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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错位 ...

  •   裴珩在路上颠簸了几日,到达青城的那一刻甚至有些恍惚。
      城门口来往着许多商人,远远就听到了嘈杂的人声。
      刚一进城,裴珩就下了马车,大道上人太多行车不方便,于是他向车夫问了路后便自己步行了。
      街上的小摊小贩吆喝声不断,裴珩熟悉又陌生地看了好几眼,最后在一个摊前停下,买了个蜜饯。
      他也不知道买来做什么,管他呢。
      许是因为不大认路,又或是私心想逛逛,裴珩没有立即去找魏澜,而是绕了好几圈,甚至去铜雀桥上看了眼。
      新年的气氛还未完全过去,四处都还贴着红纸,河道里的水没结冰,上面飘着些夜里放的花灯,有船划过,顺着便聚在了岸边。
      裴珩自己也不记得有多久没有来这样的地方了,小时候看别人放花灯,一过节便放,人们把心愿全写在里面,于是那时夜里的河面上全是亮着的花灯,就像天上的银河似的,波光点点。
      不过那时裴珩只有看的份,今日又见,不由得看入迷了,可惜天色尚早并没有人卖花灯给他。
      有风吹过,干干的划过脸颊,带着冬日的寒冷。
      他回过神来,收回视线,安静地走下桥。
      别再犹豫了。
      按着车夫的话,裴珩找到魏澜信中提及的茶馆,日子已经到了,魏澜大概就在上面候着自己。
      裴珩整了整衣服,把蜜饯藏进袖子,抬脚跨过茶馆的门槛,里面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只安静地坐着,没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顺着楼梯上楼,有人为裴珩引路,尽头拐角有一扇屏风,人影模糊地显出来,裴珩听见倒茶的水声,于是缓缓走向那扇屏风。
      果不其然,魏澜正端坐着,桌上摆着两盏茶,还冒着白烟。
      见裴珩来了,魏澜站起身,对着他行了个礼,“林公子。”
      裴珩微怔,微微俯身回礼,算是应了,就此落座。

      绛也不知道自己在那片黑暗里走了多久,久到几乎要失去知觉。
      索性不再动,只静静地等待离开此处。
      时间流逝无法感受,等到重新睁开眼,绛发现自己此时正处在一房间里,他努力地回想都发生了什么,最后发现自己没在马车上,裴珩也消失不见了,周围空无一人。
      绛坐起身来,试图缓解身上的沉重感,慢慢挪到了窗前,推开窗,下面是繁华的街市。
      看到这绛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青城,和记忆中的景象并没有多大区别,就是不知到了什么日子。
      绛低头仔细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依旧整洁,丝毫没有沾上血污,这才松了口气,最近他总会突然陷入过往的回忆,有的时候醒来状态就和记忆中的一样,实在难以分辨哪个才是现实。
      说来也怪,这次回溯的情况是以前都没有过的,过去最早也只能够回到裴珩去青城后的时间里,在这之前裴珩的行踪他一概不知。
      刚回来的时候见日子尚早,以为来的迟,已经到了第二年,这才先去的林府,但却意外发现裴珩甚至还没出发。
      很多事情都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裴珩这次去青城至少比记忆中快了整整五个月,按理来说魏澜不会这么早就寄书过来,因为此时的裴珩才醒没多久,林将军的死讯更是一大打击,他应当会有所顾虑才对。
      绛突然反应过来,这次最大的不同似乎不是其他人的变化,而是他自己。
      在到林府后,绛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还重病昏迷着的裴珩,他做了一个过去从未有过的决定,也是一次冒险——
      他抹去了裴珩的旧疾。
      绛本不应该改变任何一件已经发生了的事。
      大概是因此才产生了接二连三的变故,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至少整体还是朝着印象中的方向进行,绛叹了口气。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找裴珩。
      于是绛没多停留,把住客栈的钱结清后便离开了。
      新的一年刚开始,百姓还没完全恢复以往的忙碌,街市上大多是带着孩子出来玩的父母,亦或是恩爱的夫妻,倒也算的上是热闹。
      绛对这场面并不见怪,他没有父母的概念,也不好奇这些,只欣然接受了亲情的概念后便没有任何想法了,光看他人的家庭幸福美满,倒是也挺高兴的。
      因为裴珩大概率会渴望亲情,这很重要,绛猜测。
      在街上胡乱闲逛了会儿,绛回过神来看了一下周围,突然被一个摊子吸引住,那是一个老伯的摊,雪白的胡子蓄了一脸,倒是格外和善,手里拿着什么不断比划,嘴里还在吆喝。
      画糖画的,绛看明白了,又仔细观察了会儿,发现老伯的手艺不算差,他正想记下来点技巧,却被打断了。
      “小哥,画点啥?”那老伯问道。
      绛这才想起来自己用的是普通的身体,别人看得见,而又离的这般近,绛愣了一下,索性买一个好了,看着熬得金黄的糖,他微微低头沉思着。
      “画……”绛想到一个主意,“给我画只麻雀。”
      老伯点点头,“好嘞,麻雀一只。”
      麻雀最简单了,随处可见,就是一般没人要求画这个。
      微融的糖落在纸上被带出图案,三两下一只滚圆的麻雀便有了形状,摆上签子放凉后就算是完成了。
      “新年好啊。”那老伯突然自言自语起来,像是在感慨,“又是一年,过得真快。”
      绛接过糖画若有所思,随后从袖里拿出个金锁,连带着付的铜板给了老伯,对方看着那金锁吓了一跳,不断推脱着。
      哪有人拿这贵重的东西付钱?他敢给,自己可不敢收。
      绛只淡淡地笑着,“您手艺好,这糖画活灵活现,金锁就当是我送您的,顺便祝您长命百岁。”
      绛自诞生以来便不必经受生老病死的磨难,但总有人要受一番的,金钱与他而言可有可无,却是其他人一生追求的,这金锁一直带在身上也没用,不如送给他人图个吉利。
      按他的理解看,人最讲究的便这个。
      长生,哪怕只是个祝愿也乐意听。
      他还挺喜欢让别人高兴的,尤其是通过这些没用的金钱来达到目的,人的欲望就是这般简单。
      老伯小心翼翼地收下了那金锁,连忙道谢。
      不远处突然起了什么乱子,人声嘈杂,时不时还有几声惊呼,绛抬起头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透过层层人群看到远处一匹马正失控地狂奔着,周围的人纷纷避让,场面十分混乱。
      绛皱眉,猜到大概是有什么东西让马匹受惊了,正在思考要不要上前去看看,却意外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有名女子正缓慢地走在道路中间,似乎是离得有些远,并没有注意到这骚动,可那马跑的飞快,用不了多久,恐怕是要撞上的。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魏澜的女儿,魏知音。
      绛顿时恍然大悟,想到了什么,看来这马受惊在街市上横冲直撞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安排,至于要撞的是谁,肯定不是那些看热闹的就是了。
      魏知音刚一抬头便发现周围的人全都撤开了,回过神来就已经被阴影笼罩住,马的嘶鸣声在耳边炸响。
      千钧一发之际,绛冲上前在马蹄落下之前推开了魏知音,如果再迟一点,或许她就该被马蹄踏过,不死也残了。
      绛一把将魏知音拽进混乱的人群中,隐匿了踪影。
      手中的糖画因为动作掉落在地,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响,碎了。
      绛最初遇到“她”时,“她”的双腿便已经无法站起来独立行走了。
      那匹马越跑越远,似是终于被人成功控制住,群众慢慢冷静下来,正想转头去找那位脱险的姑娘,却怎么也找不见人。
      他们混在人群中,足矣混淆视听。
      又是一个变故,绛这次不仅回来的早了,甚至现在还提前见到了魏知音,顺便保住了她的腿,这么一来,几乎接下来发展都被打乱,他的思绪还有些混乱,只能认真思考接来下来该怎么办。
      但魏知音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多谢这位公子相救。”魏知音开口打断了绛的思绪,她抚了抚胸口,将被扯乱的衣襟整理好,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地面有些愧疚地说道:“这糖画碎了,可需要再买一个?我会替公子付钱,就当是微薄的回报了。”
      绛重新看向身前的女子,她身上没有佩戴多少饰品,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光看根本不会与世家千金联系在起来,如果不是这张脸,绛甚至都不会注意到她。
      魏知音这幅看似感恩戴德实则避重就轻的样子和记忆中倒是相差无几,只是这时大概的她应该还老老实实地在做魏家二小姐。
      “这位公子?”魏知音再次出声提醒。
      思索着,绛突然有了主意,他摆摆手,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这么说是客气,但魏知音却是真的不打算纠缠,“这份恩情没齿难忘,小女子此生必报,只是今日有要事在身,不好耽搁,就先行离开了。”说着屈身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绛一把拉住她,语气中带着笑意,“魏小姐,哪有以后再说的报恩?何况那马疯的实在蹊跷,现在走了恐怕有很多事是不好交代的。”
      魏知音身体一僵,缓缓转回来,降低了声音,“你什么意思?”
      绛摸了下自己的腰间,空荡荡的,这才想起扇子不在自己身上,只好作罢,重新立直了身体,神情严肃认真地说道:“想必魏家近日也不太平,如果小姐想做出点功绩来,若是不抓住这时机,以后可就难了。”
      魏知音没说话,神色古怪地盯着绛。
      “小生没有恶意,只是小生有办法能帮小姐一把,就是不知道小姐愿不愿意试一试了。”绛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
      魏知音没有被这幅皮囊所迷惑,依旧谨慎,“比如?”
      绛抬起手从上往下比划了一番,“比如给小姐一个新身份,一个绝对不会阻碍小姐建功立业的好身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已经重新恢复了最初的气氛,人来人往,绛能感受到某个角落有个视线正在注视着这里,但他没有对此作出什么表现,而是静静地等待着面前这人的回答。
      终于,魏知音紧绷着的脸开始松动,她的眼睛里带着一抹嘲弄,似笑非笑地咧开嘴,“让我看看吧。”
      意思很明确了。
      “那就请小姐跟小生走一趟吧。”

      绛找了间作坊,里面挂着各式各样的精美布匹,杂乱地交错着,几乎无处落脚,于是绛敲了几下木门,咚咚声响彻整个狭小的空间。
      下一刻,布匹涌动起来,摩擦发出的稀疏声由远及近,布匹中探出一个头来,那是一位年轻的少女。
      “两位是来定衣服的吗?不过可能需要稍等一会儿,我得去叫我相公来与两位商讨。”那名少女的神色有些拘谨,颇有深闺女子的怯懦感。
      “你只是看店的么?”绛双手环胸审视着,笑了,“但我觉得不需要找您相公也无伤大雅吧?”
      魏知音站在他身后,眯着眼。
      那少女似是感到惊讶,整个人都从丝布中走了出来,“您可别开这种玩笑,我不经吓的。”
      魏知音撇了绛一眼,抿着唇正要制止他,却听见绛重新出声,“老板,我的生意直接找您做的话正合适,若是您要找其他人代为转达,反倒不大合适了。”
      少女垂眸,犹豫了片刻,一咬牙,撩起布料露出一条小道,“客官跟我来吧。”
      小道的墙上也挂满了布匹,有的则遮蔽了拐角,里面的东西模糊不清,看起来十分神秘。
      三个人都没说话,只缓缓走着。
      紧接着少女在一处停下,掀开布匹,显出里面昏暗的房间,“里面谈。”
      屋里只简单地摆着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一根蜡烛立在桌上发出微弱的光,勉强看得清东西,三人相对而坐。
      绛也没打算拖延,开门见山表达了来意,“请王姑娘为这位小姐做几套衣服,男装。”
      王秀芳挑眉,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魏知音,“为何是做男装?”
      魏知音的脸上滑过一丝意料之外的惊讶,随之而来的是了然,这个人要做什么,她隐隐猜到了。
      绛没回答那个问题,支着胳膊撑住脸颊,又是一抹笑转瞬即逝,“王姑娘,您尽管做吧。”
      交给她做,再合适不过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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