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市北路的欧玛卡西》下班遇见苏东坡

2、第一位客人与梅菜扣肉

　　说老板奇怪，主要是他身上的气质、穿着和长相之间有一种彼此矛盾而又莫名协调的感觉，就像用三角形、正方形为主的七巧板拼出来一个圆一样。老板约莫二十出头，一米八上下，看着清瘦但仔细打量又有点锻炼痕迹。略微烫过的头发服帖地堆叠在头顶，毫不遮掩额头和耳朵——直接拉去拍证件照都毫无问题，除了鼻尖那副细细的半框眼镜。他穿着一套介乎于厨师和服务员之间的黑色制服，干练的感觉和他的年龄形成了第一处矛盾。而他温和的态度和一言不发的沉默又形成了第二处矛盾。这样一个估计是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居然会独自开这样一家店铺，装潢又中西混合，他的身份和位置又构成了第三处矛盾。然而，他身上那股持重的气质将这些矛盾都容纳了下来，让人感觉明明有点奇怪，但又不容易说出是哪里奇怪。
　　秦清清打量着店铺和老板，老板也笑盈盈地打量着秦清清。两个人仿佛演默剧一般沉默地交流了一会，终于秦清清的肚子打破了这场无声的表演：咕噜噜。仿佛是在回应肚子的抗议，老板开口说出了除了刚进门时那句欢迎光临和请坐之外的话：“您好，本店没有固定的菜单，想吃什么由顾客或我来决定，请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秦清清闻言摇了摇头，她正是因为不知道吃什么才走进这家从没来过的店的，结果进来了发现菜单是空白的，现在老板直接说没有固定菜单，这让她怎么选？“就由您来决定吧，价格在四十至六十即可。”秦清清略微估算了一下自己的餐饮预算，报了个区间出来。连价格都没有，这店真的是随心所欲啊。她不由地在心里吐槽。老板听完，说到：“梅菜扣肉煲如何？配一碗白饭和一碗猪骨玉米胡萝卜汤。”
　　梅菜扣肉？秦清清听完一愣，虽然感觉有点热量爆表且高油高盐，但今天很饿，可以吃一下，好像也好久没吃了。于是点了点头。随后本就画风矛盾的老板仿佛穿越一般递过来一根竹简，上面用小楷写着：梅菜扣肉煲，58元，配白饭一碗，例汤一份。墨迹还没干，是刚写上去的，秦清清又一愣：这又是啥意思，我这是穿越了？还是老板喜欢cosplay？见秦清清发愣，老板微微一笑，解释道：“客人想吃什么是客人或我来决定的，决定之后就会写好菜单，菜单本次生效后，客人之后再来可以直接继续点这个菜。”说完老板就转身进了应该是厨房的帘门。
　　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规矩。秦清清已经被这店和老板给弄晕了。是世界太抽象还是我其实是在看规则类怪谈小说然后穿书了？奇怪的店铺奇怪的老板，还没有菜单，让客人或老板决定，难道点啥就有啥吗？秦清清摩搓着吧台的木纹，知道这是现实但又不能理解现实为何如此奇怪。
　　几分钟后老板从帘门里出来，将手上的餐盘放在秦清清面前，并揭开了砂锅的盖子。揭盖的一瞬间蒸汽涌出，砂锅里原本就在冒泡的汤汁的咕噜声也一并传出。南方做法的梅菜扣肉，梅干菜切丁，炒制后铺在煲底，制作好的扣肉切小片后以多米诺骨牌的方式斜铺在菜地上，加入南乳汤汁焖炖，出锅前撒上一把葱花和放上两条水煮菜心。梅干菜独特的香味为底，扣肉和南乳汤汁的香味为主，被滚烫的砂锅推着往人的肚子里钻。太香了！这是秦清清的第一感觉。她赶紧夹起一块扣肉，放在眼前两面看了看，吹了吹，一口咬下。
　　好吃！
　　馥郁的汤汁和肉汁、纹理感强烈的瘦肉部分和香滑的脂肪部分相得益彰，被烤的粗糙的表皮更提供了不同的口感。一口菜，三种口感，两种味道。秦清清非常满足。她快速的咽下这块肉，随后夹起一筷子梅干菜放在饭上，又夹起一块肉卷起菜和饭送进嘴里。这次感觉更强烈了，梅干菜的香味更加浓郁，染上了汤汁的饭也软糯香滑。秦清清幸福地眯起眼，陡然地想起了一些事情。
　　秦清清是本地人，家里人也都在本地工作。在初三和高三两个关键的升学节点上，家里都给了她最大的支持和陪伴。当时学校允许家长每周有一天晚上可以带饭入学校探望孩子。秦清清的父母和爷爷奶奶就雷打不动的每周三晚上来给秦清清送饭改善伙食。学校的餐厅味道过得去，但对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本地人来说还是只能算普通食堂饭。因此每周三晚上秦清清都能吃到很多家里带来的复杂菜。梅菜扣肉就是其中的主角。中学期间的孩子每天不是读书就是干活，或者锻炼，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油荤大一点没有任何问题。梅菜扣肉这种食堂不做，口味偏重、热量和幸福感都满满的菜很受秦清清青睐。每周三的晚上都是她格外快乐的时光，有好吃的饭，能见到家里人，能轻松地聊会天，没有负担的稍微晚点回到教室晚自习。实在是太幸福了，秦清清想，中学生活里能有这样的时刻太难得了。
　　只是之后在外地上了大学，一年也不回家里几次，父母年纪上来了后不太能吃荤腥，自己开始身材管理后也很少碰这些菜式。梅菜扣肉就渐渐淡出了生活。
　　然而，一煲热腾腾的扣肉背后那家人的互相关心陪伴和欢聚的时刻，不应该淡出生活。
　　趁着还没回去上学，这几天要多在家里和爸爸妈妈做点有意思的事情。秦清清看着眼前的梅菜扣肉，心里满是当初的幸福，身上满是对未来的干劲。
　　或许，带爸爸妈妈来这家店也是一个选择？秦清清回过神来，感觉这家店也没有刚进来时那么奇怪了。
　　尤其是老板笑起来真好看！菜当然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