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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以前在首都读初中的时候,一位年龄很大的老师谆谆教导过她,“你回到家乡之后一定要管住自己,你家里管的严,你的性子又太自由,一旦脱离了规矩和束缚,容易被外界的新事物吸引,你要学会约束自己,别走歪路。”

      当时她回答,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但凡是我真心诚意想去做的事,我都不会后悔。

      她当时说不会,因为她知道自己总是能自圆其说。

      初二的末尾,她转学回到户籍所在地云城的一所初中。一年后,她顺利考上云城一中。母亲一直随她搬到云城陪读,只是一年倒有大半时间因为出差而不在。

      因为彻底脱离了父亲严格而沉闷的管教,母亲又常常出差,杨染欣喜地发现自己好像能偷偷松口气。

      正式进入高一年级后,她有些放纵自己——不,不是放纵,她觉得自己只是被压抑久了。但她每次稍有脱轨就会想起那位老师严肃的脸,她得承认,他说的没错。

      她一个一个交朋友,又因不和拍而频繁更换。

      她刻意大声地笑闹,也学会巧妙地欺压别人——那种感觉很痛快。她也会和齐月她们一样,露出招摇的锁骨和脚腕,旁人的眼光掠过也不在意。

      少年少女们旺盛鲜活,像皮肤下鼓动的青色血管,又像云城的天一样时雨时晴,难以揣测。

      杨染一度以为,在繁重的学业之外的这种肆意生长,才是真正该有的青春。

      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后,杨染习惯绕着操场走两圈,然后躺在一片偏僻的绿草坪上看天上的云朵。不论是哪个朋友,她都保持了这个习惯。

      她时常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潮湿的虫,或是一团暴雨滂沱时生长起来的一滩阴凉的水,想要时刻暴晒在太阳底下。

      秋高气爽,挂在天上的云朵丰盈绵软,低低地坠在她的心头。

      “地上不凉吗?”突然出现的男声,像秋风一样清爽。

      “啊?”杨染侧过头,看见逆光下少年颀长的身形。

      “起来吧。”刘旭泽伸出他修长的手,看着躺在地上愣住的杨染,也许是因为光线刺眼,她半眯着眼睛。

      或许是中午的太阳有些晒,杨染的脸后知后觉烫起来。

      她手扶着地站起来,觉得尴尬——她没有扶刘旭泽的手,修长结实的手被晾在那里,手主人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责怪。

      刘旭泽不在意地轻轻一笑,“高一的时候,我有时候几次打球经过,总能看到你在这里,有时候是和别人,大部分时候是和齐月。”

      他以前注意到过她?

      “嗯,我很喜欢在这儿晒太阳。”杨染先迈出一步,“溜达溜达吗?”

      “好。”刘旭泽与她并肩走在跑道外。

      高一的时候他们确实还未认识,刘旭泽想,但在那次被调侃的正面相遇后,他们先是分到一个班,后来又成了同桌,他对她有了更多的接触。

      她似乎总是不欲多言的样子,他猜,也许她习惯了常年一个人。偶尔他会看到她与她们活泼玩闹的样子,他却总觉得她是疏离的,有距离感的,像是从水下钻上来短暂透气的鱼。

      她来去匆匆,待人接物时刻保持三分礼貌,两分清冷,过后又迅速收敛表情,仿佛钻进了水底,不理旁人,不动声色。

      实在是,让人想接近。

      墙壁上的爬山虎在秋风里如波浪,半红半绿。

      杨染拍打着校服外套上的草屑,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朝他说道,“回去吧。”

      “好。”

      上去的时候杨染看到王允城靠墙站在教室门外。

      他的校服被洗成浅蓝,双手抱臂,眼神仍是阴沉的,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连头发也不肯服帖,缭乱,活像只小狗。

      杨染想到上次的事,有心想要逗逗他,让他看起来轻松一点。她一本正经地堆出长辈般慈祥又关爱的笑容走过去——他比她小半岁。他却像是知道一样看向这边,露出见到她的时候才会有的笑容。

      她假模假样地叫了一声“小城弟弟”,成功看到他的脸颊扭曲了一下。

      王允城听到那句“弟弟”,抖了抖身上起的鸡皮疙瘩。

      不过很快,他的眼神就从下往上挑起来,看起来有点痞气,似乎下一秒就要使坏。

      他看向杨染身后,“呦,你们俩这是刚一块儿散步回来?”

      杨染猛然回神,她怎么稀里糊涂地跑来惹他。身后的人此时跟了上来,声线温润,“杨染?”

      “呃,快上课了,”她迅速组织语言,“我们先走了!”

      身后王允城的声音肆意愉悦,“回见了两位。”

      他们走后,李景好奇地从门后冒出头来悄悄问他,“那可是刘旭泽哎,他们俩?”

      “同桌而已。”王允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回教室坐下之后,杨染同刘旭泽解释道,“他是4班的王允城,是我母亲的好朋友的儿子,我们两家关系很好。”

      “原来如此。”

      “不说他了,我明天把书带来还给你。”

      “你看完了?”刘旭泽收回飘忽的视线,转头看她。

      “嗯,里面有个案子我印象深刻,几个五年级的女孩子相约去死。”

      “那本书不错,探讨了很多东西。”他看完后第一时间便觉得杨染会喜欢。

      “谢谢你的推荐!”

      临上课前,杨染下意识往后一看,发现齐月不在,她旁边的同学说齐月感冒请假了。

      去年此时,她和齐月熟识也是因为感冒。

      那是高一上学期的深冬,正是流感的多发季。杨染也随大流,中招了。因为要擤鼻涕,她的卫生纸用的极快,像小山一样在桌角堆起来,下课扔掉,上课时又会堆起来,如此反复。

      当时的同桌齐月在观察了两天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了句话,“你这样硬撑不行呀,我这有药你吃两颗吧。”

      “啊?”杨染怔愣了一下,“哦,我有吃药的,谢谢你。”

      她对齐月的印象是,她和她的朋友们像小鸟一样打打闹闹,在极短时间内把整个年级的人都认识了个遍。每天都有不同年级的“哥哥”或“妹妹”出现在班级门口。

      经过她长时间观察发现,她们之间虽然也打过架,却没有不相往来,仍是每天脸上带着笑,天天妈呀儿子的彼此称呼。

      这和杨染沉默的学生生活截然不同。相比之下她的生活黯淡许多,除了学习看书就是发呆。

      齐月的主动靠近,让她有了机会慢慢接近她们。

      她还在思考要不要和她玩的太深的时候,齐月早就自来熟的和她混做一团了。

      她们的友谊一直持续到高一下学期,整个春天,她几乎一直和齐月同出同入。

      她们一起在早春穿着单薄宽大的长袖秋季校服,一起去偷听女生对高年级学长的告白,一起因为早就决定了要念理科而在地理课上开小差。

      地理老师是一个年轻儒雅的男人,叫宋涛。

      宋涛这人永远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长的一脸禁欲模样,皮肤更是云城一中出了名的白,白的透明,简直就像是下凡来的仙男。

      齐月那时候总喜欢逗他,杨染也会跟着起哄:“宋老师,我有问题请教?隔壁物理老师都有老婆了,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宋涛从不回答这种调侃,反而转移视线,一脸严肃地问齐月,“你这回考试又退步了,期末怎么办。”

      杨染通常会耸耸肩,偷偷嘀咕一声又害羞了,然后无所谓地继续盯着黑板,假装听课,实则神游。

      齐月是土生土长的云城人,又是混大的,她简直是个社交悍匪,很快整个学校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人。

      杨染总觉得神奇,常常听齐月讲谁和谁的八卦的时候,会觉得有趣极了。

      可能是在放学回家那条种满梧桐树的路上,也可能是在窃窃私语的自习课上;有时候齐月会满脸羡慕赞叹,也可能一脸鄙视或无语……

      总之那种时候的白炽灯光,温暖日光,还有好奇的眼光,都照在齐月眉飞色舞的脸上,杨染甚至能想象到很多年后她是如何再回忆起这些情景的。

      这种有点庸俗的话题总是让她觉得,这就是生活——这话要说的有点市井气,末了再喝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因为另一件事喷出来,“靠”一声,然后又投入下一场口水战中。

      而坐在对面的人可能会被喷一身水或是敏捷的躲开,一边走一边笑骂,“你喷我一身,赔吧!”

      所以和齐月在一起的大半时间,她是抱着享受的态度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有免费的戏看她实在很乐意。

      在那种年龄,少男少女们总是一小堆一小堆的,给外人摆出你非我同类的气息,比如成绩好的和太混的总是不一定能玩到一起。

      和齐月交往的那段时间绝对是杨染高中生活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杨染从来没想过,她会做以前她眼里最闹腾的那种人。

      但本质上她仍是内敛冷淡的,她其实没有打心眼里重视这段友情,只当作放了个假,玩的嗨了点而已,所以最后她们俩成陌生人甚至有敌意的时候,杨染倒不知道到底该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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