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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佛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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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熟悉的压迫感再度袭来,青海猛地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床边的谢顾松,以及他直勾勾的目光。
从上次过后,青海大致猜到对方想干嘛,于是躺着没动,非常平淡地问:“你每日都需饮血充饥?”
“那倒不是,”谢顾松耸耸肩,单手撑在他脑袋边,“我将将醒来,元气大伤,自然喝得勤些。日后待体内气息平稳,便不用一日一饮。”
月光如泻,青海无言地移走双眼,望向头顶雕花的房梁。
这期间,谢顾松的目光未曾离开分毫。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不过是趁虚而入的小人罢了。”青海噌地坐起身,对谢顾松怒目而视,“没料想堂堂祸斗竟还会耍这般小把戏。”
砰——!
床榻上发出巨响,青海冷脸看向身上的人,双手死死抓着对方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祸斗属火,喜怒无常。
二人谁也不让谁,青海感到肺里的空气愈加稀薄,憋得整张脸越来越红。
谢顾松见状,猛地收拢掌心,趁人还剩一口气的时候一把收了回来,“别不知好歹。”
“赤泽——!”新的空气进入肺腑后青海当即催动赤泽。
身后金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开谢顾松与青海的距离,在对面尚未站稳时趁胜追击。
脆弱的房子承受不住他们的力量,颇有些摇摇欲坠。
谢顾松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墙上。面对气势汹汹的赤泽,他飞快地划破手掌,一丝血线顺势淌下。
赤泽速度极快,与谢顾松仅差一指之隔。
就在这时,谢顾松手掌翻动,主动用带血的那只手握住赤泽的剑刃,紧接着一路冲到剑柄位置,在剑刃上留下一道长而直的血线。
青海见势不对,立即召回赤泽,但也已晚了一步。
祸斗的血沾满魔气,瞬间长满带刺的荆条死死缠住赤泽。尽管青海握住剑柄,并尝试用自身的力量驱赶也无济于事。
金芒在一瞬间消退不少。
赤泽发出颤鸣,宛如身中剧毒垂死挣扎的人,且动作越来越大。
正当青海想着该如何帮赤泽摆脱荆条的时候,谢顾松已无声无息来到自己身后,露出獠牙准备咬下去。
青海反应很快,弓起腰躲了过去,同时手肘蓄了一番力,顺着惯性捅向谢顾松的腹部。
谢顾松完全没想到青海以肉搏的方式回击,迟钝的肌肉记忆加上肚子空空,根本没有反应时间。
“咳——哈……”他弯腰捂住腹部,退出一段距离后抬眼看向青海,“奸滑小人!”
“谬赞,与阁下相论,不过尔尔。”青海一手握拳,非常风雅地做了个谦虚的动作,看得谢顾松火气蹭蹭往上冒,但又不得不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他直起腰,同时活动手腕和脖子,看来要与青海来个实打实的肉搏。
“再来。”
屋里的气流渐渐凝聚,在谢顾松的手掌下集结起来,是半斗法半肉搏的方式。
赤泽身上的束缚还没解决,青海只身一人恐难招架。
紧闭的窗户被这波气流刮开,疯狂地拍打起来,房里一时混乱无比。
可正是如此,谢顾松的注意力被引走。
从窗外传来不合时宜的的视线,怪异且具有攻击性,一时之间让他忘了手中动作。
青海揪住他的破绽欺身上前,不仅把谢顾松手下凝聚的魔气打散,还把人给结结实实压在了身下。
不过他的脸和嘴唇都叫溃散的魔气划开一道深而长的口子,鲜血决堤般倾泻下来。
他坐在谢顾松身上,居高临下地望过去,“阁下还是先——”
话说到一半,后颈忽地被一只大手摁住。青海诧异地瞪大眼,还没等挣开,那只手已经用上猛劲,整个人突然被谢顾松按了下去。
青海不知道对方接下来又会有什么小动作,一直没敢松懈,直到唇上贴过来湿软的舌头,惊得他打了个寒颤。
事情发生得很快,也发生得很离奇,近乎超出青海预料。
谢顾松就那么用舌头把他嘴上的血舔了个干净,甚至挪了下位置,把脸颊的顺道一起搞定。
“……?”面对从未有过的意外情况,青海不知道下面自己该怎么反应。
瞪着心满意足的谢顾松许久,他终于从刚才的事实中回过神来,脸随之涨红。
长这么大,还没和姑娘牵手,就叫眼前这只凶兽给舔了嘴巴,这叫个什么事?
谢顾松手一松,顺势躺到地上,眼里带着笑意睨向身上的青海,“不过吸了你一点血,脸还红成这般模样,没见过比你脸皮还薄的男子。”
“休要胡说,吸血怎能在嘴……嘴上吸!?”青海眼神一厉。
“你既然不让我咬脖子,那我总要想别的法子,”谢顾松挑起肩,向他靠近一些,“谁知法子还没想到,你倒自投罗网。”
谢顾松:“你是头一次叫人咬嘴巴,所以才红成这样吗?”
青海不善与人争执这些,于是决定闭上嘴。
他打算先从谢顾松身上离开,却再一次被扯住。
“外面那些东西是什么?”谢顾松拉住他,伸头向窗外张望。
青海摇摇头,“我们才住进来,尚不知晓那些东西的真貌。”
“啧,叫他们盯得难受。”谢顾松眉头紧拧,“要不出去看看?”
说着他撒开青海,抽回双腿站起身,慢慢踱步到窗边。
随着他的靠近,外面的视线锐减,像有意避开似的。
“你看见了什么?”青海也走过去,浓雾中寺庙的样子若隐若现。
“这里有真佛?我见那佛像被金光包裹,似乎已修得灵根,脱离石身。”谢顾松眯起眼睛,在雾中仔细辨别。
只见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立在大雾里,若不细瞧压根看不见。谢顾松还看到佛像四周攒动的光芒,可又有哪里不对劲。
“真佛?这间寺庙竟供出了真佛?”青海发出疑惑。
当他问完,原本躲避的目光又一次聚拢过来。
谢顾松不适地蹙眉,那些视线把佛像挡去大半,再难看见里面的东西。
“不对,不像真佛……”他依着方才所见分析道。
那佛虽被金光包围,但感受不到多少灵气,反而是密密麻麻的阴森。
谢顾松与朱雀恶斗过几天几夜,对灵气还是有深刻的印象,依稀能甄别出来。
青海闻言,狐疑地扫向谢顾松。
“怎么,不信我说的?”谢顾松被质疑的目光蔑视到,忍不住发出冷笑,“既然不信为何还要问我?”
“此事非同小可……”青海收回视线,皱着眉将头撇到另一头,“倘若是以假乱真的假佛还好说,可若真有脱离石身,修得灵根的真佛,那就难办了。”
谢顾松将窗户拉回来一扇,以遮挡令人汗毛倒竖的视线,“怕它已是堕佛?”
“只是堕佛还好说,可……”青海抿紧唇,“堕佛怨念极重,加之城中百姓囚困于这寺中,恐怕以我之力难将其揪出真身来镇压。”
他顿了片刻,语气急转而下,“光是你对赤泽下的束缚我都无法解开,便可预见我与他的恶战了。”
谢顾松一听,轻蔑地嗤道:“一个堕佛怎可和我相提?捏死你比捏死蚂蚁简单,他能吗?”
“……”虽然说得是对面的东西,但青海听在耳朵里总不是滋味。
“出去吧。”谢顾松重新打开半闭的窗,手一撑便翻了出去,把外面的视线吓得乱窜。
青海望向浓雾。
不出去永远解不开僵局,可谢顾松可信吗?
谁知他会不会与堕佛联手,反将自己一军。
看了许久,青海最终把心一横,跟着一起翻出去。
“真慢啊。”
刚下去,他就看到谢顾松脸上挂满玩味的笑容,正好整以暇地倚靠客房侧面的古树,心跳当即一乱。
完了!
青海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逃。
可惜,正如谢顾松刚才说的,太慢了。
下一刻他被粗暴地摁到古树树干上,脸颊让沙砾似的树皮磨得生疼。
不待挣扎,颈侧传来钻心的痛,谢顾松厚重又急切的呼吸近在耳边。
时间一点点溜走,体内的鲜血慢慢流逝,青海冷得打了个寒颤,嘴唇渐渐发紫。
模糊的视线里,一丝金光引着他看向远方,那尽头赫然伫立一尊金佛。
青海挣扎起来,腰间的赤泽自顾不暇,带着魔气的荆条不断地折磨它。
“不要动。”谢顾松的红瞳冒了出来,青海微微侧眸就能看清。
他扭动脖子,试图以此来阻挠谢顾松,可惜换来的是更粗鲁的对待。
后面过去将近两分钟,谢顾松总算放开了青海。他舔去唇边沾到的血迹,手里扣着青海。
青海身体特殊,流掉一部分血不会让自己立刻死掉,但是能令他短暂地失去行动力。
“小道士,不要随便相信人,更何况我还是个坏人。”谢顾松把脸色惨白的青海撑起来,揶揄完了真诚地问道,“我的眼现在能看得更远更清楚,要不要我告诉你,那尊佛像是个什么东西?”
青海不想跟言而无信的人交谈。
谢顾松挑动眉,“既然都吃亏了,何不想尽办法在我身上索取些东西?”
“可我如何相信你说得都是真话?”青海冷声反问。
“哈,信不信由你,”谢顾松把头扭向佛像的位置,“总不能带你过去确认?我见那头死魂无数,我能过去,你未必可以。”
青海没了声音。
谢顾松既然这么说,说明他的视线确确实实比自己清晰。
而他口中所说的死魂,很可能是城中百姓。
看来他们已遭毒手,如今又因堕佛蛮力镇压,即便成了魂魄也无法往生。
“可有办法……”青海想了想,迟疑道,“将死魂——”
“嗯?”
头顶上的谢顾松忽然发出疑问,青海不解地看过去。
“那佛……竟真的充满灵气。”
“什么!?”
带着灵气的佛像本该飞升入神位,而非在阴气深重的寺庙停驻,加之它身边聚满无数死魂,这下谜团更甚。
青海没办法靠近佛像,视线在浓雾里有限,现在只能依靠谢顾松的双眼,“你还看清了什么?”
话音刚落,谢顾松朝他不悦地瞥了眼,随后唏嘘道:“这真是一间‘神庙’,那东西是如何想的?竟弃了灵根,转投魔道,还造了一堆杀孽。”
“城中百姓应该都在此处了。”说着说着谢顾松语气一转,讽道,“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一尊受人敬仰的佛像不应堕落到此种地步。如此一想,这些死魂生前应该做了不少壮举。”
“此时妄下断言还太早,”缓过来的青海推开谢顾松的手,与他保持着距离,“还是先抓住佛像,搞清原委再说。”
“如何抓?”
白茫茫的雾气里,刚开始青海还能看清谢顾松的脸。现在随着二人距离变大,那张带笑的表情逐渐模糊,甚至令青海产生雾越来越大的错觉。
“办法我还没想到,不过倒是有个疑问,这些死魂可不可能是那尊佛像的眼睛?”
话落,令人不寒而栗的视线又一次竖起,它们将青海浑身上下盯得没有一丝缝隙,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去。
对面谢顾松很久没回话,青海心里猛地一紧。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