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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挑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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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敬安不答应。
他把老太太接过来,打的借口就是接娘来享福的。老太太这一走,别人问起原因,他怎么回答?
说老太太是被气走的?
夏敬安抬头,想劝,却对上赵谷看透一切的眼睛。
夏敬安的声音小了三度,好声好气地道:“娘,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您若觉得我们有错,您教我们,我们一定改。”
“您这一回去,儿子我怎么做人呀。”
想到外面的可能会有的流言,夏敬安就一阵头大。
“对外就说我是回村准备春耕了,”赵谷顿了顿,补上一句:“你放心,不会影响你的名声。”
夏敬安被老娘揭穿,脸上一滞,诺诺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谷又道:“此后,我不会再来县城打扰你们,你们自过好自己的日子。”
夏敬安一听老娘这话,有种划清界限的意思,顿时急了:“娘,我们再商量商量。”
秋木君也帮腔道:“是啊,娘,现在才三月初,四月谷子才下种,春耕也不急于一时啊。”
赵谷主意已定:“我已经决定了,明天就走,你们不用再说了。”
夏敬安两人还想再劝。
夏敬安是真的有些急。
他确实对妻子和老娘之间的官司心知肚明,也因为某些无法明说的原因对妻子给老娘的委屈视若无睹。
但这么久以来,妻子也就是说两句外面如何如何好,挤兑下老娘,再过分的事情也没有。
所以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还因为老娘不说话,就觉得老娘也没有在意。
而且,他当初接老娘过来,除了想给自己刷名声之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真的想孝敬老娘。
他觉得,县城里的生活怎么也比村里要好。即便老娘在家要洗衣做饭做杂活,但总比下田容易吧。
也是基于这种心理,他觉得他对老娘已经够好,才能理直气壮地无视老娘的感受。
大概就是类似于,我对你这么好了,你怎么就不能为了我委屈一下子这样的心理。
秋木君则是想到了另一处。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在末位。
本朝立国后,多次颁布法令,以农为本,兴农耕,启科举,扬忠孝,擢匠师。
虽并未抑商,可士、农、工都受到了重视,并未提及的商之一道便相形见绌了。
再有,商人重利是刻在大家骨子里的刻板印象。
她是贾人之女,行走在外因为这层身份受过许多轻蔑、鄙薄。
为此,她不知暗暗怄了多少气。
但,把老太太接过来奉养后,左邻右舍、认识的不认识的,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孝顺。
百善孝为先。
有孝顺这层滤镜在,她总算也能享受到别人不带有色眼镜看她的样子了。
如今老太太要走,她岂不是又要回到以前?
不,甚至还不如以前。
老太太虽说对外宣称是为了春耕才回去的。
但大家都有眼睛看,有脑子思考。
谁会在三月初,春冻才刚化没多久就春耕。
这时能做的农活只有翻地。
而翻地一般是家中的壮劳力去翻的,老太太都快40的人了,谁家让老太太去拉犁翻那硬邦邦的地?家里的劳力都S绝了么。
不行,秋木君想,起码要把老太太拖一拖,等到4月谷子下种再回去。
两人目的不同,但起码有一点是一致的,他们不希望老太太现在回去。
两人又要再劝,赵谷终于不耐烦了。
她与这两人都没有相处过,但结合老太太的记忆和这两人此刻没有掩饰好的神色,对他们阻拦的原因也猜到了大半。
当下,赵谷心里为刘兆谷不值。
她站在这里这么久,就没一个人问过她身体如何,三天没吃饭现在饿不饿,只顾着自己的目的。
这哪是儿子儿媳呀,讨债的还差不多。
赵谷从醒来,就只吃了三个鸡蛋。躺了一会,又站在这里跟他们掰扯,那种头晕的感觉又上来了。
看眼前两人的样子,是压根没想到要先让她吃饭。
赵谷顿时不想再跟他们废话了。
他们住的居民区一共15户人家,成三排排列,户与户之间是挨着建的,一户一户人家鳞次栉比,整整齐齐,院子也在同一条线上,站在院子里说话很容易传出去。
因此,顾虑着刘兆谷的想法,她没有大声嚷嚷,让话传出这院子去,而是稍微压低了声音:
“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在通知你们。”
“明天,我一定要走。”
夏敬安有点委屈:“娘,您真的一点都不顾虑我了吗?”
赵谷看着这一脸委屈,好似她把他怎么了的儿子,有点上火。
没给他留情面,直接质问:“夏敬安,我来县城两年,你可曾给过我一文钱?”
“你的妻子,当着左邻右舍的面,口口声声,言之凿凿,我拿你的钱去贴补外人,全然不顾我这个婆母的面子,也不顾那是你有血缘的小叔,你可曾说过一句话?”
“我真是养了个好儿子,为了媳妇,让老娘受别人指指点点,让外人都觉得我是个偏心的娘亲。”
“你那时可顾虑过我?”
“你可有想过外面的人言如刀,会把你的娘亲变成什么样?”
夏敬安哑口无言。
秋木君受不了自己丈夫被这么说,再加对婆母也没什么敬畏之心,就道:“就算敬安没给您钱,你也是住在我们家,吃在我们家,有钱不该拿给我们用吗?”
“再是有血缘,也是两姓之人,您是夏家的媳妇,怎么帮着外人。”
赵谷轻轻地笑了。
夏敬安连忙要阻止秋木君的话,可已经晚了。
赵谷道:“两年前,是谁回到老家,口口声声要接我来县城享福?”
“难道是我贪图你这个儿媳家的富贵,巴巴地贴上来的吗?”
“是我的儿子,说他在县城有出息了,要接我来享福,以酬养恩;说你生了孩子,要让我得享天伦。”
赵谷目光直刺向夏敬安,“是与不是?”
秋木君楞了半晌,不是婆母主动说要来县城的?
她能不把婆母放眼里,就是以为婆母是主动过来的。既然住的是她的房子,她说话自然有底气。
赵谷又问:“还是说,你们接我来县城,是为了我攒下的钱财,是为了让我给你们补贴,继续养你们的?”
夏敬安和秋木君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们不能说他们就是为了娘的私房,也不能说他们还需要母亲养他们。
庶人之孝,谨身节用,以养父母。
这是三岁孩童都懂得的道理。
要是传出去他们还扒着母亲,让母亲为他们操劳,他们就不是会被耻笑这么简单,而是被唾骂。
就连岳父家的衣肆,也会因为他们养出了一个不孝的女儿而受到影响。
赵谷又道:“你们口口声声,我的钱该给你们,又把你们的大哥、小弟置于何地?”
长子承宗嗣,天然就该享有家中的大部分家产。
即便刘兆谷真的要分钱财,也应是长子夏敬堂分得大部分,剩下的才是两个儿子平分。
夏敬安终于冷汗直冒,秋木君也清醒了,再没了理直气壮的样子。
这话若是传到大哥耳朵里……
赵谷看两人终于怕了,揉揉鼻翼,空空的肚子让她的声音有些虚弱:“敬安啊,你当初让我来县城,为了什么,我其实是清楚的。”
夏敬安愣住了,娘知道?
“娘有三个儿子。你大哥种地是一把好手,除非天灾人祸,不然也能安安稳稳;你小弟,小时候送去念了几年书,以后找个活计也不难。”
“而你,从小性子就活泛,种地静不下心,读书不是那块料。后来更是自己来到了县城,找好了亲事。”
夏敬安讷讷:“娘……”
赵谷自顾自说下去,把老太太的想法说出来:“你回村找娘的时候,娘就想,你一个人在外,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能拥有这一切。若娘不帮你,你该怎么办呢?”
“娘不想儿子被人戳脊梁骨,说儿子是个吃软饭的赘婿;也不想文哥儿小小年纪就受人指指点点,所以,娘来了县城。”
夏敬安心有触动:“娘,我错了。”
赵谷摇摇头:“这一点,你没错。”
赘婿,在这个朝代是人人鄙夷的存在,不光是声名上,打仗时更会被征发作为炮灰。
赵谷记得在现代看过,秦汉有法名为“七科谪”:吏有罪一,亡命二,赘壻三,贾人四,故有市籍五,父母有市籍六,大父母有籍七,凡七科也。
意思是,打仗时,在征发了有罪的官吏和S人犯之后,就会征发赘婿。
由此可见赘婿地位之低微。
这个朝代虽然不是赵谷那个历史上的朝代,但很多东西都一样。赘婿的地位在这里也是很低的。
夏敬安娶秋木君的时候,秋木君是家中独女。
虽然并没有入赘,可夏家没有相匹配的家财聘资,仅仅按照比农家稍好的聘礼下聘。
即便夏敬安的聘礼还超过了夏敬堂,可跟秋家相比,是完全比不上的。
再加上,婚后住的是秋木君的嫁妆宅子,
这不门当户对的婚姻自然引起谈资。
刘兆谷在老家几次听到人说儿子扒拉着岳家,攀上高枝了,将来莫不是要吃绝户。
把刘兆谷气的,像火烧心一样。
刘兆谷自然不可能任由其他人诋毁自己的儿子。
跟一个最嘴碎的婆子打了一场,那之后,议论声才渐渐变小了。
再有一章应该就开始美食之路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