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橘而修》百里浅语

44、改命（三）

　　郑秀和田金果在村子里摆了十几桌酒席，宣告他们正式结为夫妻。
　　那一年，两人都是二十岁。
　　婚后，郑秀勤劳能干，不怕吃苦，又孝顺公婆，深得老两口的喜爱。田金果隔三差五的和同村人去镇上做各种体力活，赚些辛苦钱，维持一家几口的生计完全不成问题。
　　田金果有个小他三岁的弟弟，叫田银果，那时正在读高二。住校期间，郑秀每周都炖排骨带到学校去，给田银果补补身子。她打心眼里佩服读书人，尤其这人还是她弟弟，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听说县里的数学比赛还得了三等奖，可把家里人高兴得把奖状贴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田银果真心喜欢这个朴实善良的嫂子，也很感激她对自己的照顾。
　　原本一家人的生活有滋有味，过得其乐融融。可是，郑秀再好，结婚五六年了，没生下一儿半女。两人去做了检查，身体都没有问题，还很健康。就是没个动静，这可愁坏了老两口。
　　老婆子顾不得面子，成日里四处打听可以怀孕的偏方，药补，求菩萨，能试的都试过了，还是没有好消息。
　　恰逢这个时候，霉运接二连三的找上田家。老爷子作为有几十年经验的杀猪匠，失手将摁猪的主人砍断了手筋，赔了不少钱。原本彼此都是老熟人，从那以后，两家人结下了深仇大恨，见面都恨不得掐死对方。
　　田金果两年前混了个工地的管理员，工资待遇都很好。哪成想，大晚上的有人来偷钢筋，被保安发现后，撒腿就跑，一时没注意，掉到蓄水的池子里了。原本只是蓄水，没想到，里面竟然倒立几根细钢筋。偷东西的人被贯穿腹部及大腿根部，伤情比较严重。双方针对赔偿款的意见始终未能达成一致，家属一气之下将施工方给告了。田金果作为工地管理员，按失职处理，不仅被开除，还赔了几万块钱，当月的工资更是被扣下了。
　　他气急败坏的回到家，因此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重整旗鼓，与朋友合伙买了一辆小型货车，跑起了运输。生意不好不坏，刚刚够一家人的开销。
　　田银果就读的是重点大学，校招的时候，被一家大型企业给看上了，毕业后顺利入职。他为人实诚，不会溜须拍马屁，那个部门恰好需要他这样踏实的人。
　　他的事业蒸蒸日上，仿佛能看到光明的未来。
　　然而，这只是美好破灭前的幻象。小组新开发的产品，在内部检测一切合格，到了客户手上，检测数据相当难看。整个小组受到了严厉的批评，这个产品被老板视为最有利的竞争手段，没想到被搞砸了。当着客户的面，狠狠打了老板的脸。老板转身就将产品摔到小组几人面前，勒令快速找出问题，并整改。
　　小组连夜自查问题，所有的程序步骤以及原材料都检查了遍，仍没发现问题出在哪里。可是老板着急要结果，凌晨3点多打来电话催了好几遍。
　　直到田银果被调离了研发组，下放到物流组做了一个计划员，他都没明白为什么是他？一周后，再次交付产品样品，这次的数据相当漂亮，虽然是二次交付，却以绝对的优势打败了对手，成功拿下合同。
　　一月后，小组以前的同事才偷偷告诉他原因，其实问题出在组长身上，他整合资料的时候，不小心把田银果的数据更改了一点点。可是，就是那么一点改动，就成了差之千里的垃圾产品。
　　组长不可能自己担下这么重的责任，只好将资历最浅的田银果推出去当了背锅侠。
　　田银果再气又能怎样？只得忍气吞声的继续工作，幻想有一天能亲眼见证组长的跌落。
　　家中发生了几起巨变，老两口不知道听了谁的瞎话，认为郑秀就是祸源。
　　如果不是她嫁入田家，也不至于发生这么多事。
　　说的次数多了，老两口打心底里认定了全部都是郑秀的错。
　　他们开始对郑秀冷淡，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郑秀自知没生孩子，心里有亏欠，对老两口越发的好，做事更加勤快麻利。依旧改变不了他们对郑秀的偏见。
　　生活中的明讽暗骂，成了家常便饭，郑秀统统接受并自我消化，从来不会顶嘴辩解，她只是因为没有生育而愧疚。在老两口看来，她就是自知有罪，做尽一切妄图赎罪。更加没给她好脸色看，处处针对她，挑剔她，到处散播她的坏话。
　　田银果到了物流组，完全不适应这里的工作作风。他即便有再强的执行能力，都无法得到赏识。
　　他觉得社会不公，觉得自己受到了人格上的侮辱，他开始消沉，怨天尤人，生活和工作都极其敷衍。
　　他开始放弃自我，软烂在泥泞的沼泽里，自生自灭，不挣扎，不做梦了。
　　再多的憧憬和抱负，都化为了泡影。
　　曾经坚定的以为读书能改变命运，挣脱农村的桎梏飞黄腾达。可是，现在发现，读书养出来的心高气傲，竟成了自甘堕落的罪魁祸首。
　　直到父母肯定的告诉他，是郑秀的到来，给他们家带来了霉运。
　　田银果对这种毫无根据的荒谬之论嗤之以鼻，甚至劝告父母不可轻信旁人胡言乱语，伤了家庭的和睦。可是父母总说给他听，一条条看似非常有道理的分析，竟让田银果心思活络起来，比对着自己的遭遇，似乎郑秀是霉运的源头，不无道理。
　　慢慢的，他将所有对生活和工作的愤懑，郁郁不得志的失落都归结于郑秀身上。他魔怔了，将郑秀看做一个阻挡他事业的罪大恶极。
　　他开始憎恨她，排斥她，针对她。每逢见到她，总是要讥讽她几句。
　　郑秀很寒心，却不想离开这个家，他们对自己再坏，可是几年前的真诚相待始终是真实存在过。况且，田金果还会维护自己。
　　一大家子人就这么鸡飞狗跳的过着，田银果结婚后也住在了村子里，他更恨郑秀了。觉得是她毁了自己的事业和前途，阻碍了自己的发展。否者他根本不会住在村子里，受尽村里人的嘲笑，一个重点大学的高材生，混成如今这副衰样。
　　直到郑秀三十四岁生下大儿子，三年后生下女儿。家里人对她的厌恶排斥情况不减反增。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那时的田金果也已经偏向了父母和弟弟，与郑秀的感情也淡漠了。以至于两个孩子一直都只有小名，没有上户口。儿子叫星星，女儿叫丫丫。
　　老两口也不待见两个孙子，只喜欢田银果的女儿。
　　可是，田银果这些年过得越发糟糕，工资几乎没涨，还得整日面对领导的刁难和责骂，身心早就疲倦到不健康了。
　　对郑秀的恨已经白热化了。郑秀的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他都厌恶至极，会和自己悲惨的生活事业联系在一起。
　　老两口张罗着要给田金果重新娶个媳妇儿，他们受了田银果的指点，也知道了两人没领证，就等同于没结婚。
　　田金果没有反对，算是默许了。
　　可是他们家的情况，很难在本地找到媳妇，这事就持续了六年。在星星七岁的时候，政府规划的拆迁户里，田家是最大的面积，要赔三百多万，这是一笔很大的钱财。
　　老两口商量了，拿到这笔拆迁款，给两兄弟一人买一套大房子，剩余的钱平分三份。
　　一年后，这笔钱顺利进了老两口的账户。
　　他们迫不及待的在新开发的楼盘—尚品国际给两兄弟买了上下两户。
　　老两口为了不打扰儿子们的生活，又花钱租了一个小户型的二手步梯房。
　　两兄弟的房子同时进行装修，当时小区的绿化还未完成，电梯里也没有安装监控。
　　田银果觉得自己受了那么多苦，不愿看到郑秀带着两个孩子坐享其成，况且和自己住同一个小区，还是楼上楼下，他不能忍受，他强烈的排斥。
　　这么多年，他终于开始转运了，他不能让郑秀毁了自己。
　　这个恶念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尤其是田金果已经重新接纳郑秀母子三人了。
　　他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分别游说父母和田金果，将郑秀是霉星的事，添油加醋，再夸大其词的编排，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依旧憎恶郑秀，最好的结果就是认为没了她才是最好的。
　　在游说的过程中，他仿佛也被自己编造的言论洗脑了。他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她死了，就再也不存在阻挡他财路和好运的东西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非常靠谱。
　　他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买房的时候，原本要写两兄弟的名字，但是，田银果鬼使神差的写了父亲的名字，包括田金果的房子。
　　他根本不打算让郑秀沾一点田家的光，也别想以孩子为筹码得到任何的财产。
　　那一天，郑秀带着孩子来看装修的进度，原本16-1是田金果的，可是，田银果一改往日冷漠的态度，将郑秀三人带到17-1参观。
　　郑秀深受感动，不疑有他，怀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欣然前往。
　　当时，房子刚交付不到半个月，整栋楼只有几户人家在装修。砸墙声，电钻声响个不停。
　　在声音的掩饰下，母子三人被田银果用铁锤猛击头部死去。
　　田银果想了很多种掩盖尸体的方式，却都觉得无法泄恨。
　　于是，他肢解了几人，用塑料袋装好，叫来了父母和田金果，胁迫他们帮忙运回了老家，喂了狗。
　　骨头被他打磨成了粉末，丧心病狂的混在泥浆里，永远的砌筑在瓷砖下面。
　　接着，又将窗户阳台用塑料花布给全封上了，买了很多除味的东西，还养了几条大狗在屋里，直到16-1装修完毕。
　　田银果一家人头顶着三人的骨灰，安然无恙的在楼下生活了将近六年的时间。
　　失去妻儿的田金果在帮忙运输尸体后，精神逐渐崩溃，成日不敢出门，神神叨叨的。
　　他被送到了老两口租的二手步梯房里，两个小区相隔较远，但是，田银果吞了田金果那份钱，勒令家里所有头脑清醒的人必须守口如瓶，否则，真相大白那天，大家都是共犯。
　　现在的生活比从前好了上百倍，没人会去犯傻。
　　老两口就是觉得愧对于大儿子，每日做好饭送过去，顺便帮他收拾屋子，洗衣服等。
　　这六年里，田银果的事业有了很大的转变，原本的物流组长因为出现重大失误，被老板解雇了。作为透明般存在的田银果，被老板发现了才能，提拔他成了新的组长，工资是原来的五倍，福利待遇也像跨越了阶级般。
　　他从来没后悔过除掉郑秀，甚至认为，她的消失才是自己转运的关键。
　　郑秀三人死了，尽管知道凶手住在楼下，她也不敢去寻仇。老爷子当了一辈子杀猪匠，他那把刀一直当镇宅之宝放在家里。杀气太重，她根本不敢靠近。
　　田银果杀她和分尸时的恐怖疯狂，已经深入骨髓，让她没有胆量去寻仇。
　　两个孩子死在了懵懂的年纪，还没明白死的含义，就成了鬼。他们原本以为会永远困在这里，没想到田银果工作变动，被调到新建的公司担任物流组组长，工资和福利再次增加。而且公司还为他购置了一套房子，地理位置和价值都是尚品国际不能比拟的。
　　他终于要飞黄腾达了。
　　他毫不留恋的带着一家人离开，老两口无法放下大儿子，选择留下来，搬进了二手房，和田金果共同生活。
　　这六年里，他完全封闭了自我，从未踏出家门一步。
　　老两口在田银果的授意下，将16-1出售。
　　一切的计划都按田银果的意愿顺利进行，唯一的错算就是，他并不知道这世间的因果报应，也可能是化为鬼的亲人导致的。
　　讲完故事，郑秀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苍橘再一次见识到了人性的恶。把人生的不顺归结到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不从根源发现问题并解决，只是逃避的转移问题。将自身的原因摘除干净，让别人承受所有。这根本就是不公平的事，郑秀何其无辜，两个孩子又何其不幸。
　　张楠和张良佥听完故事，满心愤恨，怎么会有这种狠毒的人存在。手刃嫂子不说，还杀了两个亲侄，分尸磨骨，混入泥浆，永远留在这个房子里。他们恶到连鬼都不敢靠近他们分毫。
　　近月余的噩梦，以及真实的见鬼，也许，就是郑秀在寻求外援，希望张良佥能帮她将凶手绳之以法。
　　“你说你有两个孩子，你女儿去哪里了？”苍橘问道。这个房子的确没感觉到第三只鬼的气息。
　　“前段时间，她跟着楼下的住户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她已经死了，我哪里还能管得住。”
　　张良佥顿时汗毛倒竖，竟然还被一只小鬼跟过。张楠看着张良佥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有了感同身受的恐惧，环着手臂来回的搓揉，引得张良佥的侧首疑惑。
　　他只得扯着嘴角尴尬的笑笑，“她好可怜。”
　　“我也觉得。”
　　鬼说的话，苍橘不会全信，但是，他记得，只要是鬼，无论有没有入冥府，都有属于她的卷宗，记录了她真实的平生以及品行。凑到术修耳边，轻声问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并无半句虚言。”
　　苍橘崇拜的看着术修，他的记忆力也太强大了，怎么所有鬼的卷宗都记得？还是有特殊的能力？
　　术修很享受苍橘的直白的目光，并不打算做更多的解释。他不可能记得所有鬼的卷宗，但是，即便敛了灵力，他作为冥府之王，所有的鬼在他面前都不会有半句假话，这是鬼的本能。
　　他的气息，可以被鬼识别。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仅仅是气息的压制，都能让他们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哪还敢作假。
　　一个背井离乡的女人，跟着男人生活了十几年，勤勤恳恳，孝顺公婆，善待小叔子。孕育了一儿一女，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不免令人唏嘘。
　　“我可以帮你。”苍橘说道。
　　“谢谢。”
　　“但是人鬼殊途，你不该恐吓无辜的人。”
　　张良佥一听，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他觉得苍橘这个人，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似乎能明白为什么张楠会维护他了。
　　“对不起，我一时生了歪念，再也不敢了。”面前的两人，她都惹不起，生怕魂飞魄散之前看不到凶手的处罚，连忙磕头道歉，见苍橘没再说什么，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可不可继续住在这里，我真的没地方去了？”
　　“不可以。”苍橘毫不心软的说道。
　　张良佥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他好怕苍橘答应。尽管知道她们三人的遭遇很悲惨，可是一想起楼上住了几只鬼，还是命案现场，他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怎么可能安睡。
　　“可是我。”声音越来越小，她看到了术修扫过她的目光，很淡，只是很短暂的一下，她却犹如受到了恐吓和警告。“我知道了。”
　　“我会帮你处理的。”
　　郑秀不知道这句话包含了多少意思，根本不给她机会深究和发问，只需要道谢就可以了。
　　苍橘要了母子三人的生辰八字，以及死亡的具体时间，在郑秀不断声的感谢中离开了。
　　张良佥对苍橘的感谢之情溢于言表，还说以后去他店里吃饭，都免费。
　　苍橘笑了笑，婉拒道：“举手之劳而已，况且这是天师的职责。”
　　“总之我说出的话一直有效。”
　　“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还有对不起。”经此一事，张良佥已经把苍橘当成大师看待了。也为曾经对他的质疑感到羞愧。
　　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张楠心里都在打颤，苍橘的爱人竟然是这么个出尘绝色之人。他始终站在苍橘身旁，话很少，而且所有看向苍橘的眼神都是温柔的，那份娟娟流淌的爱意萦绕在两人身上，明明是无形的东西，却在他们周围显了形。
　　那是属于他们的气场，外人根本无法融入。
　　他身上那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简直要命。班上那帮人究竟脑子有多轴才会认为苍橘和简梦柔是一对呀。要是他们见过了苍橘的正牌爱人，恐怕一个个都吓得双腿打颤，跪在地上给苍橘道歉。
　　已是凌晨三点了，除了路灯洒下昏暗的橘黄色灯光外，就是某些标志性建筑的灯光秀了。居民楼只余窗户大小的亮光，透着温馨的感觉。
　　初夏的夜晚，有点凉意，白日的喧嚣热闹融入了安静的夜色，偶尔车辆驶过，掀起一阵声响的涟漪。行人稀少，在24h都经营的店里偶尔能看见几个面容疲倦的人。
　　术修拉着苍橘的手漫步在路上，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术修今日的穿着依旧符合他的性格，墨蓝色的短袖衬衣，黑色的西裤。干练得像写字楼的精英。
　　术修平时在家会穿宽松慵懒的家居服，洗澡后换上睡衣。虽然质地样式皆不入他的眼，可是，只要是苍橘买的，他都会欣然接受。
　　只要他喜欢，自己又何尝不喜欢。
　　路过一个炸串店，香味诱人，苍橘多看了一眼，还是选择放弃。因为术修说过，油炸食品要少吃，何况炸串店里的油是反复使用的，卫生条件堪忧。
　　注意到苍橘对炸串的心动，术修说道：“明日我在家给你做。”
　　“术修，你真好。”苍橘喜滋滋的拉着术修的手甩来甩去，一副小孩子得意的模样。
　　术修俯首在他脸侧轻吻，想起了他六岁时的趣事。
　　那会苍橘正在上大班，长得乖巧可爱，从不调皮捣蛋，不会告状，更不会欺负人，又特别喜欢帮助其他小朋友。深得老师们的喜爱，每次发奖品都会偷偷多给他一些，谁叫他乖得让人心都化了。
　　儿童节那天，他化了妆和班上的小朋友一起跳了支舞蹈。整个过程，都没有出错。舞蹈结束，老师甚感欣慰，平日里小朋友总是出错，不是动作记不住，就是音乐跟不上。没想到把苍橘换做领舞后，其他小朋友都会看着他做动作，反而没有出错。
　　最后的颁奖环节，老师领着苍橘到台上拿了一等奖的奖状，这代表了班级的荣誉。
　　下午放学后，老师偷偷的给苍橘多放了两根棒棒糖，还说是为了奖励他的。
　　苍橘站在学校门口等着术修，因为提前约定好了，今日由术修来接他放学。
　　术修出现的时候，苍橘立刻扑向他，那时的术修，其实并不喜欢毛躁跳脱的小孩子。可是，偏偏稳稳接住苍橘的时候，还在心里重复一遍，为什么我能容忍他？
　　不是每件事都有答案，比如苍橘。
　　苍橘于术修的人生里，就是一个意外的到来，成了例外的唯一。
　　苍橘献宝似的分了一根棒棒糖给术修，声音软糯可爱，表情非常认真的说道：“这是老师给我的奖励，她说代表了班级的荣誉，我把这份荣誉分你一半吧。”随即笑了起来，漏出两颗洁白的尖尖的小虎牙，可爱极了。
　　术修愣了片刻，终究败在了苍橘的笑容里，他弯着腰接过棒棒糖，说了声谢谢。苍橘笑得更开怀了，见术修要站直身子了，他连忙拉住他的手，让他蹲下来。术修对他的要求从来不曾拒绝过，也好奇小家伙要干什么。接着，苍橘白白嫩嫩的脸庞越来越近，脸上传来温热的湿润感，术修的心突然顿了一下，很奇妙的感觉，他似乎闻到了干净清爽的味道，那是他第一次认真的欣赏苍橘纯洁的灵魂。
　　“老师说，亲脸颊代表了喜欢。”
　　“以后不可以随便亲其他人，除了我。”术修不假思索的说出这句话后，又觉得好笑，他才六岁，哪里懂什么叫喜欢。可就是无法忍受他用这种方式对其他人表达喜欢。
　　“知道了。”苍橘仰着头笑得很开心，小小的手拉着术修的手指，摇摇晃晃的，尽显得意的孩子本色。
　　走了约半个小时，苍橘实在不愿再走路了，搂住术修的腰闷闷的说着脚痛。术修岂能不知他的心思，脚痛不过是借口，他只是寻了机会撒娇。
　　术修软声安慰他，在他惊呼下将他打横抱起，下一秒，两人已经回到家里了。
　　苍橘搂住术修的脖子，嘿嘿笑了两声，“我饿了。”
　　“淘气。”术修吻了吻苍橘的嘴角，“想吃什么？”
　　明明肚子是真的饿了，可是在看到术修的脸时，话到嘴边却换了个说法，他凑过去，轻吻术修的鼻尖，湿润的气息与术修交融，显得气氛非常暧昧，离开鼻尖后，抵着他的额头，嘴唇堪堪与他相贴，轻声说道：“我想吃你。”
　　话的尾音消失在唇舌缠绵之中。
　　术修难得的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