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华裳》柳木非

2、霓裳与子衍 (二)

　　“糖葫芦，糖葫芦，酸甜可口的糖葫芦！”
　　“姑娘要不要来串糖葫芦啊？”
　　那身着淡紫色衣裳，脸戴面纱的姑娘，沉思了片刻，淡淡笑道：”待我回来，再做您的生意。“
　　“霓裳姑娘。”子衍似从远处匆匆而来。
　　“你迟到了。”霓裳道。
　　“此刻离巳时还差一刻。”
　　“你来得比我晚，便是迟到了。”
　　子衍无奈，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霓裳一笑。
　　“走吧。”
　　二人一路无言，出了城，行至城外一小村落。
　　子衍不解，“不知霓裳姑娘带我来此处是为何？”
　　“待到午时，你便明白了。”
　　霓裳给自己寻了一树荫之处，在村口的偏僻之处，难让人发现，子衍也跟了过去。
　　接近午时，日头正烈，即使是树荫之下，也是盛热难挡。
　　二人在村子外观察了半晌，却没什么异象，独独有一点很奇怪，这村子像是没什么生气。为何这已近午时，却不见炊烟。忽然，旁侧有四、五个人挑着担子，行了过来。见他们进了村子，将担子放下。他们将所挑的篮子打开，里头装的竟是饭食。这可就奇怪了，为何一普通村落，不见炊烟，不见活人行走，还要由他人送饭，子衍心道。又见那几人，端了些饭食，分头去往几处屋子，一时又恢复了静谧无声。
　　突然，一个人像疯了一般，冲出屋子，口中大喊：“仙子，我要见仙子，仙子呢？仙子在哪里？”又有几人冲出门来，似是呼应方才那人的声音，均口中大喊着：“仙子！仙子!”方才来送饭的那几人也冲了出来，想要制住他们，可那几个人像是发了狂，怎么拉也拉不住。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子，击至那几个发狂之人膝盖处，他们才被人制住，拖回了房屋中。
　　子衍收回了掷出石子的手，想问霓裳什么。
　　“这？”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霓裳道，”人人都传，这城中多有男子突发臆症，每日至子夜之时，他们的离魂之症便会发作，口中还总是喃喃道‘仙子’二字，起初发病的人少，人们只作是梦游之症，可后来发病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也渐渐开始慌乱起来。而且，这臆症专挑美男子下手，相貌稍微端正些的，都未能逃过。”
　　子衍点头示意。
　　“可是寻常百姓不知，这臆症早就变本加厉，那得臆症的人，时间一长，便不只是在半夜发作，而是整日整日地发癫发狂。官府为了将风声压下来，便将那些家中无力管束，病情严重之人，关在了这里，而有钱人家的少爷，便被锁在自己家的深宅之中，绝不可外出。”
　　“原是如此。想来，是那官府之人将这病当作了瘟疫般处理，可他们倒不想想，哪有疫病传男不传女。”
　　此时，子衍见那些送饭之人，离开了村子，他们二人才进入村子，随意选了间房屋，推门而入。
　　子衍见屋中摆设简陋，除了床桌外，并无他物，想是怕这些人发病时伤着自己。见一人双手被捆，坐于床上，绳子的一头绑在床柱上，那人也不挣扎，只抬头望着前方，傻笑着。
　　霓裳观察着四周，见那人正前方有一幅画像，画上之人，像是一位女子，但却没有容貌，那被捆住的男子正是在盯着这这幅画像。
　　子衍抬手在其风池穴、百会穴等几处穴道轻击了一下，那人忽而眼神清明了一瞬，当即对着子衍苦苦哀求道：“救我，救救我，是她，是那个女的，她跳舞，跳舞，然后，然后，仙子？仙子！”
　　那人忽然又失了神智，对着霓裳大喊道。突然他一个起身，挣脱了绳子，趁霓裳不备，一把扯断了霓裳的面纱。
　　“是仙子！仙子！”那人拔高了声音，要朝霓裳扑去。
　　子衍当即抬手于那人后颈一击，那人立时便晕了过去。
　　“看来这臆症已深，难以轻易化解。”子衍道。
　　“姑娘可有伤到哪里？”
　　霓裳摇摇头。此刻没有了面纱，子衍第一次见到她的真容。本以为舞女应浓妆艳抹，却见她不着粉黛，眉目如画。
　　子衍一时愣住了，竟说不出话来。
　　霓裳嘴角微勾，“公子见了妾身的真容，可是要对妾身负责任的。”
　　霓裳见子衍，一副不知该如何接话的呆愣样子，低头微微一笑。
　　“走吧。”子衍回过神道。
　　二人行至房门处，却发现方才那人的喊叫，竟将这村中关着的其他疯癫之人都吸引来了。此刻将房屋团团围住。
　　子衍心生一计。
　　“霓裳姑娘，我先出去引开他们。”
　　话音未落，人便夺了门出去。那群人听见声响，不管不顾地便向前追去。
　　霓裳借机要从另一边逃出，不料却被人发现，又不知是谁喊了句：“仙子！“
　　一群人忽而转向，尽数都往霓裳的方向狂奔去，子衍心道，不好。
　　霓裳被疯癫的人群，团团围住，霓裳抬手施以幻术，却发现，他们已然魔怔，幻术难以控制，便是此刻，子衍飞身跃入人群之中，挡在霓裳身前，只见他们像是发狂般齐齐扑上前去，子衍被这群疯魔之人拉扯，啃咬，却全全没有要松开护住霓裳的手。霓裳见状，心下一急，强行起势，空中忽起飞沙走石，迷了众人的眼，子衍见人势稍散开，立即拉起霓裳的手，转身向后山逃去。霓裳一离开，那飞沙走石也挡不了癫狂的人群，他们又急急向前追去。子衍拉着霓裳一路跑至山林深处，那人群也紧随其后，忽然，霓裳一个脚步踏了空，子衍伸手想要护住她，二人齐齐跌入沟壑之中。
　　子衍想要直起身来，却发现身上压着一人，想要开口询问她可有事，却被霓裳用手捂住了嘴。肌肤轻贴，子衍的心跳似是快了几分。忽听闻，上方众多脚步踏碎落叶之声。子衍心知，看来这癫狂人群还未散去。
　　听得他们走远了些，霓裳松开了手。
　　子衍忽觉手臂处，一阵刺痛。
　　“你这是脱臼了。”霓裳轻声道。
　　“我帮你接回去吧。”
　　“霓裳姑娘，还会接骨？“
　　“略知一二，你这胳膊应是方才落下来之时，我跌在你身上，才脱臼的，理当由我帮你。”
　　话音未落，只听‘咔’一响，子衍闷哼了一声，霓裳见他明明疼痛，却碍着面子不出声的样子，心觉有趣。
　　“好了。”霓裳道。
　　子衍轻轻动了动胳膊，确实不再那般疼痛了。
　　“多谢姑娘。”
　　霓裳突然凑了过来，却要拉开子衍的衣服看。子衍死死拽住胸前衣襟。
　　“姑娘，男女有别。”
　　霓裳一笑，“公子放心，霓裳别无它意，只是想看看你肩膀上的伤。”
　　霓裳伸手指了指子衍的胳膊，“你看你这胳膊上，都是被他们啃咬的牙印。”
　　“无碍。姑娘没事便好。”
　　“你方才为何要帮我？你我素昧平生，你为何要以身相护？”
　　“怎能说是素昧平生呢？算起来，这已是你我二人第二次见面了。”
　　“才见过两次，你便愿意如此为他人付出了？”
　　见子衍不答话，“纵是萍水相逢之谊，子衍也当倾力相助。”
　　霓裳闻言，似是略有所触动。
　　过了一会儿，子衍闻霓裳轻声道：”多谢你相信我。”
　　“方才那人，只见了我一眼便癫狂起来，若是旁人看了，一定觉得我便是那施法之人。可你不仅没有怀疑我，还以自身，替我挡住了人群的攻击。”
　　“姑娘若真是此事背后之人，断没有带我来此处的必要，让我发现，那些患病之人见你的癫狂反应。姑娘如此聪慧，若只是想获取我的信任，大有其他的方法，定不会如此鲁莽行事。”子衍道。
　　霓裳略微点头，忽而又一笑，“公子一看便不是寻常侠士，方才你大可用法术，抵挡人群，却为何非要以肉身相抗，也不还击他们。
　　“他们此刻虽然癫狂，但也是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我以法术相抗，定会伤了他们。”
　　“那你便宁可自己受伤？”真是个傻子，霓裳心道。
　　子衍一时语塞，又感觉身上的伤口有些痛痒起来，这人发起狂来，还真不可小觑，全身衣裳都被他们扯破了。
　　霓裳见他一身狼狈的模样，忍俊不禁。
　　“那些癫狂的人群好像已经平静下来了，我们出去吧。”子衍道。
　　二人相互搀扶着，爬出了沟壑。
　　子衍往这山林中四处看去，霓裳似是读懂了他的心思，便道：“公子可信我？”
　　子衍没有犹疑：“信。”
　　“那便随我来。”
　　子衍跟着霓裳，并没有往回走，而是一路穿越山林，来到了又一片竹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