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香满树》小卯

3、暗夜之后

　　我和刚贤二郎交往的时候，向日葵说我们俩一定是模范情侣。
　　“白布看起来超级靠谱！！！像是会把你的小习惯都用小本本记录下来的玛丽苏男主人设。”
　　我捧着茶杯很认真的想了想，告诉她那是赤苇学长不是白布贤二郎。
　　01
　　我和贤二郎经常吵架，不，用吵架不太准确，应该是我单方面被吐槽。
　　被吐槽的理由包括但不限于等他下实验等的在沙发上睡着导致感冒，洗澡之后没有吹干头发就在空调口下吹着风赶稿结果发烧，以及非常喜欢冬天在风口吃冰激凌手经常冻得像萝卜一样然后拉肚子。
　　每次说到这里，听我讲话的人都认识到了一个事实：我虽然治好了心脏病，但我依旧是经常头疼脑热、吃药比吃饭多的病秧子。
　　而我亲爱的男朋友白布贤二郎先生，医学部修士在读，宫城第一医院实习中，却是真的管不了我。

　　“你能活到这么大真是命大。”某次贤二郎带着刚输完液的我回家，把裹着我的里三层外三层收拾好，忍不住吐槽，“我真是好奇，你当时作成那样，怎么还能好好活着？”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我吸吸鼻子，说话带着鼻音，“答案是无解，我那时候连生病都比现在少。”
　　“······真是阎王死活不要你。”
　　“白布医生也信鬼神吗？”
　　“高中的时候也只能让神明保佑你了吧。”白布撇了我一眼，冲了一杯蜂蜜水让我喝了赶紧去睡。
　　“欸~~~没有柠檬或者柚子嘛？”
　　“病号没有权利提要求。”
　　我不情不愿的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看着贤二郎在厨房里忙着把粥熬上，然后坐在我对面处理工作。等我喝完，贤二郎的粥也煮好了，他顺手把杯子拿去洗干净。圆润的水珠顺着杯壁留下来，“啪嗒啪嗒”的滴在洗碗槽里，是我小时候只有在梦里才能听到的声音。
　　“快吃，粥快凉了。”
　　“哪里会这么快。”

　　我也有想过增强体质防止自己老生病，毕竟每次都让贤二郎来照顾我我也觉得不合适，但是当我运动完之后回家路上吹了风导致又发烧加感冒之后，贤二郎就再也不相信我的鬼话了。
　　“我要是嫌你麻烦直接分手就好了。”
　　“可是我也不能总靠你啊······”我盯着手里因为没有胶囊而买回来的冲剂苦大仇深，一仰脖子喝下去后伸手去拿贤二郎哄我的果干，后者直接连盘子一起给我端走了。
　　我看着白布脸上写着“不靠我你还想靠谁”“我给你一个机会再说一遍”，麻利的认怂，说我是怕几十年老给你添麻烦你烦我。
　　“不会出现那种情况。”贤二郎把果干塞进我嘴里，“毕竟谈恋爱之前我就知道你是个麻烦精，我能搞定。”
　　“嗯？那时候我哪里麻烦了？”
　　“成人礼在酒吧喝到断片还不麻烦？”
　　······
　　“那还不是因为看见你了。”
　　“强词夺理。”
　　我看他又要开始吐槽我，手臂搭上她的肩膀往下压，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白布医生这时候也不说感冒会传染了，顺势揽着我的腰亲了一下，又塞给我一片果干，把我赶回床上睡觉。
　　“下不为例。”

　　02
　　我大学毕业以后成为了一名全职小说作家，这似乎是水到渠成的。甚至由于之前拿过几个小奖，又是《织梦集》培养出来的第一批笔者，就连东京几个我想都没想过的大出版社也给我递来了签约邀请。
　　彼时我和贤二郎交往已经一年多，但是没告诉哥嫂，所以当知道我签了宫城的出版社的时候，嫂子端味增汤的手没稳住，泼了一地，问我怎么就想到去宫城，哥哥受伤又欣慰，一边又盛了一碗汤，一边感慨妹妹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真好，就是宫城有点远。我那刚刚上幼儿园的聪明小侄子帮妈妈拿来抹布，问妈妈那姑姑以后是不是不来东京了。
　　“不是哦，过年的时候姑姑还是会来的，她是我们的家人，所以就算在宫城，也是会回家的。”
　　小侄子轻轻拍拍自己肉嘟嘟的小脸蛋，脸颊肉duangduang的晃，犹犹豫豫的表达自己的疑惑：“可是，妈妈过年的时候就没有去外公外婆家呀，姑姑在宫城结婚了不就不回来了吗？”
　　······
　　桐岛信也，我可爱的三岁小侄子，一语道破了天机。

　　“但是······宫城确实太远了，有点什么事我和你哥哥也不方便过去······”
　　在听我把事情全盘托出后，嫂子更不放心了。反而是哥哥不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什么都要问，只是说让我在签约前把贤二郎叫出来吃个饭。
　　“如果不是个好男人，我也不能把我的妹妹交给他啊。”
　　“哥哥······”
　　我抱着半睡半醒的信也，揉了揉有些酸的鼻子。
　　从稻荷崎到东大，被打包送去白鸟泽，最后又到枭谷，从学校特批走读到每天半小时公车去学校上课，再到宫城和白鸟泽每天一次的通话，枭谷旁边走路不过五分钟的小区。哥哥把一个小他十三岁的妹妹一点点拉扯大，然后放手，让她去追求自己的生活与幸福。
　　“啊呀啊呀，别哭啊，这是好事。”哥哥揉揉我的头，又伸手搔了搔信也的脸蛋，“我其实，以前一直很担心来着，”
　　“如果你不想结婚的话，那我要不然也不结婚好了，咱们兄妹两个人也能过的不错。可是你嫂子真的好可怕啊，当时我只是一个穷学生，我明明不想拖累她，但是她就这么靠近我，不管我怎么拒绝都没用，我当时还想，这个女人在干嘛啊！她的心真的不会痛的吗？”
　　“真是的······这么多年了还说这些干嘛······”嫂子捏捏自己的耳垂，应该是有些烫的，“不是在说小弥的事情吗？”
　　“这些事情可不能拆开看！毕竟经历了那些才有现在的我们啊！”哥哥又给自己倒上茶，还给我和嫂子也续了一杯，“我是想说，弥生，只要你幸福就好了。如果在宫城不幸福了，那就回来吧。”
　　“我和幸子，信也，永远是你的家人。”
　　我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茶杯，有茶梗竖着，晃晃悠悠的。

　　03
　　我在贤二郎学校附近租了一个两室一厅，一个是卧室，另一个用来放他的学习资料和我写小说要用到的一些资料，两个人愣是把几个书架堆得满满的。
　　“欸，贤二郎你还会看商战小说啊，”我拿起那本被翻得有些卷边的书，“还是向日葵的第一次获奖的小说。”
　　“不是我的，是我哥哥的，”贤二郎蹲下来接过书本，随意的翻了两下，“他是律师，当时好像在搞商法，我也不太清楚，买了很多书来看。”
　　“欸······贤二郎你家的人都好聪明哦，医生和律师，说起来你有一个弟弟今年高三了吧。”
　　“我可不想被东大的学生说聪明，总感觉在讽刺我。”贤二郎把书放进书柜，起身去把另一箱资料搬进来，“任三郎好像也打算去东京念书，具体的没有问。不过他小时候有说过自己想当警察来着。”
　　“律师，医生，警察，某种程度上的一条龙服务欸。”
　　“······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任三郎如果做警察受伤了，你就可以给他治疗，然后你哥哥就可以帮他打官司。”
　　“······你就不能盼他点好？”
　　“那小说就进行不下去了！”

　　我的书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女侦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谈恋爱了，去年开新书的时候，我给她加了一个cp，是个臭脸的法医。向日葵读完初稿之后拍着大腿叫绝，木叶学长说这本书只要是那几年打排球的应该都能猜出来原型是牛若高三时候的臭脸二传手。
　　“他的特征在你们打排球的人看来这么鲜明吗？”
　　“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天啊！这个人设怎么和我认识的人这么像！’的感觉。”
　　贤二郎知道这些之后倒是没说什么，但是某天吃饭的时候，他接到了天童学长的信息，说最近读小说看到了一个法医人设特别像你。贤二郎面不改色的编辑了一大段话发过去，放下手机又给我夹了两个虾。
　　“我后期应该不会变成杀人凶手，或者人际关系相当复杂的犯罪嫌疑人吧。”
　　“这难道不是要看你对我好不好嘛~”我咬着筷子和他撒娇，他冷哼一声，从冰箱里拿出一碟布丁。
　　“让我多活会儿吧。”
　　“准啦！”

　　04
　　贤二郎的学业非常忙，有哥哥的前车之鉴在那，我没想过他能抽出很多时间陪我，但是每次我生病他都会陪着我，就算一定要离开，也会把药和饭都准备好。
　　考虑到不能一味让他付出，我提出以后给他做便当。
　　“学校有食堂，很方便。”
　　“你上次还说不好吃。”
　　······
　　总之，白布医生的一日三餐，都由我承包了。
　　结果就是贤二郎的师兄师姐甚至导师都以为他英年早婚了。
　　“欸~~这样总感觉我很亏啊，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白布了。”
　　“······放心吧，在我工作稳定之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贤二郎转头，我知道这是他有些害羞了，“不过，见见白布们还是有必要的。”
　　······
　　这是，要见家长吗？

　　不好，怎么开始紧张了。

　　贤二郎早就见过了哥哥，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至于贤二郎的家人，老实说，我并没有什么信心。
　　也许是被父母抛弃给我带来的影响太大，我一直觉得自己并不讨长辈的喜欢，虽然赤苇学长的准太太森川学姐说我是“纯纯的没有自知之明”。
　　紧张和害怕两种情绪交织之下，我拨通了向日葵的电话。
　　“我的经验对你可能没什么用，毕竟我属于是‘带着家产’嫁进来的，而且和本家没什么联系。”
　　“我想也是······”
　　“不过既然这么害怕，要不要找个特别的机会？我想想······对了！夏日祭！那个时候白布也放假了吧，全家人一起去夏日祭，儿子带着女朋友很正常吧，就算聊不起来也可以找借口溜走。”
　　“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是贤二郎的话，大概是全年无休。”
　　“······只上完了大学我真是抱歉。”
　　“不，应该是‘没读医学我真是抱歉’。”
　　“······儿子，以后敢学医我就把你扔出去。”
　　······

　　我和白布们见面还是在夏日祭，贤二郎连熬夜带请假，总算凑出来两天的假期，带着我回到了白布家。
　　“阿拉阿拉！终于见到弥生了！”白布妈妈是一个热情又温柔的女人，拉着我的手坐在客厅里，小矮桌上是她自己做的小蛋糕。
　　白布爸爸正在和许久不回家的长子下棋，贤二郎把行李放到房间，顺便把正在紧张备考的三子喊下来，白布妈妈有些担心的问怎么爷爷奶奶还没到啊，不会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总感觉，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毕竟二哥真的带了女朋友回来，我们之前都以为他是骗人的。”最后一个进门的末子承四郎毫不留情的揭哥哥的老底，尤其是我给他签了一个名之后，“真没想到······何止不是假的啊，竟然是三月小姐，二哥简直是撞大运了！”
　　“请别这么说，贤二郎是很温柔的人。”
　　“啪嗒”，长子真太郎的棋子从手中滑落，一度一度机械的转头看过来，“贤二郎？温柔？”
　　“弥生小姐，”白布妈妈握着我的手，“请不要抛弃我的孩子。”
　　“啊······我没······我知道了······”
　　“二哥这何止是撞大运了，简直是走了狗屎运了！”
　　“我怎么了？”贤二郎终于过来了，“任三郎有几道化学题不会，交了他一下。刚刚在背后说我什么呢？”
　　贤二郎看向承四郎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我旁边的小弟弟身体在颤抖。
　　“没，没聊什么，说嫂子漂亮又聪明还会写书，真的超~~厉害！”
　　“你再夸下去她马上就该跑了。”

　　确实，这种名不副实的夸奖听得我真的快羞死了。

　　我是第一次逛宫城的夏日祭，不过和东京大同小异，倒是和兵库的差挺多。
　　“你更喜欢哪里的？”
　　白布父母自成一派，大哥和小弟拉走了还想和二哥说些什么的三子，留给我们两人独处的时间。
　　“都很喜欢，在兵库的时候和稻荷崎的排球部一起，在东京的时候向日葵也会拉着我一起，就是······高中的时候没和白鸟泽的排球部一起来觉得有点可惜。”
　　“排球部很多人都还在宫城，以后每年都来，我们会碰到他们的。不过想要都凑齐确实很难。”人流拥挤，贤二郎紧紧抓住我的手，偶尔在路边的小摊上停留，“不过没关系，我以后会陪你一起来的。”
　　“贤二郎······”我抬头看着我的男朋友，抿了抿嘴，“那可不行，医生要值班的，要是，要是轮到你了，你，你不能因为要出来玩调休。”
　　“好，听你的。那我不能来的时候，你就和妈一起来，好不好？”
　　我点点头，垂下眼眸，不想让他看见我哭的没出息的样子。

　　“弥生，”贤二郎抱住我，“天亮了，不用害怕了。”

　　是啊，天亮了，我的黎明，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