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月相知》星黯

12、哥哥

　　朱雀一族坐落在云层之上的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中。
　　对，就是金碧辉煌。鸟族向来热爱装饰、黄金与珠宝之类的东西，鸟族之首的朱雀一族当然没有例外，朱雀一族居住的宫殿虽然没有天宫一般大，但确实比天宫看上去要精致闪亮的多，就算到了夜中也是一片亮闪闪的，活脱脱一个庞大的夜明珠。
　　永漾虽是凤凰，却也难逃这种骨子里透出来的习性，不过他能克制自己，知道自己本体就金灿灿的，若是在身上又多装饰些黄金啊、珠宝之类的就过于显得太珠光宝气了，于是他便退而求其次，喜欢戴些繁复漂亮的银饰来装饰自己，满足自身爱好的同时顺便压一压自身的气质。
　　白狮踏云而来，永漾自是没有明晃晃的从正门走进去，显眼又麻烦，他依着记忆找到了与焰所居住的殿宇，示意白狮下去。
　　守在殿宇门前的仙侍已经见惯了白狮与永漾从天而降来找与焰小殿下，并没有多大意外就上前迎永漾进去。白狮不喜欢闻药味，每次都是在门外等着永漾，一来二去的就跟门口这些仙侍熟悉起来。
　　永漾一进门，就听到其中一位仙侍笑嘻嘻的说：“小狮子，又可爱啦。”
　　永漾顿了顿，颔首轻轻的笑了声，抬步走去。
　　入目便是一层又一层的深红色的帷幔，越深入药味便愈发严重，在帷幔的尽头，永漾看到身穿华服坐在床侧的朱雀夫人，还有此时正倚靠在床头的与焰。
　　朱雀夫人长相温雅柔和，她是朱雀一族的旁支，与朱雀帝君青梅竹马长大，情感非旁人能比，这也是朱雀帝君当年力排众议，非她不娶的原因。
　　朱雀夫人此时一心都在与焰的身上，永漾的脚步缓又轻，朱雀夫人自然没发觉，还是与焰一直心系帷幔外，待看见永漾掀起最后一片帘子走进来时，他的眼睛一下变的明亮起来，连忙唤道：“哥哥！”
　　他的声音虽虚弱无力，可任谁都能轻易听出其中蕴着满满的欣喜。
　　可说的太急，他又突然咳嗽起来，朱雀夫人见状连忙轻轻拍着他的背，无奈道：“你说你，又不是以后都不会见到哥哥了，至于这么着急吗？”
　　话落，她才看向永漾，语气淡淡：“来了，与焰想你可想的紧。”
　　永漾朝她点了点头，走上前来摸了摸与焰的脑袋，“想我了？”
　　与焰顺势抱住永漾的腰，埋在他怀里不停的点头，“哥哥，我好难受，我好想你。”
　　“这孩子自小就粘你。”朱雀夫人站起身来，“你好不容易来了，就多陪他一会儿，我外边还有事，就先走了。”
　　永漾低头，看向与焰的脑袋，又伸手摸了摸，回道：“这边有我陪着他呢，母亲放心。”
　　朱雀夫人走之前又道：“你走前记得来看我一眼。”
　　永漾心知朱雀夫人应是找他有事，点头应了，“好，母亲慢走。”
　　与焰却还埋在永漾的怀里，朱雀夫人走了也没见他吱个声，永漾挑了挑眉，察觉到有点不对劲，顺势在床边坐下，抬手不客气的将自家弟弟的脑袋从怀里拉出来，细细看了两眼，片刻后，他低声问道：“不是生病了？”
　　虽然看上去面色依旧苍白，可气色却不错，不像难受的样子。
　　“嘿嘿，见到哥哥就好了。”与焰有些心虚，抱住永漾的手臂撒娇道。
　　永漾闻言挑眉道：“我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与焰连忙无辜道：“哥哥，对不起，我是不是耽误你什么事情了？”
　　得，又跟自己装蒜呢。
　　永漾当作没听见后面半句，拉过自己的一缕头发在手中无聊的转圈，懒懒道：“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每次生病最担心你的都是母亲，不要老让母亲担心。”
　　“我知道了哥哥，我等等就跟阿娘解释。”与焰一直抬头看着永漾的眼睛，漆黑的瞳孔映出红色的光。
　　永漾愣了一下，避开与焰的对视，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了，想找我给我传个信就好了，我有空的话也会回来看你，不必如此费心。”
　　“哥哥骗人。我都听外面的仙侍说了，哥哥闲的跑去花神的争花宴争花都不回来看我。”与焰又紧紧抱住永漾的腰不撒手。
　　永漾皱了皱眉，“是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我看你这殿中侍候的人真是越发没个规矩了。”
　　由于头埋在永漾的怀里，与焰的声音有点闷闷的：“哥哥，你别生气了，都是我成日在这殿中太过无聊，才让他们说与我听的，是我自己想听。”
　　永漾默了一会，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与焰感受到了，开心的随口问道：“哥哥，你与那位青龙族的龙君关系很好吗？”
　　永漾的手忽的僵了一下，又恢复正常，若无其事道：“怎么问这些？”
　　“只是我没见过哥哥对谁如此上心过罢了，他们说争花宴上的哥哥对龙君温和体贴，关怀备至，甚至临走时与他共乘白狮……我没见过哥哥这个样子。”
　　永漾哼笑，“我对你难道就不是温和体贴，关怀备至，青青你甚至是从小坐到大，如何又没见过了。”
　　与焰抬头紧紧盯着永漾的眼睛，忽的一笑，“哥哥，你若是真的不在意，为何在我面前一直转移话题？我还闻到了哥哥身上淡淡的梨花香味，那是被酒神视若珍宝的梨花雪吧，据我所知，梨花雪，酒神只给了龙君三坛，甚至天帝都没有。”
　　话落，他语气有些埋怨，“哥哥，你甚至都跟他喝酒了，你明明最讨厌酒味，在之前的家宴上我不过偷偷喝了一杯，你便训了我许久。”
　　永漾转移重点，“你这身体如何能饮酒？”
　　与焰道：“瞧，哥哥又转移话题了。”
　　永漾：“……”
　　随后永漾面无表情道：“你是千里眼顺风耳不成？对了，外加一个狗鼻子。”
　　与焰嘻嘻一笑，又倒在永漾怀里，“那是因为我关心哥哥，所以与哥哥有关的人和事我都想关心嘛。”
　　“我与酒神可没什么关系。”
　　“可龙君与酒神私交甚笃。哥哥，你喜欢的龙君在神界跟好多神都关系好好哦。”
　　永漾眼睛一眯，“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他了？”
　　与焰笑着应和他：“好，哥哥只是欣赏他而已，没有喜欢他啦。”
　　还不如闭嘴。
　　永漾默了片刻，忽的认真凝视着与焰的眼睛，“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你跟我细细讲讲，‘龙君在神界跟好多神都关系很好’这句话里的好多神，具体是？”
　　对上那双足以勾魂夺魄的瞳孔，与焰的眼睛轻微颤了颤随后连忙避开，立马离开永漾的怀抱，蒙在被子里装死不吭声。
　　永漾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见状也站起身，“既然你不想看我，那我就去找母亲了。”
　　与焰很是纠结，蒙着被子滚了滚，还是伸出手抓出永漾的衣摆，无可奈何道：“哥哥，你不会想知道的。”
　　永漾挑了挑眉，“为何？”
　　与焰似是挣扎了片刻，才又坐起来低声道：“……我怕你听了忍不住去把他们全杀了。”
　　永漾不置可否，“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讲理吗？”
　　“嘻嘻，怎么会呢。但是在哥哥眼里，龙君是你的所有物吧。”与焰的事先落在永漾脖颈上的黑绳上，似笑非笑道：“虽然当年青龙夫人将哥哥的凤羽归还回来，可哥哥却故意避而不见——直到今日，龙君的龙鳞还在你的身上。其实在哥哥的心里，这段婚约根本没有解除吧。”
　　永漾扬了扬眉，颔首示意他继续。
　　与焰不怕永漾，只不过是顿了顿又继续道：“哥哥既然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为何不再多忍忍呢？据我所知，龙君骨子里应是极为保守的，不然也不会在当年得知哥哥你从凰鸟变成凤鸟后，毅然而然的选择解除婚约了。”
　　永漾默了一会，缓声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不想去见他，而是不能见呢？”
　　“哥哥若是真心想见一个人，是一定会去的。”与焰微笑，语气笃定：“比如我，比如龙君。”
　　话落，与焰摊了手彻底靠在床头上，听声音有点疲惫：“所以哥哥就忍两天吧，毕竟天上一天，人界一年，你总得等龙君接受了这件事，再去找他。”
　　“你日日待在殿中不曾外出，这些风月之事你倒是知道的多。”永漾道。
　　与焰一听来劲了，伸手指了指床榻里面放着的好几本书，“哥哥，我无聊时除了听仙侍聊天，也喜欢看些凡间话本子，或许你想看看吗？我可以给你推荐几本。”
　　“青龙族的龙公主看起来与你一般大，却不知世事的很。”永漾又道。
　　与焰对这个自小就把他当小孩子的哥哥十分无奈，不满的鼓起了腮帮子：“哥哥，我只是外表看起来像小孩子而已，我才比你小半个时辰，不要拿我与青龙族那只乳臭未干的龙公主相比。”
　　永漾闻言低笑了声，不置可否。
　　与焰化形晚，化形后又时常不能维持人形，再加上永漾之前时常不在朱雀宫，故而虽同他不过先后出生，可永漾老是会忍不住将他当成小孩子，可与焰与他一样大，虽武力不佳身体羸弱，可自幼拿着书卷打发时间，算是没养坏了脑子，聪明的很。
　　永漾还记得朱雀夫人临走前的嘱咐，又陪了一会与焰，便提出要去寻朱雀夫人，与焰虽不怎么愿意，却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家哥哥离去的背影。
　　见永漾已经消失在殿外，殿门重新关闭，与焰叹了一口气，敲了敲床板，窗外便飞进来一只小鸟，亲昵的蹭了蹭与焰的脸颊，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
　　“噢......龙君已经下去啦，还是待在那个客栈？嘻嘻，你有没有注意龙君是什么表情？”
　　“冷淡？不可能。啊？就是冷淡，那应该是龙君的面瘫又发作了，他的眼睛会不会亮？”
　　“特别特别亮？哈哈哈......听说他们龙族的眼睛越亮说明情绪起伏就越大，看来龙君也给我哥哥吓到了嘛。”与焰将一旁放着的浆果喂给小鸟儿，想了又想，又惆怅起来。
　　“想拿下龙君，哥哥还是任重道远啊。”
　　永漾并没有发觉他走后自家弟弟那些小动作，他出了殿门就招呼白狮走了，白狮虽舍不得跟自己玩耍的这些仙侍，却还是乖乖巧巧的跟着永漾的身边。
　　到了待客的前殿，永漾抬手示意白狮在门口等他，顺便看门，自己走了进去。
　　果然如他所料，殿内只有朱雀夫人一人。
　　见永漾来了，朱雀夫人抬眸看来，示意旁边的椅子，“坐吧。”
　　她表情冷淡，眼神中带有复杂的情绪，有惯有的温和，也有隐隐的荣幸与骄傲，却又夹杂着丝丝怨恨……唯独没有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