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寻笙伏伏

45、生病

　　林絮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周逾白的回复，他平时都是回得很快的，每次例外都代表着有不好的事情发。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惴惴不安起来。
　　实在没法干等着周逾白回消息，林絮在座位上干坐着一直到小自习结束，大家都收拾书包往外走，她才跟着站起来。
　　后排有人一声惊呼“恒盛出了个杀人犯！”
　　学生时期就是再无聊的八卦都能引起大家的兴趣，更何况是这么劲爆的消息，已经走到教室门口的人也都退了回来，纷纷围着那个出声的男生
　　“哪里看到的消息啊？”
　　“真的假的？”
　　“谁是杀人犯啊？杀了谁？”
　　学生们聚在一起讨论片刻，终于在评论里找到蛛丝马迹
　　“是一个叫周逾白的男生！”
　　林絮已经走到门口，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当场愣住，像有桶冰水从天而降一样，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两个哆嗦，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周逾白……
　　任连智并不知道周逾白是谁，他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他从一大堆评论里看到了某个恒盛学生贴出的照片，上面的少年背靠着墙在玩手机，露出的眉眼异常清晰，眼角一道浅浅疤痕格外惹眼。
　　这张脸……！
　　任连智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看林絮，但林絮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少女单薄纤瘦的身影在傍晚的霞光笼罩下变得十分朦胧，她好似站立不稳般轻晃了两下，随即飞快地跑出了教室。
　　任连智直觉她是要去找那个周逾白，可、可周逾白据说是杀人犯啊！
　　他也知道传闻不一定可信，可传出来的消息里甚至有周逾白戴着手铐被押上警车的照片。事件细节说得格外详细，让人不得不相信。
　　而且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任连智没有再想下去，他追随着林絮的脚步跟了过去，在楼梯口叫住她
　　“林絮！”
　　他想要阻止“你别去找周逾白，最起码现在别去，等真正的调查结果出来了你再——”
　　林絮此刻心急如焚，她打断任连智的话，一字一句地说“我相信他，周逾白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她知道这种盲目的相信很愚蠢，可是她的内心告诉她，周逾白就是无辜的，她的周逾白不会是那样的人。
　　林絮相信自己，相信这段跨越了两个世界的缘分。
　　任连智有十句百句想要跟她说的话，想劝她别被感情冲昏头脑，想劝她冷静一下以自己为重。可是看着少女那双微微泛红的漆黑眸子，他一句阻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相当清醒，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不是吗？
　　“你……你小心点。”
　　最终，任连智也只能看着少女冲下楼梯，朝着她的少年狂奔而去。
　　林絮一路跑一路联系许鸢他们，事实上就在刚才，许鸢和江屹都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只是那时她没有接通。
　　电话一打出去就被接了，许鸢的声音充满焦急“絮絮，你千万别信那个消息，肯定是假的，周逾白有那么多仇家，或许是谁想整他也说不准。”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许鸢心里也没有底，这件事已经在学生和家长群里飞快都传播发酵了。甚至已经有一些营销号开始散播假消息，传播的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我知道。”
　　林絮的声音里夹杂着风声、喘息声“我联系不上周逾白了，你们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许鸢的手机被江屹夺过去，此刻他们和张大顺几人聚在一起，个个都是焦头烂额的模样。
　　江屹说“就最后放学那会儿，白哥说他要早点去接你，就在最后一节自习课提前几分钟走了。”
　　庆幸周逾白走得早，不然他就要被同学们直接堵在学校里了。
　　林絮应了一声“我去他家。”
　　她不知道周逾白会去哪里，她只能去他家找他。
　　但林絮不知道，周逾白其实是没有家的，现在的住处对他而言和普通的酒店没什么两样。
　　周家老宅里。
　　周序神色焦急地打完一个电话，看向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私人医生
　　“周逾白没事吧？”
　　医生说“都是外伤，幸好没伤到骨头。但他在发高烧，今夜得想办法让他退烧。”
　　送走医生，周序便进了二楼老爷子的书房。
　　他已经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但还是忍不住声音里的怒气。
　　“周逾白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把他打成这样？！”
　　外面的消息还在持续发酵，周序不放心把周逾白留在外面，好不容易把人哄回来，想着先让人去处理谣言。结果刚一进门，老爷子就直接拎着拐杖打上来了。
　　老爷子年纪不小但身体还硬朗，发起狠来根本不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周逾白这小子又倔，不肯服输，两人一对上就是天雷勾地火，闹得不可开交。
　　想到周逾白身上那些伤，周序气得真的想骂人，但老爷子谁敢惹？
　　他还指望着老爷子同意帮周逾白平息谣言的事儿呢。
　　“爷爷，你打也打了。周逾白的事儿你得帮一把，他是咱们周家的子孙，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周序刚刚得到消息，才明白这事儿不仅仅是张长庆一个人捅出来的，他还受了某个跟周家为敌的人的指使。这是把矛头对准了周家的小辈，想趁机搞事呢。
　　周德宗人老但是并不糊涂，发完脾气后也想明白了，这是一个把周逾白留下的好机会。
　　他冷哼一声“我只帮周家的子孙，你看他愿意当我周家的孩子吗？”
　　周序低声下气“他愿不愿意都是周家的孩子啊，咱们亏待他的已经够多了。更何况如果不是我们当初连他离家出走都不管，他也不会结交一群那样的朋友。”
　　说到底，都是大人们做的孽。
　　周德宗一点松口的迹象都没有，他冷冰冰地说“要我帮忙可以，他得愿意当周德宗我的孙子。”
　　顿了顿，他又说“这事儿就算解决了，他也不可能在国内待。把他送出国，等他学成个模样再回来。”
　　周序也有这个打算，但是周逾白未必能同意。
　　——
　　林絮在周逾白的家门口待了很久，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周逾白一丁点消息都没有，而苏玉打来的电话已经有了几十通，她不得不回家。
　　她到家的时候，苏玉在沙发上静静坐着，显然的已经听说了周逾白的事。
　　她朝林絮招招手“絮絮，过来吃点东西。”
　　林絮摇头，声音很哑“妈妈，我不想吃。”
　　苏玉沉默了会儿，叹口气“那你上去休息吧。”
　　她知道现在林絮心里一定十分难受，虽然有很多想要跟她说的话，但一看到少女那张苍白的脸，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孩子最难过的时候，她这个当妈的帮不上忙，总不能再给她施加压力吧？
　　陆安在悄悄从房间里走出来“妈，我姐怎么样？”
　　苏玉摇头“别去招惹你姐。”
　　“我懂。”
　　陆安在叹气“我姐现在一定难受死了。”
　　他也不相信周逾白能做出杀人的事儿，但看现在这情况，事情不是简单的谣言那么简单。
　　林絮趴到床上缓了一会儿，只觉得特别累，忍不住去想周逾白现在怎么样了。
　　她想到平白无故一直盯着周逾白的那个骷髅头男生，想到周逾白总是心事重重的眼睛。想到那个他一直隐藏着的秘密，直觉这些都跟现在爆出来的这个事情有关。
　　她不好奇真相，只是担心周逾白。
　　上次骷髅头找麻烦的事都让周逾白颓废了好几天，现在这种情况，他得多难过？
　　林絮想陪陪他。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周逾白怎么样了，疲惫的精神状况已经支撑不住，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依然没有关于周逾白的任何消息
　　“他退烧了吗？”
　　“退了。”
　　医生推推眼镜“再不退烧恐怕要把脑子烧坏了。”
　　一连烧了两天，再好的身体素质也撑不住。
　　周逾白是在退烧的这天下去醒的，他病了太久。连身体上的疼痛都有些感知不到了，迟钝地扫了眼四周。
　　周序一直边办公边守着他，见他醒来连忙凑过来“怎么样？要喝水吗？”
　　周逾白声音哑得厉害“手……手机。”
　　周序把他的手机递过来“刚充好电，你要联系谁？”
　　周逾白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上百通未接来电和消息，眸子雾蒙蒙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两下，却迟迟没有勇气点下去。
　　他要怎么跟林絮说呢？
　　房门突然被打开，周德宗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
　　“醒了。”
　　他神情冷漠，对于把周逾白打成这样的事儿一点都不后悔“醒了就来聊聊你的烂摊子。”
　　周序不想这两人再吵起来，连忙解释说“你的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警方那边也出了声明，证明你当时只是去救人没有成功。和家平的死无关，网络上的消息我也让人删了删。”
　　但总会有人不相信警方的声明，总会有人认为“无风不起浪”，短时间内会将这件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序无法保证周逾白是否还能恢复正常的学习状态，事实上已经有一些家长联名向恒盛高层提出抗议，认为学校不该接收这种危险系数过高的学生，恒盛的名声禁不住进一步败坏了。
　　周德宗直接把周序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国内你是待不下去了，等伤好一些就赶紧出国。”
　　周逾白低声“我不出国。”
　　周德宗冷笑“不出国你还想干什么？恒盛那样的学校都不肯收你了，你还能往哪里去？”
　　他虽然人在家里，但其实很多事都一清二楚，只是懒得管
　　“你以为你留在国内能改变什么吗？你那个小女朋友将来考上名校上大学你怎么办？她父母会愿意她跟一个背着杀人犯名声还没有前途的人在一起？周逾白，你别犯蠢了，现在大家怎么看你的，你难道猜不到吗？”
　　他话说得难听但都在理，周序轻声劝道“周逾白，你好好想一想。为了你的未来，把目光放长远一些。”
　　他们离开了房间，留给周逾白思考的时间。
　　周逾白紧紧攥着手机，翻看着上面一条条来自林絮的信息。
　　她无条件地相信他，等待着他，可他难以给她一个光明的未来。
　　周德宗说的很对，如果他坚持留在国内，他上不了大学。他的存在会给林絮带来许许多多的困扰，她现在正是该努力学习的时候，难道要为了他额外忍受不必要的骚扰吗？
　　他怎么能这么自私。
　　良久，周序走进来，听到床上的少年低声说了一句
　　“我出国。”
　　仅仅只是一句话，就好像已经抽干了他的所有力气和生机。
　　周序看在眼里，心里不忍“要跟林絮打个电话吗？”
　　他知道林絮现在有多想她。
　　“不行。”
　　周德宗态度坚决“你既然决定出国，就给我把国内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断干净。周逾白，你知道我是什么性格的，千万别逼我亲自动手。”
　　周逾白知道周德宗这话不是开玩笑，他要想干涉，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他赌不起。
　　在他出国的这些日子里，他必须确保林絮生活顺遂。
　　“我知道。”
　　周逾白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可攥着手机的手指仍然那么紧，好像下一秒就会反悔。
　　但他们都知道，因为天平那头的人是林絮。所以无论如何，周逾白都不会推翻他已经做好的决定
　　“哥。”
　　周逾白抬起头来，眼睛通红一片，分不清是因为生病还是怎样。他声音低低的，简直像是在乞求
　　“你帮我见她一面。”
　　他开不了口，不知道该怎么跟林絮解释这一切，更不敢奢求她会理解，不敢请求她等自己回来
　　“好，你想让我跟她说什么？”
　　周逾白想了很久，像是把这次机会当成人生的最后一次。
　　他望着窗外半明半暗的天“就说——”
　　“周逾白，祝她前程似锦。”
　　这个他放在心坎上的姑娘，大胆地往前走吧，走得越远越好，站在她该站在的位置上发光发亮。
　　不要回头望。
　　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