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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血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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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中,青海凭着记忆往谢顾松方向的挪动。可任他走了许久,也没找到那棵参天大树。
拨开眼前几缕雾气,他试探性的呼唤:“公子……?公子?你还在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谢顾松没了踪影。
白雾似乎真的越来越大,青海原本隐约能看见自己的脚,现在再低头却是白茫茫一片。
没有谢顾松在旁,青海无法得知佛像的具体位置,在雾里连基本方位都摸不清楚。
平时护其左右的赤泽仍被谢顾松的魔血禁锢,青海眼下真的是束手无策。
怎么办?只有摸索前进。
他一点一点,非常缓慢地往前走,白雾中没有可以用作参照的东西。
就这样像瞎子似的走了不知道多久,青海的脚突然踢到什么东西,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清脆的响声。
像经过风吹日晒,变得十分脆的树枝。
青海停住脚步,蹲下身摸到那根树枝,不成想拿起一看,竟是根白骨。
森白的骨头非常轻,轻轻一掰便断成两截。
于是青海低头研究,结果余光竟在浓雾里又瞥见地上还有根一模一样的骨头。
他眉头紧锁,走过去弯腰准备去捡,等他靠近后骇然发现骨头旁边又连着一根。
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即便站在白雾中,即便身边空无一人,青海依旧感到头皮发麻。
握住手中的断骨,青海往空中一抛,而后手掌翻动,一根丝线自他指间抽出,牢牢绑住那块断骨。
断骨停在空中,浓雾淹没了金光,但丝线给了青海方向。
他口中翕动,用另一只手结印,然后甩向断骨。
“醒魂。”
只听空中短暂的响了两声,一缕青烟迷路般从中飘出,茫然地寻找出路。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从天而降,死死地把青烟摁住。
青烟疯狂扭动,慢慢现出原貌。
“你是谁!?放开我!”稚嫩的嗓音伴随青烟的显形,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拼命挣脱束缚。
青灰色的脸找不见一点生机,发白的胳膊看起来一折就断。最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裤子破烂褴褛,简直到了衣不蔽体的程度,而上衣却怪异的裹着金丝袈裟。
袈裟华美富丽,缠绕的金线将少年的躯体捆出扭曲的姿势。有几缕甚至勒进血肉中,和血水混在一起还在发着光。
青海松了松手掌,让少年喘口气。
“你可是住在这城中?”他问。
闻言,少年嫌恶地蹙起眉:“我乃佛门中人,早已远离俗世,已算不得城中俗人。”
青海惊讶地打量他,“你说你是佛门弟子,远离俗世。但见你年纪尚幼,怎的穿着袈裟?”
“我身居高位,自然穿袈裟。”少年说着,骄傲地昂起头颅。
倘若换个老者这么对青海说,青海还能相信,可面前的少年并未及冠,怎么可能身居高位。
“那你又为何年纪轻轻,却在此处停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醒魂时间有限,眼下纠结少年的身份势必徒劳无功,青海决定换个问题。
少年原本青灰的脸在听到他的问题后骤然变色,乌青的双眼跳出幽幽绿光。
周围的气氛跟着一起变化,隐于雾中的视线尖锐起来。
青海觉察不对劲,戒备地盯着少年。
正在这时,眼前燃起阵阵鬼火,在浓雾中过于明显。也因如此,青海看清了前面究竟埋藏多少骨头。
层层叠叠的死魂自白骨里抽离,幽怨地看着青海。它们被醒魂强行绑在骨头上失去自由,顶多浮在半空。
透过白雾,青海看到它们上身皆穿金丝袈裟,扭曲的姿势和少年一样。
等所有死魂都飘出来后,脚下的地跟着颤抖起来,且幅度越来越大。
青海脸色凝重地后退,似乎怨气太深引来佛像的注意。
“无我相,无人相,无寿者相。”少年小声喃喃几句经文之后顿了顿,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要想得大道,需先摆脱肉身。”
“什么……?”青海讶然,这些人生前都是自愿献身?
少年说着,表情从阴暗变成豁然开朗,而后逐渐癫狂,“如今我的道已然大成,金佛……金佛!金佛您在何处?快来带弟子位列仙班!!!”
话落,他抬眼看见头顶的束缚,火气噌地一下起来,一面疯狂挣扎一面冲青海吼道:“你是谁!?还不快放开我,我是要脱离凡胎,成为神仙的人,你莫要阻了我的路!”
力道之大就快脱离青海步下的醒魂束缚。
醒魂一旦破解,如果面前的死魂还没回到白骨中,恐怕招致大乱。
见对方情绪不稳,青海控制起来很是吃力。
他想让少年冷静一下,可惜徒劳无功。
突然,身后压来一簇蛮力,青海神经一紧,心道坏了,手里紧攥的术法因他的分心变得支离破碎,少年眼看着就要逃走。
千钧一发之际,对面少年被打散,浮于半空的死魂们瞬间消失,一切又恢复平静。
青海愣愣地看向脸颊旁伸出的手掌,然后顺着手掌扭头转向身后。
谢顾松欠揍的脸近在咫尺。
“小道士,好久不见?”谢顾松弯起眼睛,笑道,“方才那些东西是你搞出来的?”
青海往后躲开脸,冷冷地“嗯”了一声。
“问出什么了没?”见他躲自己躲得明目张胆,谢顾松笑脸一垮,“我可是有好东西要跟你说。”
一听这话,青海终于把目光重新放回他身上。
谢顾松心情忽地大好,声音也跟着变轻快,“你若是愿意答应我的条件,我便说与你听。”
青海:“什么条件?”
“往后每日让我吸一次血,”谢顾松边说边托起下巴,“再者,我不喜分享,别让旁人碰你。”
“除了公子,世上未有第二人会吸我的血。”青海忍不住翻出白眼。
“那更好。”闻言,谢顾松满意地点头,“怎样?要不要交易?”
他脸上的得意看得青海实在牙痒,简直小人得志。
不过……
眼下是条死局,若想早日解开,谢顾松或许能帮上大忙。
青海悄悄瞥了眼谢顾松。
再加上这人好似乐于帮忙,一点为难都没有……
“交易的话也不是不行,”青海咳了咳,“但我也有条件。”
谢顾松挑眉看他。
“既然公子要每日饮我的血,那在下便不能做赔本买卖。之后要是遇上事情,我要你全力帮忙。”
青海话音一落,谢顾松沉默了。
“不愿帮,那我们也——”看出他的纠结,青海索性开口帮他做决定。
谢顾松连忙打断道,“既然如此,我同意便是。”
二人非常迅速的达成交易,青海环视一圈周围,雾又渐渐聚拢。
他拿出赤泽,魔血已经将剑身折磨得惨不忍睹,“我们既然已是合作,那劳烦公子解开一下我的剑。”
赤泽的金光明明灭灭,魔血则愈发强盛,把它捆得很紧。而它锋利的剑刃似乎失去灵气,看起来又笨又钝。
谢顾松低头看了一眼,犹豫两秒后不情不愿地解开了束缚。
青海道谢:“感谢。”
魔血一离开,赤泽立马恢复元气,原先黯然的它登时金光闪闪。
“我见到一片望不到头的血海,”解决完手里的事,谢顾松主动回到正题,“海中盘踞一头恶兽,看样子似乎是专门守护血海。”
血海!?
青海怔住,问:“血海在何处?”
“别急,听我说完。”谢顾松摁住他,“恶兽的模样很是奇异,且不说真身巨丑无比,就是脸上那三只眼都令人难以恭维。”
“……”
比起长相,青海更在乎下面的发展……
难道祸斗长得好看吗?千年前四大恶兽中还数夫诸模样灵气,也最人畜无害。
谢顾松自顾自说了不少那头恶兽的丑陋,青海扶额听完,最后忍无可忍地出声:“公子能说说除了恶兽以外的事吗?”
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听到青海的愠怒谢顾松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问:“你觉得我真身如何?妖魔界称我为尊者,便是承认我的实力和样貌。”
“你的真身我一点不记得,倒是夫诸仍令我记忆犹新。”
“啧,那个老东西有何好看?”谢顾松嗤之以鼻,“半男半女,让人提不起半点兴致。”
青海:“……”
“不过你想看血海也不是不行,但我不知那尊佛像何时回来。”谢顾松话锋一转,竟然回到主题。
“佛像也在那里?那你这次看清它的真身没?”佛像的存在完全出乎青海意料。
“嗯,看清楚了。那尊佛像确确实实将要飞升,可不知何故它一直留在这间寺庙,守着那条血海。”
“它在血海里面?”
“不,就立在岸边,石像上散发金光,亦邪亦正的浊气把整条血海笼罩住,从远处压根看不到海,我是费了很大的劲才破开障眼法。”
他说这些时似有几声遗憾,青海听得专注,故而捕捉到话中的异样。
或许是对自己曾经作为能与朱雀恶战的雄厚实力,如今竟被一尊未曾飞升的佛像为难住而生出落差。
青海说不出安慰的话,毕竟事在人为,倘若那时没有那场恶斗,祸斗如今该逍遥的在妖魔界享乐,更不会遇见自己。
“你既说佛像就立在岸边,现在又说不知它何时回来,难道是……”青海理理思绪,问道。
谢顾松:“嗯它被钉在血海边,一时半会离不开。”
“但你现在既然破了障眼法,势必惊动佛像,恐怕它很快就会回来。”
“暂且不用担忧。”
“何出此言?”青海拧紧眉,盯着谢顾松问。
“你瞧我们在此处聊了多久?你再想想你方才唤醒多少死魂?”谢顾松望向雾中的白骨,“但这尊佛却一直没有出现,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施了点小法子。”
“可死魂出来的时候,整个寺庙震了起来。”
“那是当然,不震反倒奇怪了。那个时候我可是把它的障眼法破了,守护血海的恶兽当即朝我扑来,没把寺庙震塌你就感恩吧。”
“……”青海无语凝噎。
他不知道真正的佛像究竟做过什么,但眼前这尊大佛似乎做了不少事……
想着想着,青海的肩膀被谢顾松莫名其妙的拍了拍。
“可以了。”谢顾松说着没头没尾的话,青海甚至来不及疑惑,对方已经踩着地上白骨往前走去。
走出几步,谢顾松感觉身后没人跟上,于是回头朝后面伸手:“去看看血海。”
一提起血海青海才舍得动,他看都不看谢顾松递来的手,径直从旁边走过去。
看着遭到冷落的手掌,谢顾松无所谓的收起来,随后追上前,好心提醒道:“切记时间不要过长,虽然我略施小计将其困在死胡同中,但魔气有限,尽量速战速决。”
“好。”
青海边走进雾里边回答他,清瘦的背影很快被谢顾松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