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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诶?有些唐突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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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那染缓了片刻,还是甩开了手中的刀,意图再次爬起,可意识逐渐脱离了理智的束缚,撕心累肺的疼痛感还历历在目,他脱了力。眼前纯白的世界,一遍遍旋转着,颠倒着,好似他是这世上唯一的人。
哦不,还有苏合也。只不过他也晕睡在旁,没有一丝要醒的迹象。至于断首,还是包在百布中,大概,是真的死了吧。
这里已经离主军队很远,无人能救,无人能医。
他最终放弃了挣扎,软软躺在了雪地里,只是看着眼前的一片冰雪喘着粗气,看那些雪花在他炙热的喘息下,一点点融化成了水。气息渐弱,不过顷刻,他甚至连白气都吐不出来。
水变成了冰。
俗话说,柳暗花明又一村,平芜尽处是春山,当赤那染看向远处一行人马朝自己走来时,若他懂中原诗句,一定会反复诵读。
那行人马在不远处停住,领头的人吩咐着大家都在湖面旁等待,然后只一人踏上覆满冰的江面,向埋在冰雪中的赤苏二人走来。
是那个少年。不是纸做的,是真正的人。
只是这时的他身着道士服,这衣服他认识,是天山的。
原他就是自己死等不来的道士。
少年不再面色苍白全身尸斑,而是明眸皓齿,熠熠生辉。雪小了,柔和的阳光铺洒下来,被他英挺的鼻子隔断,他眉中瞳孔漆黑,似无尽的深渊,又似浅薄无鱼的清潭,他半拢的发丝随着蹲下的动作触碰到了赤那染赤裸的胸膛。
“突厥第一勇士还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少年还是笑着,却没有在密室里的阴冷,笑得明亮,浓密的睫毛在寒风中微微颤栗着。
“......为何来迟?”赤那染语气中无不埋怨。
“大雪封路,迟了些。诚非吾所愿。”
在赤那染模糊视线里,少年笑得与之前全无二致,还是带着一丝戏谑,如以前一般叫人看了难受。
在莫名复杂的情绪中,赤那染酝酿了半天,吐出来一句:“还不快帮忙?”
少年的目光从赤那染的面上下移,一路从锁骨看至冷白但被冰雪冻得红透的胸膛臂膀,宽肩窄腰,精瘦的肌肉一起一伏,想来穿上衣服时已是极为好看,更不必说现在这“坦诚相待”的一幕。少年佯装仔细审视,啧啧两声,撅了撅嘴,贱贱地点评道:“虽然狼狈,但确实不愧突厥第一勇士。”
定了几秒,他视线上拉,与赤那染一双布满红丝且微显迷离的双眸对视,少年从未停止笑意,问道:“不想问问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赤那染回道:“想,但不是现在。我快冻死了。”
少年并没有听到他如此说就火急火燎得将赤那染驮起,而是又紧接着说:“你中毒了,所以没劲。”
赤那染:“那你倒是帮帮忙。”
少年更加灿烂狡黠的一笑:“求求我,我便帮你。”
赤那染:“......”
赤那染将目光从少年的脸上移走,叹了口气,从新看向天幕:“那我还是等着自己缓过来吧......”
“开个玩笑,自然不能放你不管。”少年见赤那染有一种当真要等着自己缓过来的架势,说了软话:“还没等你缓过来,就已经冻死了。”
话毕,少年俯下身去,将左手插入赤那染的脖颈后,右手则撺进了赤那染双腿下,作势要将他捧起。赤那染饶是中毒无劲,但在羞耻心的驱动下,他连拽带踹推开了少年的手,有些恼火得低沉喊道:“这是抱女娘的法子!”喊得急了,又接着好一顿咳嗽。
远处的一航天山车队便就静静看着他们拉拉扯扯。
“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要我看,小兄弟事多了些。”少年蹲着做无奈状。
这少年是故意想看自己出糗的。赤那染脸本就被冻得通红,如此一来,更是红得快滴出血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少年向赤那染探去一只手,如同在密室中,只是这一次,少年在上,赤那染在下,他的胳膊也不再僵硬,一把将赤那染的胳膊搂起,扛在了肩上。赤那染周身的寒气透过少年的好几层衣物传到了少年的身上。
赤那染虽算不沉但也不轻,如今浑身力量都压在了少年的身上,少年却像是没有受力一般,轻轻松松将他扛着走。
少年比赤那染高了半个头,扛着赤那染向前走时,还需弯着腰。
少年向岸边的众人点头示意,接到指示,他们向还在冰面上沉睡的苏合也赶去。
赤那染被扶上上马车前回首看了一眼被众人扶起的苏合也,苏合也的衣冠跟自己比起来还算完整,只是表情也相当痛苦。
“帮他也解毒。感谢。”赤那染冲着少年的耳朵开口,可能是风声太大,亦或是注意力并不在此处,少年将耳朵凑在了赤那染的嘴旁,动作自然,没有之前的调侃模样,问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盯着近在咫尺的耳朵,赤那染的心停滞了一秒,继而不自在得将自己向后靠了靠,他不知为何不敢离那少年过分近。
“麻烦帮他也解毒。”赤那染重复着,只是声音却更小了些。
“放心,肯定会的。”少年没有再拿他取笑,而是认真回复着,顺手将马车中备着的解药拿出,吩咐底下的师弟将起锅熬药。
“这毒需饮热药,很快,煎好了便拿给你。”少年将赤那染扶至马车中躺下,为染摆弄出了一个最为舒适的姿势,然后拿了一床锦被给他盖了上去。
“还有力气说话吗?”少年问。
赤那染使劲牵动着脖子处僵硬的肌肉,点点头。
刚才的经历太过于玄幻,以至于赤那染还没有完全从那肉身佛、说话的断首中回过劲来,他微微侧头看向地面。在被扶回来的时候,少年将赤那染旁边,包着白布的断首顺手拿了过来。这时正摆在少年的脚边。
白布包裹着头颅,严严实实,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五官轮廓。赤那染总觉得下一秒那断首就要从白布中蹦出,开始叽叽喳喳吵嚷。
少年注意到了赤那染的目光,似是读了他的心思一般,弯身从地上将裹着的白布扯了下来。
还是熟悉的面孔。
只不过确实是已然死去良久的模样,没有一点活气。
“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场景都是幻境,都是假的,其实你就算真成了肉身佛也死不了,就是醒不过来了......好吧,这么说的话,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少年耸耸肩,坐在了他的床边沿。
赤那染:“他们是谁?”
少年:“不知。”
赤那染:“这山从何而来?”
少年:“从去处去,从来处来。”
赤那染:“.......”
赤那染:“为何下毒?”
少年:“为了骗你们这种阳气旺的人做他们的养料吧。”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猜的。”
一连几个问题,赤那染感觉自己实在问错了人。这人不实诚,他那一副泰然自若的表现怎么可能一问三不知,只能是不想告诉自己罢了。
看来只能问一些昭然若现的问题了。
赤那染:“你见到阿速军了吗?就在山脚下。”
少年把赤那染露在被子外的胳膊塞进了被子了,又帮着掖了掖:“见到了,放心吧,他们都好得很,现在应该正起锅烧火做饭呢。他们久不见你回去本来说要来找你,但是山里法阵颇多,我无暇兼顾,就让他们在原地不动。”
赤那染:“没事就好。”说完后就闭上眼,心中悬着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二人沉默了一阵,少年又先开了口:“你当时之所以感觉到金光对你的束缚感,那也是幻觉。”
赤那染:“一般中了幻觉不是都没有知觉吗,为何会痛?”
少年:“不冲突。一会你就知道了。”
一会又是哪一会呢?赤那染总觉得这少年总在自己面前故弄玄虚。他太累了,没有再回话,只觉得自己的神思慢慢不再那么聚焦,脑子也有些不复清醒。
于是当少年发觉对方良久都没有回话时,他盯着已经熟睡过去的赤那染良久,嘴角荡起了一个浅浅的,不易察觉的微笑,想着:“突厥人都这么没有防备之心的吗,这就睡着了,还睡得这般死......”
等赤那染再次醒来时,一碗热汤药已经端到了自己的面前,那热气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化成了白色的烟雾向上升腾,就像似燃着热炭的烟囱一般,一股苦味迎面扑了过来。
少年将赤那染扶了起来,靠在马车内的靠背上,被子滑落,少年又用手将被子拉起来向赤那染臂窝处窝了窝。那个站着的陌生天山道士见赤那染已然坐起,便又将手中的热汤向赤那染伸近了一分。
热汤已摆在眼前。赤那染努力伸出手,颤抖着想要接过那碗热汤药,只是手上实在太过无力,刚触碰到那杯碗,就向旁歪去,汤药也随着猛得晃悠一下,险些撒了出来。
好在快要撒出时少年眼疾手快扶了一下,稳住了碗,将汤药接到了自己的手里,不至于浪费了这碗熬了许久的“救命药”。少年没有生气,还是保持着微笑,扭过头冲着那个递药的陌生天山道士说:“你说这汤药是治什么的?”
虽然没有呵斥,但赤那染只觉少年在那小道士面前浑身上下透露着无比的威严,威严得让他恍惚间看到那小道士好像吓得直冒冷汗。
“回......回师兄......是治无力之症......”小道士也越说越无力。若是他话说得再虚些,再无力些,赤那染想:这药他也可以喝一喝了。
“没眼力见。”少年不耐烦得挥了挥手,小道士得到命令便一溜烟没了踪影。
少年将赤那染一双举着已是强弩之弓的胳膊压了回去:“别端了,够费劲的,我喂你吧。”说完就用药勺子搅拌了几下汤药,崴了一勺,放在唇下吹了吹,想是不烫嘴了,便递与赤那染。
温度刚刚好。
吞下那药,他趁少年去崴第二勺时有些好笑得问:“你们天山一派也这么讲究上下级一说吗?”
“此话怎讲?”少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吹了吹勺中之物。
“我看他很怕你。”赤那染说。
“哪里,他这个人就是马马虎虎的,必须得说教一下才行。你可别胡乱说去,我们天山可是最重仁制。”少年又将勺递了过去。
于是一勺又一勺,这满当当的汤药很快就见了底。赤那染毕竟是个战士,这种苦得方圆十里都能闻见的恶心汤药,他三下五除二就喝了下去。你若是问他,他也许会答:不苦不苦,哪有日子苦,跟每天打打杀杀的日子比,他认为这简直就是小甜水。
可是这一杯药下肚,身体却没有丝毫缓过来的感觉。
难道是还需要时间让药生效?
赤那染心中有惑。
喂完了药,少年将空了瓷碗放到一旁,又扶着赤那染躺下,扯下了他身上的被子,精壮的□□裸露出来,他把赤那染翻了个个,脊背朝天。
只见从赤那染的视角里,少年在自己的脖颈处盯了半天,手上换了好几个姿势,似是想在自己的脖颈处动动土,可最后都是摇摇头不了了之。
位置都不对。
干“这事”,最忌讳劲使错地。罢了,少年随即作出了决定,他一掀衣摆,长腿一伸,直接从榻沿跨坐到赤那染的背上,两条长腿夹着赤那染的胯骨,跪坐在赤那染的身上。
赤那染:?
赤那染被眼前的一幕搞得有些恍惚。
那少年......竟是?骑在了他的身上?
“你......?”没等赤那染问出口,一种剧烈的疼痛从脖颈处传来。
“嘶......”痛觉来得突然,赤那染没有忍住,猛吸了一口气,同时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好了,完美。”少年拿着手中从赤那染脖颈处拔出的“东西”,满意得点了点头,然后又慢慢翻身从赤那染的身上移了下去。
“看。”少年下了地,蹲在赤那染的面前,举着手中的“东西”,凑到赤那染的面前。
少年手中的,是一只极小,极精致的小虫,这模样,赤那染在西北草原从未见过。这小虫周身关节极多,极繁密,似是缩小般的穿山甲般,最外层的壳隐隐反着金光,身上有许多腿仍在蠕动,腿上还沾着未干的鲜血,此时正蜷缩在少年的手里。
“是不是好多了?”少年笑着看向摊在榻上的赤那染。
赤那染的脸侧趴在榻上,却没有挤出多少赘肉,额头虽然出了一些汗,但还算体面。
他听到这话,细细感受着,确实感觉有一股暖流正在复苏他的全身经脉。
他先是动了动手指。
手指虽然活动得不是太灵活,但起码已经不会太无力,只是操控上有些不大灵敏。
紧接着,他尝试着用手将自己撑了起来。
“这是从我脖颈处?......”赤那染慢腾腾坐了起来,缓缓举手向自己脖颈处摸去,左右摸索着,想要找到伤口。而小虫还在少年手中不停蠕动,张牙舞爪挥动着一众尖尖的腿脚,在少年手心处寻找何处钻入。
“没错。这就是你幻觉的来源。”少年没有因赤那染坐起而站起身,仍是蹲在原处,摆弄着手心处的小虫。
赤那染定睛看着,那少年并不是普通的“摆弄”,而是一一将那小虫的腿脚都拔了去,拔下的就扔在一旁。那小虫痛苦得扭曲挣扎着,疯狂地挥动着剩下的腿脚伺机想要扎入少年的手中,可少年的手不知什么缘由,不论小虫那尖尖长长又坚硬无比的腿脚如何扎,都无法扎进去半分。
螳臂当车。
待拔得小虫一身“光秃秃”,少年才将小虫扔在了地上,抖搂抖搂手,站了起来,一脚踩在了小虫身上,使劲碾压两三下。小虫就这样,躺在断首的旁边,与断首一起成为了两摊死气沉沉的东西。
“这小虫邪乎得很,极不易杀死,所以把他腿都尽数拔下,免得他再害人去。”少年解释着。等那小虫真的不再动换,少年才将注意力移回赤那染那边,从榻下的暗格里抽出几件衣物,递与赤那染。
“苏合也可也是如此症状?”赤那染一边将衣物展开穿上,一边问道。
“苏......?哦,你是说那个与你晕在一起那位?”少年抿唇一笑答道:“想来不出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