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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鬼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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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酒桑的马看着瘦弱,是他刚开始没挑选的原因,却意料之外的跑得很快,未到卯时就到了城门口。城墙高耸,骑在马上的丞映微微抬起头,沽湾城三个大字映入眼帘,笔锋苍劲,是第一代城主方武念亲自题写并命人雕刻的。
城门看守的守卫军不多,因为沽湾城地理位置优越和城主势力强盛,很少有人为祸。大家都心照不宣,要想做生意就得本本分分。丞映下马,牵着马儿排进了入城的队伍,此刻长马嘶吼,一辆马车从城里奔腾而来,驾车的小厮看着拥挤的人群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守卫急忙散开人群,直到马车远远离去,众人虽退让却免不了心生不满。
“那是于家的马车,于家在沽湾城里主营香料,全从西域羌西进货。城主都给几分薄面,特批于家的马车不用过通关文牒。”听着前面的人讨论时,于家?丞映从行囊拿出薄薄的一本册子,翻开到第二页就是于家的信息。就被守卫催促还没来得及看进城。
城内,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风格各异,因为靠近西域的缘故,异域建筑颇多,不过店铺的旌旗都是汉字。原来的沽湾城还叫古弯时,古弯少雨干旱。第一代城主方武念原中原人士随父母通西域商贸,最后留在古弯用秘宝流量火,天降甘霖,众人拥护做了城主。
传说总是带了许多神秘色彩,他才不信什么秘宝能用来求雨。
一路询问路人,最终丞映在一所低矮的屋舍前停下,他把马儿的绳索系在门前的柱子后,推门踏了进去。屋内布局和门口的样子天差地别,可以说是极尽奢华,丝绸和金丝绣制的屏风,花纹满柱。几个旧陶罐的花盆里长势稀稀拉拉的蒜苗放在白玉打造桌子上和这里简直格格不入。丞映没忍住还是把那几根脆弱的蒜苗拔了出来。
“哎呦喂,丞映!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你怎么一来还是喜欢拔我的小蒜苗,你知不知道我在这干旱的沽湾种了多久啊?”还没见到人,哀怨的声音就传入了丞映的耳朵。一个托着酒瓶的中年男人马上夺过花盆,小心翼翼的放在屏风的后面。
面前的男人,靛青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锦带。冒出头的胡茬和两鬓的露出的白发显出了年纪。
“看来李叔来了沽湾,得了不少赚钱的门道。怎么还留着那几盆旧陶罐。”丞映调侃道。“旧物寄旧情呀。”
“浅袖姑姑说你会来无柳客栈等我,怎么完全没见你人,李暗卫长你果然还是不怎么靠谱呀。”
“别叫我暗卫长了,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谁说我没有去等你了。我说故事的时候你不是听的很入迷吗?而且我也给你留下字条”李沿期说着朝门口走去。丞映被呛到了,看着他。“我未见到字条。”
“你都来了,字条也不重要了,现在说正事,你对沽湾城里的局势了解多少?”李沿期把门外的马儿牵了进来,喂了粮草。
“出发前浅袖姑姑给了我一本簿子,上面记载了郎君在沽湾城的活动过的区域以及一些商贾世家的介绍。”说着丞映掏出来之前在城门口看的那本簿子。
李沿期接过去随意翻看了几页,“上面写的和我在沽湾呆的这几年了解的相差无几,你来的这一路上想必有不少感受,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见他如此问,丞映确实有不少问题,“这于家一直都很招摇吗?早上无视城门守卫就出了城,还有你在无柳为什么不和我碰面,当起了说书先生!还有。。。”李沿期见他气性有些大了,便从他的宝贝酒壶里给他倒了杯酒,讨好似的笑道,“先喝一杯。”丞映没理会继续等着他回答,喝了酒只怕他又要岔开他的问题了。
“你先喝,我绝对把你问的都同你讲清楚。”听他这么一说,丞映虽不太情愿最终还是乖乖喝下了。且一饮而尽。
“好酒吧!”“喝太快。。。”二人面面相觑。丞映看他的表情默默咽回了下半句话。“确实好酒。”
“于家一直都是如此招摇,九成的西域香料的供应都是由他们负责,就连城主都很依赖他们售卖的香料。我之前也买了一点,你可以闻闻。”说罢李沿期从旁边的花盆土壤里刨出一个锦囊,刚打开一阵异香扑面而来,味道中有丝熟悉。“席悠草?”
“你没闻错,就是席悠草。而且我发现,于家所售的香料都有席悠草的味道。”丞映听他这话顺势朝刚刚的那个花盆看去,果不其然原本长势良好的花草已经枯萎的不成样子。
席悠草是南苗的一种植物,花蕊细小,香气却能持久多年,保住周围的植物也生长繁茂,不过那种繁茂只是表象,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要席悠草被除去,不出片刻其他的花草就顷刻死亡,内里的营养早就被掏空了。
“我见浅袖姑姑给我的簿子第二页就记载了,郎君初到沽湾城也是去了于家,那咱们是不是先从这于家入手?”
“。。。”李沿期见他迫切安抚道,“虽然这城里有可查的地方,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等你休整之后咱们再去”
“我在无柳呆了一段时间,也调查了不少。昨天无柳客栈的发生的事情你不觉得蹊跷吗?燕轻裘想用卜言令换取几个死人的东西。”
“我的任务只是找回郎君,其他的无暇顾及。”
这孩子打小死心眼的毛病,也难怪他在无柳和燕轻裘那样子说话了。
“这段时间的于家香料一直没有出新的香料。你说看到于家马车急匆匆的出了城。”思索间李沿期看马槽见底,又喂了不少粮草进去。“看来我们得先去趟无柳了。”
李沿期拍了拍正在吃草的马问,“这匹马长得有些瘦弱,食量却不小,”然后瞟到了马脖子上挂着的一小块银质的铭牌--声声,取下拿在手心把玩。“无柳客栈的一个人,叫莫酒桑。”
“能给马取名字的莫酒桑只有一个,羌西族炎卿王萧氏的义子。”
丞映想起莫酒桑那张脸,他总是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装疯卖傻。他原是心里想着却不小心脱口而出。
“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李沿期叹了口气,丞映不明所以,李沿期把手上的铭牌递给他说,“他能把马借给你,应该是很信任你。想不到我们丞映榆木脑袋人缘却不错。”
丞映没说话,只是摸了摸铭牌。只是一面之缘而已,他心里想着。
“我们什么时候去无柳?”
“吃过饭,然后等天黑,无柳有个别称--鬼店。”
亥时
沙漠的夜晚凉意入骨,二人都穿上了较厚的袍子。一高一矮的马儿疾跑在荒漠中。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刚到了无柳门前的白杨树下。身下的马匹停滞不动,原地躁动起来,二人使劲拉住缰绳,马才停了下来。
“有血味。”丞映利落翻身下了马,皱了眉头警戒起来。原本应该一片通明的客栈此时却漆黑一片,马棚里的马都不见所踪,只有已经散的七零八落的破败马车。还有于家的马车挂牌掉在地上,都是血迹。李沿期倒是没太大表情,把马儿牵进了马棚,拴上缰绳。然后双手推开了紧闭的大门,血腥味更重了,混杂着其他的气味一时间让人难以接受。李沿期扶着门吐了起来,追悔莫及,晚上就不该吃太多。现如今在丞映面前失了面子。
丞映见他这样没说啥,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他,然后取出火折子点起。视线之内的,横竖都是尸体,黄油和血水渗在地上,让人无从下脚所有的尸首都不完整,有的没了头,有的缺胳膊。拥挤的和他昨天初来无柳听书一样,只是满堂的活人变成了尸体。
“看来昨天留在这儿的人差不多都遭难了。”李沿期从倒在门口的小二身上取了钥匙。
莫酒桑!丞映心下一慌,没顾李沿期的叫喊就跑向了后面的客房。他在云字号二间,回想起昨天进房间后没多久,莫酒桑就敲门给他送了个挂坠子。因为心下疑惑怎么他没去找线索破案。就多看了俩眼,他进了雾字号一间。
丞映一脚踹开了紧闭的大门,空无一人,房间整洁,没有打斗的痕迹。正当他打算转身走的时候,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柜子传出,丞映屏住呼吸,缓步靠近,右手摸向腰间的佩剑。长剑一挑,柜门开了,一只老鼠正啃着盘子里的酱肘子。
柜子里放食物。丞映无语的摇了摇头,突然瞥见了盘子下的纸。丞映展开,上面只写着:木头不必寻我,照顾好声声。背后的李沿期拿过字条,然后道,“放心吧,他既然专门留下字条,还想到让老鼠来制造动静。必定是早有准备了。”
“走吧,去你昨晚上的房间睡觉。”丞映诧异的看向他,现在这种情形,全都是死人,他们居然还要在这里睡一觉。
“明早上你就知道了,我现在没法解释太多,这就是鬼店,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李沿期说着转着钥匙往云字号二间走去。走廊也都有血水,丞映这才发现他为了不弄脏衣服还提着下摆走路。回想起刚刚他出现在他身后时也毫无动静--“燕姑娘,是你吧?”
走在前面的李沿期停住了,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悦耳,是女子的声音。“这么快就认出来了,我就说大卫来的流民都有些本事。”
‘李沿期’转过身,戏谑地看向他。“我那位朋友呢?”还没问完丞映只觉得身子发软,意识开始模糊,最后昏迷前,他看到燕轻裘嘴巴动了动说着什么。就彻底昏死去。
初晨的光照进房间,丞映微微一动,慢慢清醒过来,手脚没有被束缚。却也没有李沿期和燕轻裘的身影。
他起身朝大堂跑去,客栈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喝酒吃饭的,聊天说笑的。没有尸体,没有血腥,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丝香气。昨晚上的荒诞好似噩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