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鲤迩

4、日记本

　　打火机窜出火焰，燃红了烟丝，发出滋滋的响声。李笙吐着烟圈，抖落烟灰，抬眸问：“她真得死了吗？”

　　我无法回答。他落寞地抽着烟，说：“我在她的日记本上，看到一句话，\'活着还不如死去\'。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会有如此消极的想法。”

　　“你有她的日记本？”

　　“嗯”

　　“可以给我看看吗？”

　　他淡淡瞥我一眼：“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想找出线索，查明真相，就得多了解她。”

　　“那是我妹妹的私人物品。”

　　“大哥，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把它珍藏起来？”

　　他板起脸：“我说不行，就不行！”

　　我斜睨着他，问：“你好像在隐瞒什么，你真得是李慧的哥哥吗？”

　　“我当然是！”

　　“有什么证据？”

　　李笙掐灭烟蒂，上身往前探，凝视着我：“孔玲，别忘记你的处境，我随时都有可能把你丢进狼窝！”

　　我低下头，咬着嘴唇。静默片刻。他又点了支烟，说：“聊聊你自己。”

　　“你想听什么？”

　　“随便！”

　　“那就从我的家庭说起吧...”

　　....

　　半小时后。

　　李笙抬手打断我，双手交叉着，靠在椅子上。

　　“听起来，你和你父母矛盾很大。”

　　“是，经常吵架。”

　　“你学习一直很好，他们应该为你感到自豪吧？”

　　我静思几秒，说：“我们的矛盾源自于，我想有独立的人生，他们非要指手画脚，试图掌控我的人生轨迹。就很可笑啊！明明他们活得一塌糊涂。”

　　李笙不予置评，搔了下眉头，说：“当初你拒绝前男友的求婚，和他们大吵一架，出了车祸。你和你前男友，也有什么矛盾吗？”

　　我捂住自己的眼睛，良久才答：“他爱上过别人。我心里有隔阂，才拒绝他的求婚。”

　　“他爱上了谁？”

　　“一个女老师。”

　　“李慧？”

　　我猛地抬头，眼泪滑落下来。

　　*

　　“李慧是师大附中的语文老师。”

　　闻言，我呆滞了几秒，苦笑着摇头：“巧合而已，不可能是她。”

　　李笙说：“有时候真相，就是由无数个巧合堆砌成的。”

　　我伏在桌前，心力交瘁。这个信息对我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如果沈文宥爱上的人是李慧，那就坐实了我杀害她的嫌疑。

　　我是如何杀了她的？不！我不可能杀人。

　　我锤了下桌子，站起来说：“我想出去透口气！”

　　他没再反对，拿了根绳子，将我的手腕绑在背后。

　　－

　　院子四周，绿树成荫，群山巍峨，寂静地连一丝风声都听不见。想逃出去，很难。我叹声气，背对太阳，席地而坐。

　　“这栋别墅，是你的吗？”，我问。

　　“不是！”

　　“你租的？”

　　李笙恼火道：“你问题有点多！”

　　“聊聊天嘛，”，我漫不经心地笑，“这里就咱俩，一直不讲话，会憋死的。”

　　“那就憋着！”

　　李笙进屋拿烟，搬了把椅子坐下，吞云吐雾。见我一直盯着他手中的烟，他舔了下唇角，问：“会抽吗？”

　　我摇了下头，说：“抽烟会上瘾吧？”

　　“嗯，很难戒掉。”

　　“可是，我想学，你能教我吗？”

　　我用真诚的眼神看着他，像读书时那样，求知若渴。李笙犹豫了几秒，把烟卷递到我嘴边。

　　入口感觉有湿意，我霎时脸一热，没了分寸，用力吸了下。烟味呛得我剧咳起来，鼻涕眼泪一块流。

　　男人叼着烟，箍住我的后脑勺，用破抹布给我擦干净。

　　“靠，这不会是擦脚的吧？！”

　　“有脚臭味吗？”，他闻了下，撇嘴丢掉。

　　我呕吐起来。李笙愉快地笑了，把烟头扔在地上。

　　“快中午了”，我说。

　　“嗯－”

　　“今天吃什么？”

　　他冷瞥我：“我是你的厨子吗？”

　　“我做也行，你把绳子解开...”

　　“鬼点子还挺多！”，他弹了下身上的烟灰，站起来说，“还是蛋炒饭！”

　　*

　　我绕着院子走了半圈，发现有扇门上了铁锁。院墙有三米高，一颗桃树根茎粗壮，挨得也不远。所以，想越墙也容易。

　　我屈膝蹲坐下来，让臀部和双腿穿过手腕，绳子解不开，我也没浪费时间，直接往树上爬。

　　够到墙沿，距离有点远，不足以让我借力将腿攀上去。于是，我往上蹿跳，同时手臂发力，挂在了高墙上。我上不去，也下不来，像个大笨熊。坚持了一分钟，最终支撑不住，重重落在草坪上。

　　听到男人的笑声，我赶紧爬起来，往树后面躲。

　　“要不解开绳子，试试？”

　　我摇下头，拔腿就跑。他几步追上来，像抓小鸡似的，提着我进屋。

　　“本事还挺大！”，他拉椅子坐下，丢给我一个勺子，“吃吧，吃完才有劲爬。”

　　“我错了！我再也不跑了！”，我立马保证。

　　李笙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端起水杯说：“你说的话，自己信吗？”

　　我眨眨眼，没接他的话，伸手让他解开绳子。他喝着水，装作没听到。这顿饭，我吃得很辛苦，汗流浃背。

　　下午，李笙一直板着脸，逼问我很多事情。看来这次，我真得惹恼了他。直到傍晚，他才停止“审讯”，递给我一碗白粥。

　　我喝着粥，想起那个雨夜。

　　在出租房里，我和沈文宥大吵了一架，情绪激动地跑出门。冰冷的雨水将我浑身浇透。沈文宥撑着伞出来找我，回到家我们继续争吵，后来吵累了，我关上门哭得撕心裂肺。

　　沈文宥跟我提分手，理由是他爱上了别人。三年的感情，因为这个渣男的背叛，就这么画上了句号。

　　李笙见我搅着粥，也不往嘴边送，问：“你在想沈文宥的事？”

　　“嗯－”

　　“他爱上别人，你还和他继续在一起？”

　　“不，我们分手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复合了。”

　　“他来找你的？”

　　“对！”

　　“你还挺大度，接受了他。”

　　我压抑着屈辱，哼笑一声说：“那是因为我想报复他，我要让他享受天堂的甜蜜后，再狠狠把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里。”

　　“所以你，拒绝了他的求婚。”

　　“没错！”，我吃着香软的粥，唇角扯出一丝阴郁的笑，“他没法和我在一起，也更不可能再去找那个女孩，因为她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说完，一抬头，我被李笙的眼神吓到。手里的勺子也“嘭”一声掉进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