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济沧海》趁酒归

8、失智

　　在他出声惊醒时清之前谢顾松伸手掐灭了后面的话。

　　青海只得瞪大眼和他两两相视。

　　黑夜中，能听清的只有两道呼吸，发现这一点的青海心下了然。

　　谢顾松盯着青海看了好一阵，然后哑着嗓子问：“你身上的味道怎么比狐狸还要好闻？”

　　青海一脸困惑。

　　“不对……”不确定似的，谢顾松凑近了细闻，顺势将对方滑落的血舔去，“第一次见你，不曾嗅闻味道，这回不知怎的，一见面就被香气引走。”

　　他一路嗅闻，直到目光与青海瞳中蔓延的金边相撞。金边一点点吞噬白瞳，刺痛了他的神经，使他怒由心生，“你可是用了什么下作的法子？”

　　青海没用任何法子，也不知祸斗为何被自己的血液吸引。但眼下的他控制不住灵力外扩，本该老老实实在体内的力量疯了似的往外跑。

　　这股力量同样威胁谢顾松。

　　“还不快收回去！”谢顾松偏开脸，躲掉他金色瞳孔。

　　“我……”看着他巨大的反应，青海尝试了很多遍，力量却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停扑向谢顾松。

　　“我压不住。”

　　“你的力量你压不住？”在青海力量的笼罩下谢顾松目露凶光，唇角弯起冷笑，“今夜孟章是要拆了这家客栈还是要夺走那人的性命？”

　　说这话的时候他特意转向床上熟睡的时清，青海顺着看过去。

　　当看清时清身处的环境后他惊出一身冷汗。

　　妖魔尚且抵挡一二，寻常人怎么顶得住如此磅礴的力量！

　　“你现在离开这里。”青海咬牙恨恨道。

　　“血还没吸够，你让我怎么甘心离去？”谢顾松伸舌舔了舔唇，躁动的魔气快把他搞疯了。

　　惨白月光将他跳跃着火焰的眸子点亮，忽明忽暗的红纹在眉间愈渐清晰。

　　危险一触即发。

　　俩人暗中较劲，身后床上的时清十分平静，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

　　青海害怕力量过度直接悄无声息地把人弄死，于是一边努力收灵力一边用眼神赶谢顾松。

　　不知是不是谢顾松善心大发，竟然在被瞪了一会儿后主动从青海身边退开。

　　青海见状，松了口气。

　　.

　　第二日，青海赶在夜幕降临时分回到客栈，冷脸的时清尽职尽责跟在他身后，一步不曾远离。

　　谢顾松原本正品茶饮酒，听扬州的姑娘弹曲吟唱，结果一抬眼瞅到远远走来的青海二人，当即一愣。

　　今日是限期的最后一日，原以为青海会没了命似的寻找狐狸踪迹，怎么也得寻到第二日清晨，谁料这天才刚黑，他竟然回来了。

　　眨眼二人来到面前，时清完成任务站去谢顾松身侧，青海则直挺挺杵在谢顾松眼前，把唱曲的姑娘遮了个一干二净。

　　谢顾松垮下脸，放下手中的酒壶问道：“怎么这么早回来？”

　　他专门歪头往青海身后看，穿过对方的身体瞥见漆黑的天色，“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不必寻了，”青海抬手作揖，丝毫没有往旁边挪一步的意思，“方圆百里不曾有狐妖踪迹，连丝气息也无，想来定是逃之夭夭，我在此守候也无济于事。”

　　谢顾松听完，一乐：“那你是想通了跟我走？这敢情好，与其守着狐妖，不如做些于国于民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青海沉默着没接话。

　　“若是没旁的事，且先退到后面，”事情既然如此开明，谢顾松心情大好，“与我一同吃酒听曲。”

　　屋里的姑娘换了一首曲，小曲伴着调痴痴缠缠，叫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愁丝来。

　　青海一直垂着头，听到曲子，恹恹道：“青海追踪狐妖乏了，便不在此扰公子的兴，先行告退。”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退了出去。

　　谢顾松侧头给了时清一个眼神，等房里只剩他和姑娘二人后才再次拿起酒杯饮品。

　　.

　　夜里露水重，青海平仰在床榻，毫无睡意地盯着一处看，直到耳边传来细细的响动。

　　他猛地坐起身，在对方进来前离开房间，甚至离开客栈。

　　客栈西侧是弯弯曲曲的巷子，住满当地农民。夜深后这些人早已歇息，燃着烛光的没几户人家。

　　青海一路奔跑，一直到拐进巷口。还未站稳，一股横冲直撞的蛮力迎面而来，凛凛杀意昭然若揭。

　　狐妖凶相毕露，尖锐的爪子擦着青海的胳膊过去。

　　撕毁的衣袖挂在胳膊上，险险躲过一劫的青海不敢放松，催动赤泽与对方周旋。

　　耳边风声阵阵，嚎叫着划开夜幕。

　　今夜狐妖有备而来，青海能看清她眼中的恨意。

　　也是。

　　青海手中飞速结印，赤泽受到鼓舞，趁狐妖反应不及时直接切下她的一条尾巴。

　　血当即喷溅出来，青海沾了不少。

　　“孟章，你我无冤无仇。”浑厚的内力震得四周颤动不止，参天大树伸长枝叶，把一方天地紧紧遮住，“你为何步步紧逼！”

　　狐妖碧绿瞳孔沁出血丝，尖长的嘴抽搐着，獠牙从唇中露出。

　　她满身戾气，一副势要将青海撕碎的架势。

　　“赤泽——！”

　　对她的仇恨青海视若无睹，手指点了灵力，将赤泽催动起来。

　　天边幻出无数剑影，令人眼花缭乱，分不清哪把是赤泽，亦或是每一把都是它。

　　剑花翻动，狐妖压根站不稳脚，躲过这把，另一把紧跟着袭来，让她应接不暇。

　　一人一狐一剑缠斗许久，狐妖肉眼可见的招架不住，再加上受伤断掉的尾巴，她早已失去抵抗的力量。

　　而青海越战越勇，赤泽将狐狸捅得面目全非。

　　“好了。”

　　正在这时，一道鬼魅般的声音自青海身后响起，吓得他当即收回剑。

　　有人站在自己身后竟未察觉一点。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

　　青海握住飞回来的赤泽，转身将剑抵在来人脖子上。

　　谢顾松挑眉看向赤泽，两手举起呈投降姿势。

　　“你来做什么？”看清来人，青海不悦地蹙眉。

　　就这一会功夫，狐妖已经躲到谢顾松身后，看向青海的目光充满敌意。

　　看来是被谢顾松身上的气给压制住了。

　　谢顾松没回答他的问题，先是扭头望向狐妖，在看到她浑身伤的时候忍不住咂舌。

　　“怎么这么不小心？”

　　“嘶——吼！”

　　狐狸神志不清，眸中凶光深深浅浅，一双眼只顾朝青海的方向移动,全然一副失心智的狼狈样。

　　见她这样，谢顾松二话没说一把把狐狸拉近，动作间散发的香气勾得他食指大动。

　　“尾巴也少了一条呢。”谢顾松摸向断尾，感受到狐狸的颤抖与挣扎。

　　失去神智的狐狸虽然暂且压住心智，但时间不长，很快又变了回去，挣扎着要往青海那里冲。

　　“怎么？”谢顾松大力摁住她，单手将人拎起来，随后飞快打量完，诧异地转向青海。

　　“你竟会使这些小把戏？”

　　青海沉下脸没吭声。

　　“我家狐狸就这样好欺负，被你如此折磨？”谢顾松边说边把沾满尾巴血的手抽回，放到嘴边尽数舔去，一双红瞳直勾勾地盯着狐狸看。

　　那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可惜狐狸神志不清，一心要杀了青海。

　　“要不杀了你吧？”这话说得风轻云淡，谢顾松扭过头，树叶的影子落进眼底，“孟章神君。”

　　从古至今，杀四神者，皆不可恕。

　　而他祸斗，已杀朱雀一神，再杀一神不以为惧。

　　听到这，原本还疯癫的狐狸倏地顿住身，迷茫的眼里投射出谢顾松的侧脸。

　　她努力辨别，在迷雾中依稀看清模糊的轮廓，于是凭着直觉喊道：“尊者圣明。”

　　猝不及防的声音拉回谢顾松的注意力，狐狸已在不知不觉间幻成人形，那股香气越发甜腻，令谢顾松抵抗不住食欲。

　　他喉结发哑，唇齿在她颈间上下剐蹭，细腻的肌肤透着沁凉。

　　正在这时，狐狸像受到惊吓，尖叫一声用力挣脱谢顾松的桎梏，在他来不及反应时已蹿进深巷。

　　“哈——”到嘴的食物跑了，谢顾松把目光转到青海身上。

　　狐狸大概是被自己的利齿戳痛，本就神志不清的她当即受到惊吓，以为是保护伞满心信任，却不料差点被人咬破颈项。

　　谢顾松耸耸肩，罢了。

　　“你看着我作甚？”青海莫名一股寒意，警惕地盯着谢顾松。

　　狐狸跑了，自己也等于一无所获。

　　白日做尽一番准备，今夜本可以万无一失，结果让眼前的人搅了局，青海心中不禁叫苦不迭。

　　谢顾松想了想，委婉道：“我肚子饿了。”

　　“晚时见你饮酒作乐，还没吃饱？”青海把话题转移，掠过他向客栈的方向走。

　　没走两步，身后一股大力，青海立即全身戒备，在半空把谢顾松准备为非作歹的手反扣住。

　　“人类的东西我自然吃不饱，孟章神君若是不介意，可否答应在下一个请求？”扑面而来的香气快把谢顾松淹没，肚子里饥肠辘辘，像饿了好几天的恶鬼。

　　青海单手捂住脖子，“昨夜的事你可是忘了？”

　　“没忘。”谢顾松嬉皮笑脸，祸斗的影子竟不见分毫。他把头压低，埋进青海的颈间，隔着对方的手指磨蹭，“只喝一口可行？”

　　“不。”

　　青海一口都不想给他喝。

　　他态度坚决，谢顾松默然片刻，竟调转方向，用空着的手把他放在脖颈的手强行扯到嘴边，猛地咬下去。

　　刺痛几乎是一瞬间的事，青海震惊之余是拼命抽回手，但谢顾松紧紧抓着不放，一点都抽不动。

　　“你疯了吗！？”他想起昨夜的失控立刻急了，抽手的力气不免加重。

　　可惜，谢顾松铁了心要喝几口，硬是强行压下青海的挣扎。

　　喝到心满意足，青海记忆里的失控并没有出现。

　　他既诧异又警觉，松开半空中的钳制，抓着自己通红的手腕远离谢顾松。

　　“怕什么？”谢顾松好整以暇地看他，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我不像你，压不住自己的力量。”

　　言下之意，祸斗的力量尚未完全释放。

　　“走了。”吃饱喝足，谢顾松朝远方瞥了眼，而后边摆手边往回走，留下陷入沉思的青海独自一人。

　　走了没两步，谢顾松忽地停下脚，青海感觉到了，于是疑惑地看过去。

　　只见谢顾松站在树荫外，脸上邪气的笑容格外欠揍，“别想着跑掉，你的血还算可口，不如搭伙互相帮助一下。”

　　青海目光一沉，“你真是卑鄙！休想再碰我。”

　　“你把我家狐狸弄伤，还不准我碰，”谢顾松垂眉敛眸，端得是一幅正派公子模样，谁想得到其实心是黑的，“这是要给我断粮啊！”

　　说着，他摸摸嘴唇，一脸开朗：“不过尽管放心，你去哪我都逮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