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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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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的天空还是一片黑暗时,安楚成便带兵上山。为了认清道路,他特意派人连夜从几里外的八里镇招来一名惯走栖凰山的采药人领路。近二百人就着若有若无的光线,由一条少为人知的狭窄小路上山。
这路是一条干涸的河床,铺满白色的圆石,走动时不会发出太大的响动,一路上走得极安静。黎明前的天色是一片单薄的墨黑,像是为了配合这寂静的颜色,就连风也停了下来,队伍走动时极少的唏簌声与偶尔的虫鸣几乎就是这座山唯一的声响。
河床一侧有座低矮的土岗,一种被窥视的怪异感从土岗上射出,刺激着安楚成敏锐的战士神经。眼角瞟到一抹稍瞬即逝的黑影,他果断地搭弓上箭,向土岗上射去。
几乎听不见的低呼从矮树丛中溢出。几个士兵在安楚成射箭时就扑向树丛,几番纠缠,从那里拖出一个人来。
那被安楚成射伤手臂的男子用疑惑且警惕的眼神打量着这群武装人士,迟疑地开了口:“你们……是当兵的吗?”
安楚成惊奇之下,问明了这个人原来是栖凰山村中的猎户,为了打击黑衣人而一直在山林里潜伏。终于等到救兵的猎户陈岩十分欢喜,再也顾不得手臂的伤,忙着为他们带路。
再度见到颜遥时,安楚成莫名其妙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而与之相反,颜遥并没有因为见到安楚成,而冲淡自己必须从断龙崖上再度爬下来的劳累与不满。
因为觉得用篮子上上下下传小纸条实在是傻透了,为了传递天机子徐贯生的意见,颜遥千辛万苦从数百丈高的断龙崖上攀下来。纵是这刀削斧凿的岩壁在他看来与普通阶梯一般无二,但连续上下数百丈阶梯,也足以让少年累得像条死狗。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讨论过后,累瘫的少年脚一软跌坐在地,接了安楚成递过来的牛皮水壶,兜头兜脑浇到自己身上,全身毛孔因为这凉沁的刺激而骤然紧缩,打出一个舒畅的寒颤。
安楚成被他唬得一惊,忙抢过水壶。
“至于这样热吗?凉水就这么浇到身上,生病怎么办?”
“敢情不是您辛苦。”颜遥抹开一脸水珠,很有些玩闹意味地又抢过水壶,仰头喝了几口,觉得身体内的血管都被这凉意冲得无比通畅。
“我长得不是很娇气吧?这是小场面啦。我经常满山疯跑到热的快起火,然后再跳到冷死人的潭水里,这可是锻炼体力和驱逐疲劳的秘方。”
“就像淬火一样?”
“哈!说得好,说得好。谢谢你这么给面子把我比喻为钢铁啊!小安你真是太会说话了。”
大概还没见过这么会顺杆爬的人种,被称为“小安”的少年将军错愕着接受了这个称呼。
颜遥也不管他,自顾自说着;“就算真的是块铁,一大早当头浇冷水好像也不太好……这样说来,我也还没有吃过早饭,昨天的晚饭是可以拿去打狗的硬馒头……而且三天几乎没有睡过觉……我的作息时间太混乱了……”
“阿遥……”
“我觉得当我老了后一定会很后悔今次的混乱。”
“阿遥。”
“嗯?”
“我可以叫你阿遥吧?”安楚成在颜遥身边坐下,“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
颜遥瞬间像极被踩到尾巴的猫:“谁,谁紧张了?你那只眼睛看到镇定乐观的我紧张了?”
“两只眼都看到了。”安楚成的手不受自己控制地抚摸上颜遥的头。欲跳起来却因双腿过劳而不能、怒瞪双眼张牙舞爪的样子,可爱到让人不把他当小动物都不行的地步。
“你不需要用笑闹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我没有……”
“因为我不会让你,以及你所珍视的人受到任何伤害。”
“……”
“正如你所说,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啊。”
颜遥瞬间安静,黑亮的眼睛眨动几下,很乖顺地不再吵闹。
好诈啊大哥……来这么煽情的,我对这个最没辙了……
断龙崖虽说是崖,但若从正面来看,不过是一道并不十分陡峻的山坡。缓缓抬升的山地到了一定高度,像是被开天巨斧猛力一击,生生被截断走势,一道深不见底的山渊突兀地嵌入浓绿的山地。若从空中俯瞰,大概会看到有如游龙般蜿蜒的地脉被生生截去头颈这般奇妙的画面吧。
身为顶尖暗杀组织“绝影”的首领,曲恒除了以其出众的身手为人所称道外,同时也拥有对危机的顶极直觉。这是这种直觉使他多次于生死之际取得先机,也正是这种直觉使他借助变幻莫定的政治将“绝影”发展壮大。
如今这种令他倍感亲切也倍感头疼的直觉不断提醒着他危机的来临。
曲恒挥手招来一名手下,言简意赅地吩咐下去:“今晚一定要取下此山,要加大巡山力度。”
“是!”
自从三天前开始进行此次看似简单的任务以来,曲恒就预感到了危险与棘手。众多设计精妙的机关、村民慌乱却未失条理的撤离,都显示了他正面对一位隐藏着的厉害人物,恐怕那位大人想要除去的,便正是这个厉害的人物吧。
眼前不过百丈外便是村民们躲避的山洞。周遭数十尺内寸草不生,无法用火攻;处于上风处,无法用毒;洞内似乎极大,足以让里面的人避开可能从洞□□入的弓箭。唯一可以攻击的正面山坡,却呈扇形遍布无数机关。不过是些老弱病残,却倚仗这些收发自如的陷阱、□□、尖栅等机关而得以保命。
这道山坡让他们三天内只前进了数十丈,而且可以说每一步前进都是用血肉换来的。不过……拖得越久,对自己就越不利,今晚是最后的时限,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即使是要踏着尸体前行,也必须在今晚将目标铲除干净。
下定决心后,曲恒闭目稍歇。他以暗杀为业,白日总会让他有不适的感觉。他在心中默默为今晚的流血盛宴谋划流程,企图找出所有能够利用的契机。面对眼前久攻不下的山坡,他也多次派人试图绕到后山攻击。但这里的山林却无比怪异,一旦进入,似乎会让人难辨方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接近后山的路。不少手下被莫名其妙地杀死,此次的任务……可恶,还真他妈的都是些烦心事!
心烦意乱和对危险的直觉让曲恒紧皱着眉,耳朵却捕捉到一丝异动。
锵!几乎在他睁开眼的同时,数十个训练有素的手下也齐齐拔刀,面对发出响动的草丛,准备迎战。
“首领!”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冲出草丛,力尽地扑倒在地:“他们……跑了!”
“什么?!”曲恒三步两迈上前,拎起他的衣领,“说清楚!”
黑衣人双眼迷蒙,似已处在半昏半醒的状态,却仍然断断续续地开口,“属下去……去,换班,却见到……被他们打晕的……放哨的人,在竹林里……近百人,都跑……”
再支持不住,黑衣人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不好!”曲恒咬牙丢开属下的身体,运尽目力向山上看去。前几日时时有人影晃动的洞窟,此刻安静得让他心惊。他从腰上解下一枚铁梅花,重重甩向布满机关的地面。
没有反应。
往日灵敏非凡、让他丧失不少属下的机关如今都好似被严冰封住,连半点机括声都没有发出。
显然,这些只能由山洞内的人来控制的机关,已经失去了操作者。
曲恒脸上血色尽失。目标逃走,任务失败,近十年来未曾有过的失败感让他倍受挫折也倍感耻辱。
“所有人集合!”他决心扳回一城,带领着所有手下,飞速往北侧的竹林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