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漠漠》胭脂粉黛

7、第七章 姐弟恋

　　周莉急着离开是因为前男友陈锋与她联系，有事求她帮忙。

　　陈锋，周莉大学时的男朋友，校草，学霸，体育健将，他们两男才女貌，珠联璧合，走在一起就是一道青春靓丽的风景线，让学校多少男生女生心生嫉妒又自叹弗如。

　　两人当初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可是有一天，很突然的，分道扬镳，几乎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至于为什么会分手？朝云追问过，周莉一直不肯说。直到毕业时，周莉喝多酒，痛骂陈锋，才把真相纰漏。

　　原来陈锋移情别恋一个外地的女孩。周莉说她“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总而言之，可以把她灭的死死的”可就是这样一个平凡无奇，不出众的女孩勾走了陈锋。高傲的周莉，自觉伤了里子和面子，不肯吐露半分。

　　周莉发过誓，与陈锋再无瓜葛，即使有一天，他跪着哭着苦苦哀求她请求她原谅，想要重修旧好都是痴心妄想，她断然不会接受。

　　他们确实成为过去式了，而且是埋了好多层的那种。

　　她真的不该答应他的恳求，来和他相见。可是电话里，他说“我得了绝症，不治之症，活不了多久了，我想在离开人世的时，见见心中挂念的人！”就是这句话，让她心软了。

　　她赴约了，在一家酒店，见到了生机勃勃，神采奕奕的陈锋，哪里是病入膏肓，生命垂危的人？难不成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她省去了见面寒暄，开门见山：“你得什么病了？医生说你还能活多久？”

　　陈锋尴尬地笑了笑，“我不这样说，你怎么肯见我？”

　　她二话没说，当即起身，背对着他准备离开。

　　陈锋情急之下拉住了她胳膊，转到她跟前：“哎呀，别呀，你怎么这样无情啊，多少年了，我们总算见了面了，你还不原谅啊？让那些恩恩怨怨都过去吧？”

　　“你客气点，别拉拉扯扯，趁我还有涵养，赶紧消失，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周莉无视陈锋的嬉皮笑脸，沉着脸。

　　“别呀，我们是多年的同学，而且曾经亲密无间，你这样，让我怎么继续跟你聊下去啊……”

　　“你别没脸没皮的，谁跟你同学，谁跟你亲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还有，谁要跟你聊？谁跟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聊？你有病吧！”周莉声音提高了八个度。

　　酒店大厅里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把目光投向了他们。

　　陈锋脸一红，低声道：“你声音小一点，别人都看着呢！大家都是文明人！”

　　“你算什么文明人，你还有脸说文明，你说你心里打什么注意，大家都是成年人，你约我在酒店见面，是想干嘛？想开房，还是想借钱？还是有其他阴谋？”周莉摆开架势，展现女中豪杰的风采。

　　陈锋后悔不已，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周莉抓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走。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免受那些好奇和猜测的目光。他这是咎由自取，明知周莉的性格，还是不知悔悟，简直是自作自受！两字：活该！

　　这时，从天而降一位救星，帮陈锋脱离了苦海。

　　“嗨！想不到我们在这里见面了！好久不见啊！”

　　陈锋感激涕零，目不转睛地望着走近的男子，心中卸下了无限的重担，趁着周莉分神的空档，悄摸摸的，灰溜溜的逃开了。

　　“陈锋，你这个伪君子，别让我再看见你！”陈锋没跑多远，听见了周莉的咆哮，他哪里敢停留，加速逃跑。

　　周莉咆哮过后，深深地吸了口气，面部表情由狰狞转为微笑的，礼貌的，优雅的，温柔的，对出现的帅气阳光的男子道：“别来无恙，夏远！”

　　夏远曾经是一名警官学校的学员，曾经无数次到过周莉的学校。

　　夏远是吴蔚的师弟，吴蔚是朝云的男朋友，吴蔚来看朝云时，他总是跟着师哥一起来。周莉是朝云的闺中密友，每次来，朝云和吴蔚约会了，两个人灯泡就凑到了一起。

　　夏远有一米八五的身高，帅气迷人的面庞，和周莉走一起总能吸引不少女生的瞩目。那时候，周莉已经和陈锋分手，处于空窗期，嘴里总是念着“女人没有爱情就活不了吗？我不需要爱情了！”

　　夏宇被美丽率真的周莉吸引，相处了几次，更加喜欢她的性格，又知道她单身，便对她展开了疯狂的攻势。

　　周莉对这个小两岁的帅哥也心存好感，然后只是好感而已。在她心中，她一直不能接受比自己小的男人做男朋友。比自己小，意味着，幼稚不成熟，理解不了女人，包容不了女人，难以收敛和控制自己的脾气。所以，她拒绝接受夏远。

　　夏远是个坚定执着，追求不懈，能承受挫折的男人，这也是优秀警察具备的特质。他没有因为周莉的拒绝，放弃了自己的理想。一直到周莉毕业，他都锲而不舍追求。

　　那两年，周莉没能熬住寂寞，接二连三的谈恋爱。每次恋情来得像雷阵雨，去的更是快。她因为缺少安全感，所以谈恋爱，又因为恋爱的对象给不了她安全感而分手，这样循环不断，一直到了大学毕业。

　　夏远目睹着周莉和那些男友们分分合合，从未放弃心中的爱与执着。在周莉每一次经历分手后，都会出现安慰她，并真诚地恳求她尝试着接受他的爱。

　　周莉一次次无情地伤他的心。他仍保持初心，阳光热情。

　　“知道吗，你太优秀了，我也很喜欢你啊，可是呢，你比我小，我没办法接受一个比自己小的男人！”周莉从不隐藏真实的想法。

　　夏远喜欢坦诚率真的周莉，他不介意地说：“比你小是永远也改变不了，我很遗憾没比你早出生，哪怕是一天也好。我想是因为你不喜欢不成熟的男人吧，这样，我会让自己成长，让你看到成熟稳重的我，只要你一天不结婚，我就不会放弃。”

　　“傻瓜，你这又是何必呢？有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喜欢你，你何必单恋着我？不值得？我的好弟弟，姐姐不忍心折磨你啊！可是，姐姐是有原则的人！”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打破你固有的原则！”夏远露着牙齿微笑。

　　夏远在梧桐树的大道上飞快的奔跑起来，像夏天的风一样，没有清凉只有热辣。

　　周莉远去的夏远的背影，喃喃地说：“哎，我的傻弟弟，姐姐永远是姐姐啊！”

　　夏远奔跑至100米外，又转身朝着周莉，用力的挥动双手，大声喊道：“周莉，我喜欢你！我会等你喜欢我！”

　　周围经过的几个女孩都惊讶佩服他的勇气，同时又羡慕和嫉妒周莉的幸福，心中无限憧憬有这样一个是帅气勇敢的男孩向自己表白。

　　如果说周莉不动心，不感动，不幸福那是假的，哪个女人不虚荣，哪个女人不是感性的，可是……她的原则不能打破。

　　朝云不知何处出现在久久伫立的周莉身边，叹息道：“好多的男孩子！”

　　周莉听见她的声音，冷冷地望着她：“每次都是你给他放的消息，你为什么要给他希望？你不知道，我给他的只能是失望嘛？哦，不对，他应该是绝望才是，总有一天他会恨我的，那时候，他就会忘记我。”

　　“是吗？你不能直面自己的内心吗？你为什么要伪装？为什么要欺骗我们？你明明在乎他，你明明喜欢他？”

　　“你别自作聪明了，你以为你了解我？”周莉烦躁起来，冲着朝云吼道。

　　朝云没有跟她生气，而是弯腰拎起了地上的水果袋和零食袋。每次夏远来，都是大包小包的买很多东西给周莉。

　　“走吧，我们回宿舍吧！”朝云说。

　　朝云没告诉周莉，夏远每次来都要花掉自己半个月的生活费。当然这些都是吴蔚告诉朝云的。夏远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师哥不要对朝云说起此事。吴蔚心疼这个傻乎乎的师弟啊！

　　“对不起，朝云，我刚刚态度不好！”周莉歉意地说。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想对我发火，你是想对你自己发火。”朝云善解人意地说，“你知道嘛，你眼睛里的泪花骗不了人的。你，只是不想面对真实的内心。谁都有自己的坚持，他有他的坚持，你有你的坚持！”

　　“你呢，你有你的坚持嘛？我看你和吴蔚那么相爱，你们是彼此的初恋，相互爱慕，相互欣赏，仿佛注定是要走入婚姻殿堂的，太美好了，太虚幻了，不真实啊！我说，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和吴蔚分手，最可能是什么原因？”

　　“你想说，会发生什么样的原因，让我不再坚持和他走下去吗？”

　　“我只是好奇啊，因为……真的，你们这样的完美配对，没有猜忌，没有矛盾……我不敢相信？我害怕，我比你更害怕……”

　　朝云知道周莉的意思，她和吴蔚相识相知相恋都是水到渠成，很平淡，没有浪花，这样的爱情不易坚守，有一天会因为外力的因素而土崩瓦解。

　　“是啊，你这样让我很难回答呢！好了，我们各自管好自己，不要让对方担心了！”

　　回忆扯得有些远了。本来这个回忆，应该是周莉和夏远的。周莉又想到了朝云。没办法，如果朝云幸福，她也不会……

　　酒店大厅里，周莉和夏远找了一个偏僻幽静的地方喝茶。

　　“夏远，你怎么在这里？是来执行任务吗？”周莉不敢注视他的双眼，以东张西望来掩饰自己的局促不安。

　　今天的她有些一反常态。

　　“为什么，我给你发信息从来不会，为什么，我打的电话你都不接？为什么，躲着我？”夏宇一双眼睛始终不肯离开他朝思暮想的女人身上。

　　“哈，果然啊，来质问我的吗？怎么，你是向我兴师问罪的嘛？”周莉勾起一抹笑。

　　“我没有，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好吧，我们开门见山吧，你应该还是单身吧？我相信我的直觉！”

　　“我是单身，因为我还没有遇到对的人！”

　　夏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知道他还有希望，他知道他不会轻易说放弃。

　　“你可别自作多情，我单身是自身的原因，与你可无关，你别误会了！”

　　“你怎么知道我误会了？你是关心我，还是想要说你一直在等着我？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整齐洁白的牙齿，让夏远更好看了。周莉免不了心中波动：该死，不要用美男色来诱惑我，我不能上当，我要坚守阵地，不能投降，不能被俘虏。

　　周莉闭眼，深呼吸，摇头的姿态，夏远全部看在眼里。他的眼中只有周莉，从前，现在他都深爱的女人，他发自内心的想要呵护，宠爱的女人。

　　他早已接受国家赋予他的使命，做一份崇高又伟大的事业；他早已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懂得爱与责任；他早已做好准备将肩负起家庭的重担，决心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亲。

　　他一直等，等周莉有一天回心转意，等周莉有一天回眸一笑，对他说：其实，我一直喜欢你！

　　他相信时间是检验爱情的试金石，只有经受住时间考验还不改初心的人，才值得拥有完美的爱情。

　　“知道吗，你在我心中的样子一直没有变，跟现在一样，我每次在梦里见到你，都是这样的，只可惜梦里，我抓不住你的手……醒来后，你也不在身边……”

　　周莉的心又开始摇摆不定了，她恨自己的不淡定。

　　“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姐弟俩吗？”周莉终于觉得有必要敞开心扉了，这个秘密一直压在她的心里，让她很沉重，很痛苦。

　　“我的父亲比我母亲小三岁，他们那个时代流行这个差距，哼，女大三抱金砖，呵，真是讽刺啊！他们不是自由恋爱，是传统的媒妁之言。他们结婚后，从没有一天不吵架的。我父亲自私、懒惰、暴躁，没人责任心，对待母亲和我都很苛刻，总是抱怨我们做错事，不合他心意。可能因为我是个女孩吧，他不喜欢我。当然，我也不喜欢他。我记得，是我小学五年级吧，有一天晚上，他和我妈妈吵架，把家里的水瓶，水杯，凳子，还有好多东西，都砸坏了，哦，对了，还有一台电视机，那是我家唯一的电器了，也没能幸免。那天，他还动手打了我妈和我。我妈抱着我躲在角落里，不停哭泣，我当时没有哭，我对他只有仇恨……”

　　“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你小时候有过这样悲惨的经历……我很难过，你在这里的家里长大……”

　　“没有，那是最后一次见他打我妈和我，从天以后，他就离开了家，不久就和别的女人鬼混在了一起。这是我妈后来才知道的——我爸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和别的女人跑了……”

　　“他，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就好了，我和我妈就再也不用受他的我折磨了，上初中之后，有一天，他回来了，落魄的回来了，他被那个女人抛弃了。他恬不知耻地回来了，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回来之后，天天趟在家里，吃我妈的，喝我妈的，对我妈吆五喝六，颐指气使。好几次，我和他吵架，他又想动手打我。我妈总是劝我忍耐，说他毕竟是我爸爸。我哪里有这么一个好吃懒做，不知羞耻，只会欺压我妈的爸爸啊？我的成长里，可从来没有他的参与，他没有一次接送我上学，没有一次参加家长会，没有给我一次零花钱，没有尽到一丁点做父亲的责任。”周莉说道此处，情绪激动，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愤恨。

　　夏远的修长又温柔地手，早就穿越了窄窄的桌面距离，抵达她的手面，果决，大胆，坚定地覆盖住。此刻，他只想给她一丝丝温柔和慰藉，他知道他能给的远远不够去抚慰她心里的创伤。

　　“我从小就发誓，将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找一个比自己小的男人结婚。”这是周莉最悲伤的一句话，这句话深刻影响了她二十多年。

　　夏远终于知道周莉拒绝自己的真正原因：她怕她会重蹈母亲的覆辙，遇到像父亲那样不靠谱的男人；一个不成熟的丈夫，一个没有责任心的父亲，一个没有丈夫的呵护的家庭，一个没有父亲的温暖的家庭，把她的心冻住了，锁住了。

　　他不是她的父亲，可她不敢轻易相信。她怕有一天，他会成为像父亲那类的人，她不敢随随便便拿自己的幸福做赌注，所以她把这种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扼杀在了摇篮之外。

　　相比周莉曾经遭受到这些抑郁、苦闷、伤痛、恐惧，和久久不能释怀，他的执着已经不重要了。他爱周莉，他舍不得给她带去焦虑和惧怕，他不舍。

　　“希望你早日找到另一半，祝福你们婚姻美满幸福，生一个漂亮的女儿，像你一样，生一个聪明的儿子，也像你一样！”夏远送上了他真挚的祝福。

　　周莉微笑着接受，她相信这个优秀的男人也会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她的心免不了会落寞……这样痴心的男人，这样优异的男人，这样……不属于她，是不是太遗憾了，是不是太惋惜了……

　　夏远先离开了，他喝了一半的水杯，还在安静地留在桌面上。周莉久久地望着空寂的位置发呆，想象着他还在，还在深情款款地目视着自己。

　　夏远和周莉再一次在人海中分别，这一次，他不知道下一次的见面会是多久，三年，五年，十年，甚至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