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自兹去》曲递

5、第5章

　　“我说一下上次跑步不及格的同学，这些同学需要再跑一次，尽量及格。这就当做咱们体育期中考试的成绩。”体育老师是个身体健壮皮肤黝黑的中年人。

　　这是周三下午的体育课，杨染想起上次的倒霉事，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及格了。

　　后面同学悄声说道，“这次期中考试这么早吗？”

　　“那其他科接下来应该也要考了吧。”

　　“咱们老师还没说，我听说隔壁4班班主任上节课讲了。”

　　“那明天我们应该就知道了。”

　　“嘘，您讲还是我讲？”体育老师不满意地看向后排讲话的同学，等了一会儿，接着说：“今天咱们测篮球，争取测完。下周咱们测选考项目，这个下次再说。现在先慢跑两圈热热身。”

　　等不及格的同学跑完步，所有人都测完篮球的时候，下课铃声已经响了。杨染和另一个同学帮体育课代表把用完的几个篮球放回体育仓库。

　　他们一人抱着两个篮球，穿过操场，将东西送到东北角的仓库。等放完东西出来后，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出校门了。

　　杨染想到王允城应该照例在等她，她快速跑回教学楼。

　　他们4班在她们3班的斜对面，门双双打开的时候，杨染便能看到第一排。

　　王允城有时候会放学后会坐在第一排，看她下课往外走，便也走出来，他们会一块儿回家，尤其是杨染妈妈出差的时候。

　　她上了楼，往对面望了一眼，果然看到他已经背好书包，正靠在讲台上与人聊天。

　　王允城也看到了她，她无声说了一句“马上”，便进了教室。

　　他跟旁边还在聊篮球比赛的李景说了再见，“我走了景哥，你慢慢扫地吧。”说完把校服往肩膀上一甩，便走出去。

　　这边杨染快速拿好东西准备走，却被最后一排的齐月叫住。

　　“喂杨染，有人让我给你带个东西。”齐月坐在座位上没动，只是大声喊道。此话一出，教室里还没走的人都扭头看了她一眼。

　　“什么？”杨染急着走，便快速问她。

　　“你自己看。”齐月举着一本《读者》，脸上笑得莫名其妙。

　　杨染皱了眉，这是谁自作主张从她桌上拿去看又还回来的吗？

　　她迟疑地走过去接下，并未细看，只撂下一句“谢谢”，便转头走出教室门。

　　“你们是体育课？”王允城与她并肩出了教学楼。

　　“对，期中考测篮球。其它科的期中考试什么时候，你们老师说了吗？”杨染把《读者》抱在胸前。

　　“下下周。”王允城瞄到她拿着的《读者》，想到刚刚在门外听到的话，眼尖地看到有一处缝隙比较大，便问道，“这中间夹着什么？”

　　“有东西吗？”她好奇地翻开，看到一个纯白的信封，上面写着“杨染亲启”。

　　她把书递给王允城，打开信封，里面的信纸上只有两行字。

　　王允城探过头来，念出了声：“去年冬天，我拿走了你的《读者》，现在还你。另，明晚放学后后花园西北角见一面吧，我有话对你说。”

　　杨染几乎是立刻便知道是谁了，赵一卓。在得出这个结论后，她心情复杂地将那个信封和纸条攒成纸团。

　　随后她听见耳边阴阳怪气的一声“哇哦~”，下意识地反驳道，“我和他没关系。”

　　王允城耸耸肩，突然看着她说：“我知道，你喜欢的另有其人。”

　　杨染脚步顿了一下，扭头看向他，他的眼睛里有她的倒影和夕阳笼罩的教学楼。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专注的眼神吸引，他似乎能穿透某种玻璃屏障——她确信自己听到了某种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风声和紧张的心跳声。

　　她的脸颊后知后觉地烫起来。他怎么知道？

　　王允城不错眼地盯着愣住的杨染，眼睁睁地看着她眉目变得潋滟，又因仿佛被看穿心事般无措地微张着嘴唇，蹙着眉，目光看着自己，从摇晃不定变得呆愣住。

　　他哼笑着看向前方，“走咯，回家。”

　　杨染回过神，并未说话，只是下意识地与他拉开一点距离，脚下他的影子仿佛会变幻成咬人的兽。

　　王允城在刚刚静默而隐秘的观察中，察觉到杨染似乎因为某种恐惧而下意识地冻住了漫长的几秒。

　　像上次他失控捏她脖子时一样，是吓到了吗？他沉默地想。

　　晚上杨染照旧在范苗家吃的饭，吃完饭她便说要回隔壁写作业。

　　范苗又遣王允城送她，“阿城，去送送染染，看着她把门锁上再过来。”

　　杨染感动地朝范苗挥挥手，“范姨明天见~”

　　一共不到十五米的距离，王允城跟在她身后，和她一起进了院门，看她把每个屋的灯都打开确保没人之后，她才下来朝他说，谢谢阿城明天见。

　　他看着她从里面锁上院门，转身回家。

　　第一回送她的时候王允城很不解，后来问她，她才不好意思地说，她是怕有人躲在暗处等着袭击她，或者给她一刀之类的。

　　他知道她怕，便不会自以为是的取笑她。

　　回来后，他看到范苗端着红枣和干银耳正要去厨房，他追上去问道，“妈，萧阿姨为什么离婚，又为什么带杨染回到了云城？”

　　范苗开水龙头的动作停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你萧阿姨早就与杨兴离婚了，只是现在染染升高中后才慢慢告诉她。至于回云城，当然是为了升学，外地人在首都又不能上高中。”

　　“杨兴不仅打了她，还打了染染。染染那段时间情绪不太对。她后决定来云城发展，正好陪染染读书。”范苗把银耳和红枣放到黑色的砂锅中，盖上盖子。

　　过了一会儿，王允城看见范苗转过来盯着他，声音有些颤抖，“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母亲永远是母亲。母亲永远希望你好好生活和长大。”

　　王允城深深地看着她，又故作顽皮地张开双臂，“我美丽的妈今天是怎么了，需不需要一个大大的拥抱？”

　　范苗笑骂，“去写你的作业去，更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不要瞎打听，正常对你明珠阿姨和染染好就行。”

　　他转身摆摆手，“知道了。”

　　……

　　次日最后一节课前，王允城特意来找杨染，等她出来后，问道：“六点二十我在校门口等你？”

　　杨染被他一提醒，才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约。放学是十分，她算算时间，抬头看他，“足够了，我只和他说一句话就去找你。”

　　为了安全问题，范阿姨和母亲总会特别强调让他们俩尽量要一块儿回家。每次杨染有事要麻烦王允城等她的时候，就非常不好意思。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为了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丢出去，杨染像开了超级专注模式的机器人一样全心全意写作业，下笔的力道很重。

　　因为太过专心，她甚至没听到刘旭泽叫她。直到一支笔伸过来敲了敲她的手腕，她吓得一激灵，才恍然停下。

　　“啊？”她扭头看向嘴角噙着笑意看向她的刘旭泽，“你叫我？怎么了？”

　　“没什么，你写作业写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打架。”刘旭泽觉得很好笑，她一有烦心事就会这样。

　　杨染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好笑，她本想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但是看到刘旭泽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就不受控地勾起来，紧接着用双手捂住脸，“好烦噢。”

　　刘旭泽笑着摇摇头，不再追问。

　　转眼晚上的约又从脑子里蹦出来，杨染立马焦虑起来，准备接着写作业，却发现好像已经写完了。她打开书准备预习，却发现自己看不进去，只是盯着书发呆。

　　如果真的是赵一卓找她，那她隐约能猜到是什么，但说实话，她觉得很荒谬。当然，第二种可能是，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恶作剧坑她。

　　铃声响后，杨染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作业全不用带，英语和语文带上，要背课文。

　　云城一中是云城市整体环境最好的中学。

　　从平面图上看，西边是狭长的博雅湖和郁郁葱葱的小花园；最北边是一长条车库和北门；东边从北到南依次是操场、食堂、学生公寓；中央的三栋教学楼、图书馆、行政楼、礼堂、小广场团团围成圆；西南角有体育馆和零散排列的球场；正南方是南大门，东南角是南二门。

　　但南二门在学生公寓那边，不常用，而杨染与王允城的家在正北边上面隔两条路的小巷子里，所以他们默认是从北门走，他会在那里等她。

　　而现在，杨染出了教学楼，却要往此时鲜少有人去的西北角走——现在同学们要么去南门北门，要么去东南方向的食堂，只有她逆着人流。

　　路上遇到认识的同学奇怪地问她为什么往那边走，她只能搪塞她们一个拙劣的谎言：“我想起中午在那背书的时候落下东西了，得去找找。”

　　说完便羞愧的脸颊发烫。但一想到她还得去见是不是赵一卓，然后跟他说清楚，便加快了脚步，想快点说完和王允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