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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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凰山中部偏北的地方有一大片竹林。虽然长得并不十分茂盛，但青翠欲滴。数丈高的长竹被自身重量压得弯曲，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尽是如玉般丰润的色泽，以及优美舒展的弧线。阳光被竹枝切割，好似一块一块金色的丝帛，神秘静谧，散发着不可知的引力。
在踏入竹林的一刹那，曲恒引以为傲的直觉让他蓦地警觉。
有什么不可预知的东西，就在这片散发出令人不安的神秘寂静的竹林中潜伏。
“等等。”他张开一只手臂拦住手下，半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起竹林，双耳集中精神收集所有声响。
习惯宁静后，耳中除了风吹打竹叶的沙沙声外，也逐渐出现了细碎的喧嚣。
林中，的确有很多人……
一阵竹叶唏簌，悦目的青色中出现一个细小的人影。凝目望去，是一名壮年男子。衣着简陋，面上沾染尘土，很疲倦很狼狈的样子，正费力地从地上捡起一些干枯的枝条。
仿佛察觉到自己被注视了，男子缓慢地扭过头来，木然的脸上出现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大叫一声跌倒在地，又急忙连滚带爬向竹林深处跑去，口中几近恐惧地呼喊。
竹林中喧嚣声骤然增大，惊叫与哀叹交织，惊起一片禽鸟。
“追！”曲恒红了眼，像决不允许猎物逃脱的恶狼，拔出腰刀跃入林中。
竹林长在一片浅浅的凹地中，喧嚣声回荡在林里，时远时近。这一刻，它似乎就在耳边，而下一刻，又似乎远在天边。这林子也好似有无限大，无论曲恒他们怎样跑动，都看不到边际。
起初还是夹杂恐惧的悲鸣，此时听来，那些似男子又似女子，又时而变做老妇或幼儿声音的哭喊，却隐约带有嘲讽的笑意，和着风一波一波撞击耳膜，带动竹枝晃荡，竟是无比的诡异，阴气十足！
有问题！曲恒气喘吁吁靠在一株粗壮的翠竹上，无法言喻的挫败感像山一般压来。他双目因气恼而充血，鬼魅般可怖。
“可恶！”他猛地挥下长刀，泄愤地作势欲砍向身旁那株竹子。
“啊！”惨叫声传到耳边，曲恒猛然定住，回头看时，只见一名手下极痛苦地捂住腹部，艰难地踉跄着。
“有……埋伏！”
数十人齐齐拔刀，瞬时一片寒光。
受伤的黑衣人痛苦得几乎半跪，头垂得极低，身子因忍耐而发颤。
曲恒的精神已经绷到极限，他大吼出声。
“谁？出来！！”
从来只有他猎杀别人，第一次成为猎物的绝望感意外浓烈。
受伤的手下踉跄着，毫无声息地靠近他。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曲恒挥下厉烈的一刀。
那黑衣人闷哼一声，影子般闪过刀光，扑向之前差点被曲恒一刀砍断的那株竹子，血花从他左臂迸出。
不知他在竹子上做了什么手脚，变故就在那一瞬间发生。
几百株翠竹仿佛有了生命般，细长的躯干无风自动，仿若妖异美丽的激烈舞蹈。
只不过，世间任何舞蹈都没有这样凛冽的杀意和吞噬一切的气势！
竹枝乱舞，片刻前还幽静闲适的植物，此刻真能把天地都搅得颠倒。看似无序的动作，却深蕴奇门遁甲之数，不给林中人丝毫逃离的缝隙。
眼前是狂乱晃动的竹枝，耳中是凄厉支离的竹叶响，曲恒因这刹那的变故而产生了一刻空白，只这一刻，他被什么高高弹向空中，急速的上下摇摆几乎把他的脑浆都荡出来，几近晕死地悬在半空中晃动。
“绝影”的黑衣死士们此刻都如曲恒一般，被从土里弹出的柔韧竹枝半死不活地吊在了半空，几番剧烈的折腾，大抵个个都是血气倒冲，再无人有清醒意识。
如果他们还有意识，大概会看到这样的景象——之前捂住腹部痛苦万分的某人，这一刻却在飞舞的青绿竹枝间灵活莫测地穿行，黑色的身影以肉眼难以追踪的速度和熟练穿梭在舞动的青色弧线间隙。当竹林渐渐安静下来后，他以近似山猫的姿势抱住一株丈高的竹子，小心翼翼地趴伏着保持平衡。
“还真是够壮观呐……”以近乎赞叹的语气这样说着，他抬头欣赏这片挂满黑衣人的竹林。他也曾在这林子里挑战过好几回，但像这样结满黑色人形变异果实的树林景象，此生大概再难得见到了。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要怎样把这些东西全部抓起来啊？”正烦恼着，手脚却突然失力。滴溜溜地从竹子上滚下来，在遍布竹叶的地上连滚好几圈，摔得龇牙咧嘴。
“哇……痛痛痛痛！肌肉活动强度太大，我一定会过劳死的！”
安楚成从林子里走出来，想扶起颜遥。
“你就当自己能者多劳好了。除了你，再无人能有自信在竹林中开启机关后又全身而退。”
伸手却触到一片温热的粘稠，还在不断涌出的血染湿了颜遥黑色的劲装，也染红了安楚成的手掌。
平生见血不少，却没有任何一次有这样心惊的感觉。
准备指挥士兵将昏迷的黑衣人打包带走的安楚成，却遇到了棘手的难题。
“军爷，您不能带走他们！”
“对！这些畜生是我们村子的仇人，请交给我们处置！”
“我要亲手杀了他们为我男人报仇！”
群情激奋的村民们围着安楚成，要为自己死去的亲人报仇。村民们语气虽然还尚存礼数，但一双双几乎射出怒火的眼睛，让安楚成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拒绝村民的要求，这些因失去至亲而满腔仇恨的人们会把自己拆吃下腹。
不比楚南平原，山区的百姓性情蛮悍，安楚成费尽心思，但无论是讲大道理也好，用军威喝阻也好，都不能让他们有半点妥协。他感觉自己的耐心一分一分用尽，属于军人的矜持也不能再说服他和善地对待这群激动的山民，他已经打算集合士兵强行把俘虏带走。
在人群之外，安静地让师父给自己包扎伤口的颜遥，早就注意到了少年将军不善的神色。他看向徐贯生。
“师父，你不去劝劝吗？”
徐贯生微微笑了一下，没有抬头。
“遥儿，你要为师去劝谁？”
颜遥一时无语。是啊，去劝小安，让他把黑衣人留下，任凭平民百姓随意处置——开什么玩笑！去劝村民，让他们看着杀亲仇人离开，再也不知他们的下场，任血海深仇闲置——说什么鬼话！别说村民们不会答应，自己也不可能想得开。
虽说从理智上知道，让犯罪的人接受国家法律的制裁才是正确的。但只要一想到这些家伙手上沾满了自己从小的玩伴、照顾过自己的大叔大婶、为自己带过糕点玩具的哥哥姐姐们的血，仇恨的火就一直烧到心里。他不想杀了这些人，但不能允许他们被带到千里之外的地方，接受根本不能解恨的处罚。
“你不怕他伤害大家吗？”
“不会的。”
颜遥撇嘴：“难讲。”
徐贯生将包扎的白布系好。
“这个孩子眼神很好，他不是会做这样军阀恶行的人。”
也就是说他是个好人喏。不过希望小安不要因为这样而吃亏啊，他现在被困人群又烦恼又隐忍的样子，意外的让人想欺负呢。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