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祸斗 ...
-
一旁静候的赤泽发出低鸣，铮铮颤音警告谢顾松滚远一点。
可惜，谢顾松不以为意。
只见他扬起折扇，十支闪烁银光的利刃自扇叶里亮出，在空中划出凌冽寒意。
雾气本就厚重，赤泽磅礴的压迫促使周身气息凝成一团漩涡，力量悬殊到仅靠谢顾松单薄不堪一击的折扇根本是自寻死路，可奇的是青海却并未看出对方退却一点。
风声渐厉，周遭树叶疯狂摇摆，叶子随风卷起，很快围成包围圈。
赤泽的压迫与普通剑柄不同，它属灵剑，凡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青海目光转向谢顾松，以及他手中堪堪支撑的折扇。
那扇子疯了一样上下摆动，即使利刃泛着寒光，却也抵挡不住由灵力汇聚的强压。
“公子——”
青海张口欲劝，可刚出声就见一道残影闪过，是谢顾松打算对赤泽先下手为强。
这一举动无异于鸡蛋碰石头，青海见阻止不了，便催动赤泽尽量不去伤害谢顾松。
谢顾松抿唇不语，见状不仅不退反而得寸进尺。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胆量，他竟镇定地将折扇翻过去，把印有锦绣花纹的一面朝向自己。
金线绣制的“定心”二字犹如定海神针，居然将谢顾松体内四散的魂魄不客气地抓了回来。
而另一头的赤泽敏捷如闪电，嗅到危险立即转变攻势，招招对准谢顾松的弱点。倘若不是旁边的青海制止，此时此刻恐怕已经将对方戳成筛子。
林子深处响起阵阵低啸，受灵剑影响，隐藏暗处的小精怪们挡不住山呼海啸般的攻击，纷纷惊恐逃窜，一时间好不热闹。
谢顾松也感受到强劲的压迫，无形之中将他五脏六腑挤压在一起，呼吸忽地变紧密。
但这种状态没维持多久，谢顾松摇动折扇，瞬息之间便将逆势化解，可也暴露了更多。
随着呼吸愈渐急促，谢顾松的眉头猛地拧起，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似的倏然一紧，下一秒血管里注入不知名的力量，癫狂且无畏。
与此同时他的眼神变得灼热，瞳仁深处迸出火光，望向赤泽的视线开始蠢蠢欲动，锐利又阴冷。
毫不掩饰的杀意令赤泽和青海几乎在同一时间拉起警报，空气中升起焦味，不多时仿佛置身火海。
“赤泽——！”
站立漩涡中间的谢顾松听到这声呼唤立即做出反应，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一把抓住赤泽。伴随刺耳的摩擦声，催动灵剑的青海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无法猜出对方是谁。
“孟……章？”
谢顾松的双瞳几乎被火焰淹没，火红的颜色覆盖了原有瞳色。
“你来我这处是有何事？”质问掷地有声，呼啸的内力震得青海脸色惨白。
这是谢顾松变得不正常后的第一句话。
“你……”青海迟疑开口，“你是谁？为何知道——”
他的话没说完，谢顾松已经转动瞳孔在周围寻找起来，火焰早已占据整个眼眶。
“你的好兄弟朱雀呢？”没有找到人，谢顾松将视线转了回来，阴飕飕地注视青海。
……朱雀？
青海怔愣住，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可惜最后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刚醒来就要找朱雀的人，只有祸斗！！！
赤泽在手中低鸣震颤，锋利的剑身不断抖动，希望能逃脱钳制。谢顾松感受到了，慢慢垂眸下去。
原先在他手里的折扇早已被厉风刮向不知名的地方，他眉毛一挑，那折扇仿佛注入了生命，噌地一下从地上跳起，盘旋在二人头顶。
青海反应已经很快，但耐不住对方的行动更快。眨眼的功夫折扇已经抵在喉口，尖锐凌厉的利刃剐蹭着他的肌肤，留下一道血痕。
祸斗不应该出现，它早在几百年前就被朱雀绞杀，为何现在……
想到这里，青海的脸色绷得更加紧，目光一直在谢顾松身上打转。
“你放过这位公子。”好一阵，青海似乎想通了，开口道。
“？”
祸斗被他一说出现片刻怔忪，举起双手在眼前打量。
他的表情看起来像在困惑自己什么时候附身在人类身上，却已然忘了刚才的问题。
青海趁机催动灵力，下一刻赤泽通体雪白，铮然凌冽，朝祸斗横身撞去。
因赤泽早有准备，所以打得祸斗猝手不及，即便祸斗后面反应过来，也难以招架赤泽的攻击。
短暂的几个来回之后祸斗终于败下阵来，俊朗的脸挂了不少彩。
祸斗稳住后退的脚步，再抬头目光里的凶相毕露。若不是此时囚困于人类的身体，恐怕锋利的獠牙早已伸出。
正当青海全神贯注盯着祸斗的一举一动，谨防他再次出手时。没想到下一刻情况突变，祸斗原本散发火光的瞳孔渐渐熄灭，灵识瞬间溃散。
随着祸斗灵识消失，谢顾松整个人软倒在草地上，原本生机勃勃的折扇也一起掉了下来。
青海收起赤泽，瞪着地上昏迷的人许久。
晨曦消去，八月的太阳高悬于头顶炙烤大地，扬州城外的深林渐渐现出真面貌。之前四散而逃的小精怪们蹑手蹑脚往回逃，结果一抬头撞见溪边取水的青海，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青海察觉异动，知道是小精怪们故意没有回头，继续埋头取水。
小精怪们见状，加紧脚步冲回家。
取水回去的青海刚把谢顾松摁到树边坐下，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
有人来了。
听声音对方应该是个内力极高的凡人，暂且不足为惧。
青海放下水，还未抬眼耳边掀起风声，这时一枚飞镖划破寂静，朝他的眉心飞来。
危险逼近，赤泽先一步脱鞘，将只差一步的飞镖拦下，随后虎视眈眈地调转方向，指着来人。
时清脚下骤停，望着近在咫尺的赤泽面色铁青，再抬眼看到昏迷的谢顾松，怒气噌地一下升起来。
他压着嗓子，警告道：“你是什么人？离我家爷远点！”
闻言，青海直起身子，唤回剑身震颤不已的赤泽。
“阁下息怒，”他冲时清略微俯身，白着一张脸扯出还算和善的笑，“我并非歹人，也无意伤害你家公子，只是昨夜偶然巧遇，便一同呆到现在。”
他的眼中没有恶意，时清绷紧的脸稍微缓和一些。
青海见了，欲让出位置，结果脚还没跨出去却叫人从后面拉住。他诧异回头，看到谢顾松不知何时转醒，正左手压着心脏位置，右手死死攥紧他的袍角。
“你……”青海动了动唇，紧紧盯住对方白到不正常的脸。
谢顾松没说话，只是转动一下眼珠，不远处的时清便一个趁青海不备，迅速将人脖子扼住。
赤泽被青海摁住，身无长物的他轻轻松松叫人拿捏起来。
“爷，要不要我把他打晕？”时清收紧手掌，生怕青海跑掉。
谢顾松轻摇头，扶住树干颤巍巍起身。
正午日头焦灼，穿着长袍的他不断冒出热汗，手心却一反常态，凉得吓人。
他背靠大树，一边喘粗气一边看向青海，这一幕吓得时清不停地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你要去哪？”好不容易稳住狂跳的心脏，谢顾松扯出一抹笑，将青海拉到身边。
高出一个头的他把烈阳尽数遮去，正好笼罩住青海整个人。
青海垂眸不语，先前打斗不小心挣开了昨夜的伤口，再加之脖子上的新伤，此时血已经将青蓝色衣袍染透。
旁边时清密切关注青海的一举一动，从谢顾松注视青海的眼神，以及刚才催动佩剑的场面，他多多少少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公子既已醒来，便没了在下的事。”青海说得言简意赅。
祸斗的事还需从长计议，自己体内有气，指不定哪天会招来祸斗苏醒，所以留在谢顾松身边不是件好事。青海如此想着，挪动身体想离开。
可惜左右夹击的二人却并不如他愿，光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了。
青海垂下去的手指轻轻移动，打算摸出赤泽。
但他没能得逞，手被谢顾松一把抓住，计划也随之打破。
“公子究竟想怎样？”青海绷紧表情，说完后嘴唇抿得紧紧的。
谢顾松微仰起脸，眼睛也不往他这边看，“不久前我才坦言过，小道士是忘性大吗？是你自愿辅佐我呢还是让我手下帮你辅佐我，我希望你能聪明点做选择。”
话音一落，时清已经抽出佩剑横在青海颈间。
剑刃与太阳形成反光，谢顾松这才注意到青海脖子上的伤。
他的眼中泛起一瞬间的疑惑。
青海虽然还可以用灵力唤出赤泽，但消耗太大，体内只剩微薄的力量。
见他一直不开口，谢顾松的耐心逐渐消失。他抬手一挥，把青海抛向时清，“带回去。”
早晨的结界已然破除，三人很顺利地穿过密林，回到扬州城内。
昨晚的妓馆白日不营业，路过时谢顾松无意间瞟见，忽地想起一事，回头问时清，“你怎知我在那里？”
“属下昨夜看到爷追着这人离开竹墨。”
“哦……”走了一段路后，谢顾松的面色虽仍不见好，但奇迹的没感觉到难受。他摩挲两下下巴，继续问道，“你昨夜看到我从里面出来，为何方才才与我碰面？”
听到这话，时清脸色直接一沉，“回爷的话，属下叫人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谁敢缠——”谢顾松下意识就想说谁敢缠你，结果脑子里闪过一个女人的脸。
他冷不丁停下来，后面的时清脸色越来越黑。
三人间气氛忽地冷下来。
青海跟在时清身边全心全意想逃跑的对策，压根没听二人说话。正计划着，忽然敏锐地察觉到周遭变得“安静”，一股怪异的气流正在靠拢。
他倏地停下脚，转向临街一家铺子，而正走着的时清莫名其妙被他拽住。
“干嘛呢？”谢顾松走出几步，发现后面两人没跟上，纳闷地回头。
却看见青海凝重的表情。
经过昨夜的事，谢顾松隐约能判断出他此时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而时清本就敏锐，所以青海一有什么不对，他立马警惕地环视周围。
“怎么了？”
谢顾松回到青海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家胭脂铺，门口聚集不少的女郎，两边揽客的伙计忙得前后脚不着地。这头刚送走一个客人，转身便又迎来一个。
“今的怎这么多人？”其中一胖伙计揉揉笑僵的脸，朝一起当值的使了个眼色。
“谁知道啊。”对方捏捏酸胀的肩膀，绝望地望了眼门口人山人海的女郎，“说不准是咱掌柜的前些日子研究的脂粉好用，所以大家伙一传十、十传百的都知晓了。”
“怎么能？”胖伙计回头瞟向掌柜的，压低声音道：“那不都是四个月前的事了，怎可能才知晓啊？”
见对方也面露疑惑，他又继续道：“再说了，这些个女郎瞧着面生，不是咱扬州城的吧。”
“那你说是哪——”
“你两个不干活，在外面偷懒呢！？”
悄悄话被后面掌柜发现，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随后飞快散开。
这边青海低声问谢顾松，“今日是什么日子？”
“七月十五中元节。”谢顾松说完才反应过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嗯。”青海应了一声，仍旧紧盯胭脂铺不作声。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祸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