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月相知》星黯

8、一言为定

　　清应最终还是被想起来了。
　　闲话家常时，青龙夫人心中还是始终记挂着女儿，见清姝迟迟未归，不免担心起来，虽说身份摆在那，也不会任谁欺负了去，可清姝毕竟也才一万多岁，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子。
　　“应儿，你去把姝儿带回来吧。”她嘱咐清应。
　　青龙帝君闻言立马附和道：“对，女孩子家家的一个人在外边也不安全，也别麻烦故临那小子了，还是你亲自去将她接回来稳妥些。”
　　清应也觉得奇怪，当即应了下来，“我等等便联系故临，阿娘放心。”
　　永漾忽的垂下眼帘默了一会，低声道：“要不我陪着哥哥一起去？”
　　清应下意识的回绝，“不了，你在这陪着我父母说说话就好，接个孩子而已，哪里需要陪？”
　　青龙夫人听了立即嗔怪道：“你这孩子，永漾也是关心你、想与你多亲近亲近而已，也罢，你们两个年轻人待在一块也好，永漾若是想去就一起去吧。”
　　永漾却没有立即起身，他慢慢的回味了一会清应方才说的那番话，随后笑着道：“清应哥哥说得对，我甚少与长辈们相处，可能会有话语不投机之处，若是容姨不嫌，永漾还是留在这陪着陛下与容姨就好。”
　　清应闻言也怔了下。
　　他自认并没有十分了解永漾，可他目前看来，永漾并非是一个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自身想法的一个人，肆意张扬、待人待物只凭自身想法做事几乎是永漾在外的代名词，也不知道方才是哪句话触动了永漾，竟然就这么留了下来。
　　倒真像一个听话的弟弟。
　　青龙夫人闻言立即笑了，“好好好，我也想与你多说说话呢，听说你是夙夜的徒弟？那你一定知晓衬轻罢？我与她相知多年，如今倒是许久不见了，也不知她最近过的好不好？还有她那位夫婿也不知如何……”
　　永漾面对一下子如此多的问题砸过来，倒也不慌不乱的，只不过寻思片刻便将青龙夫人问的问题一个个的有序的答了，清应静静看了片刻，便行礼告退。
　　谁知一出了山门，那头叫青青的白狮立即从山林中跳了出来，朝着清应低叫了两声。
　　清应挑眉，边单手结印给故临传信边朝着它漫不经心道：“你主子还在里面呢。”
　　白狮又叫了两声。
　　“不行，我阿娘不喜灵兽。”话落，他转身便朝外走，白狮却突然扑向他来，用力拱了拱清应。
　　清应有些意外，伸手摸了摸它的鬃毛，瞧见有一簇竟是同烧焦了般，眼眸微微动了动，低声问它，“你不在这看着你主子了？想跟着我去？我可提前说了，是正事，可没有让你玩耍的地方。”
　　白狮闻言明显有些失望，低呜了声，却还是朝着清应又靠近了两步，白狮着实庞大，反倒是拱着清应倒退了一步，他无奈，只能道：“行吧。”
　　他拍了拍白狮的背，起身一跳便坐了上去，这时故临的回信也来了，他看了一眼，朝着身下的白狮道：“去白武殿。”
　　白狮低吼了声，四肢踏云，稳定又快速着前行着。
　　清应倒是有些累了，直接枕着白狮厚厚的鬃毛躺下，闭眼假寐。
　　白狮察觉到背上的神君似乎需要一点休息的时候，慢慢的放慢脚步，可这样就难免会遇到些过路的神仙，虽然见着那头白狮便不会有想上前打扰的想法，可好奇的眼睛还是会止不住往白狮的方向瞥了一眼。
　　于是，当第一位神仙见着那道暗青色的龙纹衣角时，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旁边的同僚见了，也疑惑的看了眼，可白狮已经走远，他只看得见一团似有若无的白色，于是问道：“是怎么了？你身为朱文殿的文神，应当是没少见过凤君罢？怎的如此意外。”
　　“不瞒你说，我的确是有幸见过凤君几面。”那位朱文殿的文神深吸一口气，又问他，“那你可曾见过凤君的白狮身上，还伏着别的神君？”
　　“自然是没有，这怎么可能。”同僚更摸不着头脑了，“凤君向来喜怒无常，不喜与人亲近，那头白狮更是将主人的脾气学了个十成十，这……根本不可能啊？”
　　文神又深吸一口气，“……若是那头白狮上的是龙君呢？”
　　“嗤，就算是龙君也不——什么？竟是龙君？”同僚瞪眼，连忙低声问道：“可龙君与凤君不是向来不合吗？若非，争花宴上发生的事真让这向来水火不容的二位神君也和睦相处起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妹妹在花神殿当司花仙女许久，她早就将当日宴上花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知于我啦。”
　　毕竟是讨论凤君一事，两位神官都不敢过于声张，待说到这，那位文神用小到只有他们两位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那可不是水火不容，只是龙君单方面避着凤君罢，凤君对龙君可是在意的很呢。”
　　清应自然不知道争花宴上发生的事已经传的整个神界都差不多知道了，或者换个方式说，他并没有意识到他与永漾相见会让整个神界都讨论着，甚至在争花宴结束后，连天帝都召见了太子燕返。
　　他喜待在下界，对神界的事向来不甚关心。
　　虽然白狮已经放慢脚步，可白武殿还是到了，待白狮一停下，清应便睁开了眼睛，他望着天停了会，翻身下了背，拍了拍身上沾染了的狮毛，朝着白狮道：“你在这等着我。”
　　白狮乖巧的应了。
　　应龙尊贵，它伏着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且清应通体温凉，比自家主人伏着舒服多了。
　　它扒拉了那簇烧焦的毛，到底还是有些不高兴。
　　呜，长出来要好久呢。
　　白武殿门口有两位看守的神官，见清应来了，立即上前见礼，清应点点头算是应了，抬步进了主殿。
　　结果一进去便看到自家的龙公主拿着一沓文书，屁颠去送给坐在上首的故临，故临稳坐玉座，神情懒散的在上方批注些什么。
　　殿内虽然桌椅众多，可并没有其他仙官，想必是故临得到他消息后，提前清了场。
　　“故临！好重，哪有你这样使唤未来师妹的。”清姝将文件放到故临的桌上，嘴里虽然满是抱怨，身体却显得殷勤的很。
　　“我可没有个直呼我名的未来师妹。”故临一抬眼便看到清应，微扬眉，“清应，快将你家龙公主接走。”
　　语气还有点儿迫不及待。
　　清应看了一眼站在故临旁边的清姝，似笑非笑道：“我看我家龙公主待在你的白武殿比待在青武殿还要自在。”
　　清姝闻言立马恶狠狠朝着他道：“还不是你这个不称职的哥哥自己跟着凤君回去，却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到底凤君是你妹妹还是我是你妹妹？”
　　清应理亏，摸了摸鼻子，“行了，阿娘担心你，叫我来接你回去。”
　　“不回去，我就要待在白武殿。”清姝全然忘了方才是怎么给故临使唤来使唤去的，闻言立即撇嘴道。
　　清应知晓她向来反骨，倒也不是多意外，“你自家青武殿不去帮忙，老喜欢待别人家白武殿做什么？没看阿爹每天都忙的焦头烂额了。”
　　“这可怪不得你们家龙公主了，是她跟我打赌打输了。”故临调笑道：“幸亏是你输了凤君，不然我就得去你们家青武殿帮忙去了。”
　　清应：“……”
　　合着还是孝心未遂。
　　清姝颇得意：“看，还不是你的原因！”
　　清应简直给气笑了，“合着你哥哥打不过别人，你还挺得意的。”
　　清姝闻言语塞，脑瓜子咕噜转，“那……那我就让凤君当我哥哥去！凭借着龙与凤之间的情与羁绊，永漾哥哥肯定愿意！”
　　故临闻言微眯了眯眼。
　　清应闻言皱了皱眉，脸冷了下来，“你胡说什么呢？”
　　“我才没胡说！”清姝对着清应的冷脸还是有点心有余悸，她自知他哥哥发起脾气来可是很吓人的，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若这样轻易久给唬到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想自此她立马扬了扬下巴，作出一副据理力争的模样，“龙……凤……对！龙与凤本身就是天生一对，我不光要永漾当我哥哥，我以后还要嫁给他！”
　　清应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故临冷笑了声，“好的很。清应，我据说你们青龙一族好像没有嫁公主到朱雀一族的先例吧。”
　　“嗯。”清应冷淡道：“我们青龙一族子息向来单薄，清姝是我们青龙一族数万年来诞生的唯一一条母龙，向来只有朱雀一族嫁女到我们青龙一族的份上，而青龙一族的女儿嫁到朱雀一族......更是闻所未闻。”
　　他刻意将“闻所未闻”四字说了重点。
　　“可如今你们家龙公主情窦初开，想嫁给凤君。”故临慢悠悠道。
　　清应接话，“那自然是不被允许的。”
　　“这可真是好极了。”故临话中带着笑意，“如此她若能专心修行，我这个当师兄的也能省点心了。”
　　清姝就这样听着他们一唱一和半天：“......”
　　合着话里话外的意思，还不是为了打击她！到头来，她这个便宜师兄跟她哥哥还是一家的，而她只是捡来的小师妹而已！
　　想至此，她莫名冒出些委屈来，先是朝着故临道：“你凭什么管我，我为你忙活了半日，到头来，你竟还帮着我哥哥说话，还师兄，我，我又不是非去你那紫夜山不可！”
　　而后，她又看向清应，眼圈立即又红了，“还有你，我自诞生以来，便与你常年见不着面，我，我是真不知那下界有什么好的，竟让你这般留恋，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管不顾，如今好不容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又抛下我一个人在那，自己跟凤君走了。反正你这个当哥哥的也没有个当哥哥的样子，那我认一个新哥哥，又碍着你哪里？”
　　故临闻言一噎。
　　清应则是看着自家妹妹强忍着眼泪扭过头不看他的模样，又看着她自化形到现在还未完全褪下的稚嫩龙角，终究是自己的妹妹，怎么会不心疼。他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摸了摸她的头，又轻蹭了蹭她的龙角，最后才牵了她的手，微低下身来看着她，轻声道：“丢下你，是哥哥的不是。”
　　清姝知道，这个丢下说的不仅是清应在争花宴上丢下她的意思，还有丢下她一人在青琅山，而他则是常年待在下界，几千年也不回来一次的意思。
　　她醒了醒鼻子，还是不说话，却到底没有甩开清应拉着他的手。
　　故临也给清姝吼了一通，可他看着眼前的兄妹二人，知道他此刻说什么在清姝眼里都没有清应一句话重要，索性就不说了，只是悠哉地站在一旁，想看看无所不能的龙君殿下在面对自家闹别扭的小妹妹时，会作出什么反应。
　　清应确实不会哄人，他总不能说他常年待在下界，除了不喜欢阿娘老是给他介绍女君，还有便是想避开永漾吧，但是却又不能直接揭过此事，小龙公主心思细腻，他若是不将此事解决清楚，怕是今后他一离开青琅山她还会乱想之类的。
　　他凝神沉思片刻，开口：“虽然你前面对着故临那样说，可苍玄真人毕竟是阿爹与阿娘为你相看了许久才定下来的，当然不能说不去就不去，况且有故临在那我也放心，这样吧，哥哥虽不能陪着你去上学，但是哥哥跟你保证，你休憩期回青琅山时，我亲自去接你，如何？”
　　那也不能陪着她去读书。清姝摇了摇头，“不如何。”
　　清应加码，“为了检验你有没有认真学习，一整个休憩期我都在家陪着你，到时候开学也不用故临来接你，我亲自送你去。”
　　清姝眼前一亮，休憩期可足足有一千年，也就是说，若她乖乖去读书，回家不仅清应来接她，还会在家里待整整一千年，这可比之前千年不归家，回家待了两三日又回了下界不知好了多少。
　　清应哄她，实属是哄到了点子上了。
　　清姝虽心里这样想，面上却装作平平淡淡的模样，“那，那好吧，你不准反悔，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清应清润好听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故临无语仰头看着天花板，心想着龙君无所不能还真不是吹着玩的，可是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败给永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