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嵬水濯》手捣芋头红茶

36、生悲

　　原本也就两百里的路，若是走马的话，行得稍快些，可能也就五天的时光。平地上快步走的话，可能也需要五天的时间。而现在，他们已然在这山上走了五天的日子。后面没有一点追来的人，也没有一点他们的声息。

　　这林间每日陪着他们的只有一些山雀的叫声，山谷中适时还会有些不知名的野兽叫声，在行进的第七天，他们有些迷路了。一行人在山路中徘徊，众人都有些恍惚，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已然弹尽粮绝。

　　相宜幼时在野外讨过生活，故而对能吃的野菜很有心得，滤水也是一把好手。所以他们在吃食上面并没有过多的焦虑，毕竟若是大家真是馋了，大可去猎得一些野味也是可以的。没有一人有所埋怨，都是能吃苦的人。

　　在行进的第十天，他们终于见到了剑门关。翻过这，就是真的到了蜀国了，他们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只是他们最先遇到的不是枝岚派的人，远处坐着一群山匪打扮模样的人。

　　相宜让他们先在原地整顿，而后派了人先去打探一番。

　　他的眼神不错，那里共有六人，两人是女子扮相，他有些弄不清是否真假。但是剩下的几个，有一人看起来像是练家子。剩下的两人应该就是正儿八经的来往的商人，他们的做派俨然就是。可是为何要装作山匪。

　　打探的人与他们说话间，他们往相宜的方向望了望。他将手中的剑挪了挪，以示权威。

　　很快打探的小子返了回来，禀报道：“公子，前面不是山匪，其中一人说与大公子是旧相识。”
　　“旧相识！”相宜重复道，他望向那几人中围在最中间的那个人，女子打扮，那模样气度似是在哪见过。眉头微蹙着，恍然惊醒。

　　与之凑近相看，相宜这才完全信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还未等他与薛景说些什么，薛景拨开他走向萧清羡。而后问道：“羡王这是怎么了？”
　　“中毒！”相宜回道。
　　“多久了？”相宜身后的一位年纪较轻的少年用这一口稚嫩的声音问道。他走上前，身边守卫想要阻拦，相宜抬手示意让他退下。

　　只见那少年仔细检查，看了许久也把了许久，他掀开萧清羡的袖子，单手抓着胳膊，不知道在寻找些什么。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拿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他的胳膊之上划了一道。

　　与此同时，少年的颈上也架上了一把刀。
　　寻常人见了这阵仗，就算是不吓破胆，也会有所忌惮。而这少年只是微微一笑，瞥了一眼颈边的刀，像是没事一般地说道：“放心，不会伤害他。只是帮他放放血，而且，他不是中毒，而是中蛊。”
　　“蛊？蛊不是南夷才会有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薛景问道。
　　相宜思忖片刻，他心中已然有了结论。他问少年道：“请问先生，有何解蛊的方法！”
　　“不要叫我先生，我还不够资格，唤我兰冯即可。”他擦了擦匕首，而萧清羡的胳膊处流出汩汩黑色的血液。兰冯皱了皱眉头，很快眉间又舒展开来，“怪不得你们会觉得是中毒了，此人挺狠，下的是毒蛊。”

　　他说完之后，在场之人无一不揪起心来。薛景看了一眼兰冯，看他那一副怡然自得模样，应是心有成竹，便问道：“你应是有办法，不然就辱没了你这小毒圣的名号。”
　　“好啦，我有办法，且等着这血由黑转至鲜红，而后我自有办法将这蛊虫引出来。”

　　相宜眉头皱得已经可见字，兰冯安抚道：“莫要担心，有我在，我保他。还有啊，别老是皱眉头，会变老哦。”
　　“请兰先生尽心。”
　　薛景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你家王爷自有上天保佑。再说了，念及王妃，你家王爷也是不舍得的。定是会与那阎王爷大战三百回合。”

　　相宜看了一眼薛景，他有些愣神。以往见着，她还是男子的模样，这番确是个姑娘。适才他拍他的肩，他还有些不适应。

　　她果真是个姑娘，他这才明白往些时候王爷嘱咐他莫要与薛老板太过亲近是这个意思。

　　一副女儿妆，却掩不住她身上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英气感。眉眼间是那山河中硬朗的山脊，眼中含着世人所不能企及的星河，还有那未施任何胭脂的面容，真真是那天生丽质的美人，但又与世人所认为的美人不太一样。

　　她所想所做皆是世上许多女子就不能做到的。

　　相宜些许怔愣的模样，薛景微微一笑，道：“你想问我们为何会在此是吗？”
　　“嗯，为何？”
　　“前些时日，由蜀国送往中原的一批货出了点问题，对方坚持说是运送的镖队监守自盗。双方各执一词，后因中原与蜀国交战。我猜测对方可能是想因此而不给货款，后面发现不是这样，然后深入调查。你猜怎么着？”
　　“如何？”相宜看了一眼后面，兰冯正在用火烧着匕首。
　　薛景叫道：“那里有兰冯，认真听，或许对你们也是有一定的用处的。”
　　相宜致歉道：“不好意思，请说。”

　　薛景还是如以前一般，轻轻地拍了他一下。道：“我发现中原的人在囤积粮食，还有黄金。都知道，风浪越大，鱼越贵。”
　　“中原内部有问题。”
　　“对，我不知道战场上是怎么样的。你也别觉得我说话直，这一次若不是中原内乱，还真不一定能这么早打完，甚至更糟。”
　　相宜联想到战场上的种种，似乎都在验证薛景猜测的正确性。
　　最后一次十分艰险，如若不是对方将领突然不知因为什么而分心，他或许就已经交代在那里了。或许但是他们就已经听到了什么消息，这才乱了阵脚。

　　“所以因为内乱，有人想要垄断，还有人想要趁机抢占别人的心血。这不，一不小心，我们也就着了他们的道。再和你说一个我们所得知的信息，中原似乎要易主了。”

　　噗··“王爷~”，萧清羡吐出大量黑血，相宜此时也没有心情再纠结中原的事情，一个箭步跃了上去，单膝跪在地上，看着萧清羡。

　　萧清羡用手抹去嘴角的血，看了一眼四周的情况。这些天的昏迷，他脑袋不是特别清醒，身体虽然是不能动弹，但是他能听见所有人说话。

　　他觉得身体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游走，现在他算是肉眼能见到这东西在自己的手臂上。因为胳膊处被丝布紧紧地绑着，它不能继续游走，只能囿于这一方。

　　兰冯递了把刀给他，说道：“王爷是自己来吗？”
　　萧清羡二话没说，随着手起刀落，鲜血从这只胳膊处流了出来，只是这一次是黑红褐红的，还伴着丝丝恶臭味。

　　里面的家伙似乎知道他们的意图，就是不往伤口处出来。只见萧清羡将匕首一反，用刀背像是刮肉一般将它逼了出来。

　　蛊虫一出来，兰冯便用器皿将其装好。
　　嘿嘿地笑道：“这可是个好家伙，只要是没死，那就还有用。你可真是命大，一般来说这种蛊虫只要是离了宿主的身体便会死亡，可你这只。
　　“怎么说？”萧清羡望了一眼面前一袭蓝衣的少年。
　　“说明给你下蛊之人已经死了。话说你可知下蛊之人是谁吗？”

　　薛景上前作揖道：“羡王别来无恙啊。”转身有对兰冯说：“你这人，若是他们能知晓谁人下蛊，初见时怎会一头雾水般觉得是中毒。”

　　兰冯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笑道：“也是也是，是我愚钝了。对了，只要蛊虫出来了便是没事”。他从衣袖里拿出一瓶蓝色的小瓶子，交给了相宜，嘱咐道：“将这药粉洒在伤口处，不出半月就会好。伤口尽量莫要沾水，多透气。”

　　嘱咐完之后他与薛景道别。

　　薛景望着兰冯的背影道：“这一别，又不知是何年何月能再次相见。”
　　“若是有缘，定会相见，无缘，怎能强求！”

　　几人决定一同上路，萧清羡因为长久的昏迷，身体还有些虚弱。故而几人并未特别着急行进。昏迷之时听到了相宜与江蓠的安排，他遣了一个腿脚快的人，先行前往剑门关处寻枝岚。安排人尽快寻找江蓠一行人的踪迹。

　　他恢复很快，也不知是他自己强撑还是心中急于见到自己心中所牵挂之人，剩下的步程他就似平常健壮之人一般，丝毫没有想要休息的样子。

　　薛景看不下去了，劝道：“羡王若是想要好好地站在王妃的面前，您还是好生保护自己的身体吧。”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
　　“什么？”
　　“没什么？”
　　薛景是一个直白的人，“您是想知道王妃有没有想你吧。您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萧清羡揪着手中的狗尾巴草，装作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她很担心您，每十日便会让我们商队的人带信给您。您没看吗？”
　　“信？”萧清羡侧过头，十分疑惑。好像从来没见过一般。

　　薛景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应该是没有收到。不过她对于宋明昭的信是特意打了招呼的，她这边没有出意外，那就是他们内部有问题。

　　萧清羡看向相宜，相宜也是一脸懵，面上是各种无措。他知道宋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回去他一定要好好整治一下。
　　不管怎样也是自己治下不严，连请罪道：“请王爷降罪。”

　　他将他托起，转过身看着远处的夕阳，红得好耀眼，他觉得自己有罪。薛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话多了点，想要说些什么找补一下。

　　还没说话的时候，萧清羡一声令下，“加快脚步，天黑前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