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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灵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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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谢顾松走了很久,眼前的雾慢慢变淡,前方的景象渐渐映入眼帘。
视线变得清晰后青海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到。
佛寺后面竟藏有如此宝地!
卷着浪花的血色大海一眼望不到头,空气中弥漫它专属的刺激鼻腔的腥臭,味道之浓烈呛得青海直皱眉头。
因为白雾淡去,青海得以看清自己正站在何处。
那是远离佛寺后仿佛凭空出现的森林,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树将半边天遮死。而刚才所见的血海则在森林中间,与周遭的树木形成天然的包围圈。
但是谢顾松所说的恶兽暂时没看到,应该是被引去不知名的地方,不过……他往身侧扭头。
一尊金色佛像果真立在血海边。
佛像足有三米高,是个双手合十,脚踩莲花的野佛,叫不出名字。
青海的视线游移到佛像脸上,正好与一双带着怜悯与慈悲的眼睛对上。
那眸中所蕴藏的神情和寺庙里垂目望向众生的佛像无异。
就在青海看得专注时,佛像的眼珠貌似转了一下。
青海心里一颤,下意识往后退开几步。身侧的谢顾松好奇地看过来,见他神色紧张,问道:“怎么?担心恶兽袭击我们?”
“不用担心,虽说我魔气不多,但将它连同这佛像一起困个一时半刻还是够用。”
“不……”青海不好大声说话,那佛像的气息似乎越来越重。他悄悄抓住谢顾松的手臂,在对方困惑的眼神下轻摇了摇头,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谢顾松不是没眼力见的人,当即明白过来,于是低下头凑近了青海,覆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飞快说道:“它来得正是时候,你且躲到一边,我来捉它。”
说时迟那时快,谢顾松话音刚落,周遭邪风四起,朗朗诵经声绘成密不透风的墙壁,将他们围了起来。
原本立在岸边的野佛像动了动,下一秒拔地而起。
它的身形硕大,可脚步却行如鬼魅。
谢顾松见势不妙,反应极快地将青海推到一旁,抬手把野佛砸下来的拳头挡住。
野佛缓缓低头,悲悯的目光淬满杀意,以及它发出的冷飕飕的笑声。
诵经声越来越响,传送的力量与信仰也越来越强,这对纯粹的恶兽来说是致命的伤害。
但对受人香火而有了灵识的野佛来说恰恰相反。
谢顾松叫这经文吵得头痛欲裂,眼眶充血发红,犹如困兽一般。
青海看得胆战心惊,视线早已从野佛身上转到谢顾松那边。
野佛尚且好说,但谢顾松若是失了神智,没人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野佛貌似感到一股危险的力量靠近,原先欢快的脚步立刻停住。生存的本能令它敏锐感知危险,一双眼犀利地打量面前快要发狂的谢顾松。
它的动作开始迟疑,气息跟着放缓。
可与此同时,身边经文绘制的墙却越来越强,诵经声也变得尖厉。
不过这些根本平息不了谢顾松不断上涌的血气。
在野佛迟疑不前时,一双手忽的从地下窜出,非常迅速地抓住它的双脚。
野佛重心不稳,又被突发情况吓到,直接扑到血海里。
海面惊起一波巨浪,血水将周遭的树打湿,腥气几度蔓延,逼得青海差点喘不上气。
在这时,先前摇摇欲坠的经文突然变得坚不可摧,肉眼可见的厚了几层。
另外由于腥气太大,躺在雾中的死魂被唤醒,纷纷从白骨里抽离,循着气味飘向血海。
距血海几步之遥,它们全部被挡在外面,眼巴巴地望着里面的人。
而另一头,被谢顾松砸进血海的野佛很久没有动静,像溺水的人一样彻底没了声息。
这反倒令青海不安,总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不其然,他的想法落下还没三秒,一只巨手骤然出现在谢顾松身后,然后在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人拽了下去。
一佛一人几乎同时消失在海里。
这回是彻彻底底的宁静。
半柱香过去了,血海得到短暂的平静,没人知道海底的情况。
只是偶尔会传来一两声哀嚎,声音太沉,分辨不清是谁发出来的。
正当青海在岸边不知所措时,海面突然像沸腾的热水咕嘟咕嘟往外冒泡。他还发现每掀起一片浪,便会夹杂黑气翻涌。
察觉到这点后他心一沉,根本顾不上细想,只见海面浪花翻滚,一头凶兽叼着野佛像自海底跃出。
凶兽眸子半眯,轻盈地落在草地,嘴里咬着野佛转向经文外面。
外面将血海围得水泄不通的死魂们被它吓得抱头鼠窜,眨眼的功夫便消失无踪。
而一旁的青海早已被震惊到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原本围绕在寺庙里的大雾全部散去,寺中景象彻底暴露在眼前。
但奇怪的是,经文墙并没有撤走。
哪里出现了问题?
青海回过神,飞快地在脑中搜索。
呜——!
还没想出关联,凶兽突然大声怒吼,随即歪歪脑袋,火红的瞳孔瞪向经文铸造的墙。
它将野佛像扔到脚边,随后低头嗅闻片刻,张着嘴巴就要把对方的灵识吞掉。
不行!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青海想也没想闪身上前,挡在了野佛前。
奄奄一息的野佛抖了抖,祸斗可怖的气息压得它快要神形俱灭。可笑的是,身为敌人的青海突然挺身而出,成了它生的希望。
祸斗的动作亦是被眼前的人打断,于是不悦地瞪视青海。
青海又紧张又后怕。
重生的祸斗力量竟如此之大,借着谢顾松人类的肉身居然能化形!!!
这种事还未有人做到过,哪怕是自己,使尽浑身解数也勉强做到完全占有人类的肉身罢了。
祸斗抬起硕大的脚掌,死死踩住野佛像的脸。野佛本就虚弱的不堪一击,这下直接昏死过去。
而祸斗则用浑圆的眼珠盯着青海一眨不眨,似乎在窥探对方是何人。
半晌过后,它收回视线,一个猛扑将青海压在脚下。
“找死?”
身下的草地又冷又硬,硌得青海冷汗直冒。
真身形态下的祸斗看上去没有记忆,不,也可以说它的魔气支撑不了那么多。
青海被大脚掌摁着感觉身体快要散架,苍白的脸慢慢涨红,一张嘴咳个不停。
四周重新聚来几只不怕死的死魂,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战战兢兢地蹲守,一双灰白的眼珠紧张且关切地看着野佛像。
它们想活,想位列仙班,这一切都指望地上昏死的佛像。
祸斗的注意力全部在青海身上。
“不要……杀,它。”青海粗喘着气把话说完,手指指向野佛像。
“?”祸斗跟着扭头,不咸不淡地瞟了一眼野佛后又转了回来,哼声问,“你竟也沦落到与非神非魔的家伙勾当。”
青海听着它这番话禁不住翻起白眼,从牙缝里挤出声:“寺庙中……到处是、死魂,杀了它、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届时如何走出这间寺庙?”
从野佛掉进血海,经文墙壁变厚开始,最后一刻青海蓦地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眼前的野佛已经命悬一线,按理说经文墙本该摇摇欲坠,结果事实恰恰相反,经文墙不仅没事,反而更加不可撼动。
听完他的话,祸斗抬头望了一圈,脚下的力气收敛几分。
“这些又与我何干?”祸斗问,“你们之间的勾当不过是为除掉我,怎的,要我——”
“莫要说我与它的勾当,这分明是我与你的勾当!”青海被气昏了头,抓着祸斗的脚吼道。
祸斗有片刻的怔愣:“……”
外头守着的死魂们被青海意想不到的吼声吓到,纷纷缩到后面。
青海吼完才反应过来,居然顺着祸斗的话说了。
“我与你……的勾当?”祸斗歪歪大脑袋,配上他困惑的表情,颇有些搞笑,“我与你能有何勾当?”
他松开青海,走回野佛像旁边,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向美味的灵识,“这种东西现在顶多只有三分灵识,又何须你我二人勾、勾当,不然就是你在欺我。”
勾当这词用在别处他还能说出口,可放在青海与自己身上却显得尤为突兀怪异。
离开束缚,青海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缓步挪到祸斗身边。
若说野佛像三米高,祸斗真身则比之更宏伟。可此时他的力量尚未恢复,勉强与对方齐高。
而身为人类的青海则渺小许多。
“这东西困着你我,不吃了它怎么破这经文?”祸斗踢踢野佛。
青海:“你说他只有三分灵识?”
“怎么?我还能欺你?”见青海质疑自己,祸斗不屑的反问。
果真没猜错。
“那它现在的作用大了,你更不能吃它。”怕祸斗再鲁莽行事,青海警告道。
“它能有什么用?”
“既然它只有三分灵识,说明其他灵识还藏在这座寺庙的某处,所以更不能动它。”
青海说话时脸一直朝着血海。
“无论是神佛还是凡人,皆会嫌麻烦。任你说的有理有据,但我又何须惧怕一具无名无姓的野佛?”祸斗说,“你说我与你私下勾当,在我听来亦是荒谬。谁知你说的是真还是只为稳下我,好寻法子逃跑。”
祸斗越说越觉得不对,怒气冲冲地转向青海:“该不会这堵墙也是你所设?”
“……”
还真不是。
青海没想到祸斗想象力竟如此丰富,而且十分具有它暴躁易上头的特色。
“你先听我说,我们确实合作了,也并非你所想的那般,更不可能是我在此满嘴谎话只为诓骗你。”看着祸斗仍存疑虑的表情,青海不禁扶额,他手一挥,指向那堵经文,“以你的能力若是细细感受一番,便能发现这墙到底是纯粹的经文还是邪门歪道。”
祸斗犹豫起来:“你不是天上的吗?这文你解不开?”
“我就算是有通天本领,沾了怨气的经文也解不了。”青海摊开手,“更何况布下经文的人还没倒下,你方才又将佛像摁进血海,这下经文里掺了血腥气,那便不是经文,而是邪祟!”
话音一落,经文墙竟开始往外渗血水,金色的光芒登时变得妖艳。而青海才提到的邪祟当即从脚下草地渗透出来,慢慢爬向他们二人。
发现危险后,祸斗二话没说叼起野佛直接窜走,留下青海一人面对即将到来的邪祟。
“不管是邪祟还是凶兽,果然都是自私的家伙!”青海不满地抱怨,从腰间抽出赤泽,用剑刃在指腹划出一道口子。
血滴到剑身,直接渗了进去。
赤泽在下一瞬间充满斗志。
野佛暂且还算半神,而它逃走的三分之二灵识只怕不会弱到哪里去,所以眼前设下的经文沾上血后力量更非同小可,普通仙剑恐怕会吃亏。
“绞杀!”
青海伸出流血的大拇指,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摁住。
空中的赤泽浑身发亮,天生的威压驱散了聚拢来的邪祟。
可不过片刻,四散的邪祟像中了邪似的突然士气大增,面对赤泽的威压前一秒怕得要死,后一秒居然直接冲过来将其缠绕住。
邪祟顺势扶摇直上,很快分裂出满是怨恨的黑气,随后趁赤泽难以招架时转头向青海冲去,当即把青海震得胸口发痛,一口血喷了出来。
青海想唤回赤泽,可是黑气径直穿透他的身体,在里面撕扯啃咬。
“当啷……”赤泽犹如废铁掉在地上。
而另一头,痛楚则令青海的手背暴起青筋,黑气蛮横的到处冲撞,将他五脏六腑绞在一起。
青海只觉眼前发黑,眩晕到脚下站不住。
而黑气不依不饶,准备冲破他的身体,挤碎脆弱不稳的灵魂。
“到此为止吧。”
晕乎乎、冷汗直冒的青海脑袋发蒙,耳边似有人说话。他攥紧拳头微微侧头,看到肩上搭着一只手,然后顺着手掌看去,勉勉强强看到谢顾松手拿着折扇与垂下来的眸子。
以及远处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野佛。
“……你回来了?”青海低哑开口,声音小得仿佛自言自语。
不过谢顾松听清了,火红瞳仁淬了几滴金光,“离开我怎么就这么狼狈?”
青海疼得说不出话,可对方又一副欠揍的表情,到最后索性闭着眼把头撇向别处。
眼不见心不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