下的书桌，看着对方拉开椅子，伏案开始了今晚的工作，同过去几个夜晚一样。
自从缪伊缪斯被这可恶的家伙用一顿大餐骗到家里，被四肢都锁上链子囚禁在床上，他就没见过这人睡觉的样子。屁股下的说是对方的枕头，实际上缪伊缪斯也没见对方用过。
人类难道是不需要睡觉的么？他可不觉得。连宅邸里的佣人都察觉到了青年近日近日的憔悴，更何况敏锐的魅魔。缪伊缪斯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在急什么，仿佛如果不在几个晚上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完毕，便会马上死了一样。
哼，至少死之前得把他的锁链解开，还有手环！否则他绝对一辈子都要诅咒这个坏心眼的家伙，叫这人死也不安宁。魅魔狠狠地在心里嘀咕。
缪伊缪斯盯着那烛光下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躺下去。百无聊赖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又坐起来，随手从床边抽出一本书，随便翻开其中一页，不算多专注也不算敷衍地看了下去。
被囚禁在床上的几日里，虽然哪里也不能去，但人类还是给他准备了许多书，摞在床边，比缪伊缪斯自己都还要高。缪伊缪斯觉得这人有病。
“说不定书里会有能解开锁链的方法呢。”霍因霍兹在第一日时说。
“我看起来像很好骗的样子么？”缪伊缪斯才不上当。
顶嘴虽顶嘴，可除了这堆破纸，魅魔也没有其他方式解腻。每天除了上手又上嘴地努力解锁链，便只能在书堆里东翻翻西翻翻。
这一天天读着读着，缪伊缪斯觉得自己还挺聪明的。虽然被束缚着用不了魔法，可单看书中的内容，他竟然能在脑海里演练出不少东西。如果不是正遭受禁魔，他大概能现场释放出好几个复杂的新法术。
看来这坏心眼的家伙好歹没有把一堆垃圾丢给他。哼，不过还是因为自己聪明。在实战中摸爬滚打出来的野路子魅魔，第一次接触到系统的教学。
书写得挺好，字也好看，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的。缪伊缪斯又一次不知不觉看得沉浸下去，等抬起头来时才发现那个伏案工作的家伙，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地转过身，一直盯着自己看。
“干什么？”缪伊缪斯警惕道。
“看得懂么？”
缪伊缪斯白了那人一眼。当他是笨蛋呢。
那人笑了下。缪伊缪斯发现了，这人就喜欢短暂地笑一下。这算是爱笑还是不爱笑呢？他也分不清。其实笑起来还挺好看的，这话他可绝对不会说出来。
“以前总会有人想将他们的孩子介绍给我，让我教他们一阵子。我总是拒绝。倒是没想到我的第一个学生，会是你。”
“……你写的？”
“我的笔记，还没有系统地整理过。”
“哦。”缪伊缪斯干巴巴地回答一个音节。
膝头的书好像变得烫了些也沉了些，他刚才是不是在心底里夸了那家伙？他琢磨着要不要收回来。比如，这笔记写得其实挺潦草的……好吧，这人在魔法研究方面确实有一套。
他缪伊缪斯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家伙，区区一个夸夸给就给了吧。
“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看，不怕我学了用来对付你们？”缪伊缪斯扯出一个冷笑。
“嗯，所以对付俘虏最好的方式是灭口。”
魅魔身体一僵。
“骗你的。”霍因霍兹瞥了眼那瞬间绷直的尾巴尖，“给你的笔记都是挑选过的，对战斗没什么帮助，但能提高生活质量。”
生活质量，一个对缪伊缪斯而言很是陌生的词。因为太过陌生，他的关注点第一时间竟然跑偏，满脑子想着：这么多的笔记竟然都与战斗无关？那有关战斗的得有多少？这家伙……
他把僵硬的肩膀放松下来，无意识舔了舔下唇，故意道：“你们人类对俘虏还挺好。”
霍因霍兹又笑了，短暂的一下，嘲弄的一下，随后恢复冷淡：“以后如果遇上其他人，记得尽全力逃跑。你这样的恶魔如果被有些人捉住了……通常不会给你痛快。”
他扫视着魅魔的身躯，说得很委婉。不过，他也并不觉得这只魅魔能听懂。
出乎他预料，跪坐在床上的魅魔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竟然缓缓露出一抹笑，一个似乎是恶作剧的孩子又像是引人堕落的恶魔的笑。
“你不想尝尝看吗？”
魅魔没有做出任何暗示的动作，他只是坐在那里，穿着一件草白色的睡裙，只露出肩膀，脖颈，锁骨，大半的大腿与全部的小腿，以及那最重要的明显被魅魔引以为傲的一张脸。
这是一只迟钝而大大咧咧的魅魔。但这同样是一只自信的魅魔，他似乎知道自己外形的可爱。
霍因霍兹错愕了一瞬，他似乎没想到这只特别的魅魔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垂在腿侧的手也同样微不可查地蜷缩起来。
人类与魅魔对视了几秒，随后才愈加冷淡地回答：“你不适合魅惑。”
魅魔撇撇嘴，方才的气势一下子全倒了，他又坐回到他专属的两层枕头软垫上，连尾巴都缩得乖乖巧巧，不超出枕头的边缘，像一只矜持的猫。
“真的吗？我觉得我做得挺好的。”他谈论起魅惑就像谈论一个孩子的功课。
“你以前对别人做过么？”霍因霍兹仿佛随口又问，似乎对这个话题没多少兴趣。
“不然呢？”魅魔莫名其妙地看了人类一眼，仿佛对方在问：你以前吃过饭么？
他耸耸肩：“不过都太好搞定了，随便勾勾手指，那些家伙就上当了，一点防备都没有。杀他们比杀兔子还简单。”
“怎么杀呢？”人类又问。
这是什么问题。缪伊缪斯看着那双被烛火染上昏光的浅淡的绿眼，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像个被质问的学生，他感到下腹有些紧，喉头也有些紧，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最主要的是，这到底是什么问题？还能怎么杀？这家伙到底想问什么？
他不理解但还是乖乖回答：“用手，用刀，用火……有的时候可能旁边有什么顺手的，就拿来砸。”
人类仍旧盯着他看，缪伊缪斯觉得心里毛毛的。不知怎的，他竟然没有几分钟前的嚣张气焰了，下意识把自己在枕头软垫上缩得更小，尾巴紧紧压在腿下。
那双绿眼睛终于移开了，目光落到床边的书堆上。缪伊缪斯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但他觉得松了一口气。隐隐约约地，他似乎感觉到这人想问的不是他回答的东西。
“如果不是有绝对把握速杀的敌人，最好不要用魅惑……你不擅长这个。”人类又说。
“……哦。”
有把握速杀的那直接杀不就好了，就是没把握才需要开魅惑呀。难道你还比我这个魅魔更懂魅惑么？缪伊缪斯在心里嘟哝着。连着两下被一个非魅魔的家伙质疑自己的魅惑技法，被认为“不适合”“不擅长”，他稍微有些不开心。
但霍因霍兹的话确实提醒了他。自己这样一个可爱、漂亮、讨人喜欢的魅魔被捉住了，霍因霍兹竟然还一句接一句地呛他，不把他捧在手心里哄他——据说越会魅惑的魅魔越有这样的待遇，但缪伊缪斯也只是听说，他见过的魅魔并不多。
——果然这家伙的审美异于常人。魅魔做出如此审判。
就在缪伊缪斯悄咪咪腹诽之时，他听到那人又说：“今天有人打扫走廊时，听到了屋内的动静。”
“……我不小心掉下了床，脑袋朝地。”缪伊缪斯有些心虚垂下视线，手指抠着睡裙上的花边。
一来，这显得他在犯蠢；二来，早在第一日被捉来时，他便与这人类有约定：他乖乖地在这房间里藏几日，随后霍因霍兹会把他放走。
缪伊缪斯并不太相信人类的鬼话，打定主意要自己“越狱”。可这些天里对方确实没折磨他，看他折腾锁链也从来不阻止。
他抬起头，看见霍因霍兹早站了起来，朝床边走来了……该不是要来找他算账吧？
缪伊缪斯浑身紧绷，蓄势待发，做好了咬人或是挠人的准备。他骤然竖起的瞳孔将青年牢牢锁住，他看着那人一步，一步，慢慢朝他接近。
就在缪伊缪斯攥紧手掌之时，青年弯下了腰。
——摸了摸他的脑袋。
“还疼吗？我看看有没有伤口。”
缪伊缪斯吸了吸鼻子，没有躲开头顶的触感，只是冷哼：“我可是……魅魔级别的恢复力。”他把魔王一词吞进喉咙里。
魔王，他好歹也是魔王。别看现在被锁着，如果眼前人真要对他不利，他鱼死网破也不会让对方全须全尾地得逞，哼。
可对方此刻只是在摸他的头顶。这让魔王感到陌生与无措。
“……角先着地的？”敏锐的人类检查出了问题，左边的小角尖尖相比右边的要肿上一点。
“……”
缪伊缪斯仍旧低头，手却猛地攥住了青年的手臂。他的大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便先动了。他眨了眨眼睛，张张嘴，还没说话，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放心，我不碰。不用害怕。”
头顶上温柔的触感仍未离开，绕着那只受伤的角打转，轻揉着头皮与发丝，却始终未触及角本身。
缪伊缪斯仍旧没有收回手，就像他仍低着头，一声不吭。也许是防备着人类突然抛下面具要折断他的角，也是只是想轻轻地握着人类的手腕，没有什么意味，就这样轻轻地握着。
他低着头，看见书堆里被青年随意夹着的便签，看见一些零碎的物件，看见一枚金色的勋章同样被随意丢在这堆东西里。他当然能认出勋章上的图案，他在战场敌军的旗帜上不止一次地见过。
这是君王对功臣颁发的荣誉，是要用赫赫战功换来的，是要用数不清的被折断角的恶魔换来的。
缪伊缪斯的眼底映着那枚金色的勋章，映着脚上环绕着符文的金锁链，映着自己总是会被敌人轻视但其实相当有力的爪子。爪子已化出尖锐的弧度，从这个角度将能不被察觉地捅入人类的胸腔。
……他好歹是魔王。
“好些了吗？”
霍因霍兹退开时，便看见魅魔仍旧垂着脑袋发着呆，盯着他自己的手掌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今晚也不睡么？”魅魔没有回答，反而问起另一个问题。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霍×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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