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钩》苏他

2、002

　　第二章
　　京西人人知道隋弋的名号，却不知细节。
　　传说中他二十七八，多年前就在土地稀缺的京西中心地段有一条街，养了不少政治掮客和女明星。
　　无人验证，就好利用。
　　“老板”反应平淡，冷清东继续上话：“我这地方位置一绝，面积也不小，现在Live House正热，我接点商演就能过得滋润，为什么急着出手，就是因为这位大小姐。”
　　冷清东再凑近一些，“她跟隋弋先生关系不一般。你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她这条件，放在娱乐业一线都屈尊，要不是闹小脾气，非要出来自食其力，哪能看得上我这小庙。”
　　“老板”又朝于丝觑一眼。
　　“我知道秦公子不是冲动派，打人一定有原因，但姑娘这边我真做不了主，隋弋先生可宝贝着呢，磕碰一下得要我命。”冷清东混迹夜场几年，也是嘴皮子上的高手。
　　“老板”走近，并不弓腰，只是目光向下，抬起头，指尖一带，将她的发别到耳后。
　　于丝余光一瞥，捕捉到他裤腿平整得近乎刻板，脚踝却风情又性感。
　　她记得学校美院公众号常年征求这种脚踝，这人站上画架，估计标价都得另起一栏。
　　突然，他手背贴上她的脸，冰冷的触感稍减了疼，却也让她不自觉地敛肩。
　　片刻，他收回手，回头说：“价钱按你的提议，但你得履行承诺，我要现成的乐队。”
　　冷清东心里激动，面上却稳住，“没问题。”说完又补充：“您可别误会我抬价啊，秦公子家大业大，脾气大点能理解，但谁敢跟隋弋过不去。”
　　“老板”无声，转身离开。
　　两名下属留下，继续就收购的事和冷清东沟通。舞台气氛恢复如常，但第三场演出被临时取消了。
　　等人都散去，于丝才抬头，毫不在意地走到卫生间，洗手池的红光向上投射，脸上无碍，但还有痛感。
　　冷清东跑到卫生间门口，扶着门一脸奸笑：“于总吃啥，五千以里，冷哥请客！亏你长了张值钱的脸，把你跟隋弋编在一起都像真的，成功把他们唬住了，不然按他们开的价钱，我真赔死了。”
　　于丝从镜中看他春风满面，“我挨这一嘴巴子就值五千块？”
　　“啧。你说，吃多少钱的。”
　　于丝听得出成交价可观，转过身，后腰抵在洗手池裙边，说：“饭就省了，折成钱吧。”
　　冷清东停顿一下，说：“就说多少合适？”
　　“哥觉得这一巴掌和我这么多年救场值多少就给我多少呗？”于丝说完又微微一笑道：“多少都不挑。”
　　冷清东犹豫片刻，“行吧。”
　　于丝边往外走边发给他卡号，扬手道别。
　　冷清东对着她背影又问：“最近这么缺钱？你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于丝没答。
　　冷清东也没多问，转给于丝三万块钱，微信发给她一句：“谢谢老妹儿这两年的帮忙。”
　　于丝卸妆时扫了眼冷清东的酸话，没回。
　　换好衣服，把旧衣服和打底裤装进纸袋。
　　拉开抽屉，里边堆着顾客送的首饰，她从没动过，怕哪天这些又抠又装的男人借口要回去。现在不用怕了，她也不会再见到他们了。手腕一抬，把首饰扫进兜里，起身离开。
　　纸袋扔进垃圾桶，双手插进麂皮夹克的口袋，慢悠悠朝公交站走去。
　　晚班车照样人多，她站了五站，随着车身节奏晃着，像一条挂在吊环上的丝带，就这么飘到东城。
　　京西市医院灯火通明，急诊外堵成一团，喇叭声此起彼伏，保安忙着疏导也没多大用。
　　于丝抄兜从车隙穿过，率先进入大厅，搭电梯到心外病房区，和站在门口的尤椿碰头。
　　尤椿疲惫地说：“转到重症监护了，乐乐在办公室，主治医要讲注意事项。”
　　他们仨是小学同学，关系一直很好。于丝和尤椿目前都在京西师范历史学院。乐乐高考那天父亲去世，她错过考试，复读一年准备再考，母亲又突发心脏病，装支架掏空了积蓄，刚喘口气又查出癌症，就又请了一月假。
　　尤椿瞥见于丝背的琴：“不再去救场了？”
　　“那地方卖了。”于丝坐下，语气平淡。
　　尤椿也坐下，“那你以后还有什么借口——”
　　话没说完，乐乐就慌慌张张从走廊那头跑回来，甚至没看到她们俩。还是尤椿眼疾手快，拉住她，“干嘛去？医生怎么说啊？接下来要怎么做？”
　　乐乐一愣，回过神来，脸色难看得发白，“要交五万押金。”
　　两人各自把钱掏出来。
　　均未多言。
　　于丝转了冷清东那三万，尤椿转了五万。
　　乐乐攥着手机，看着到账通知，不吭声。
　　于丝捏住她的肩膀：“不慌，阿姨情况稳定后就交给特护，你继续准备高考。保送那事有信了吗？”
　　乐乐心乱如麻，实在没能力回答她的话。
　　尤椿握住乐乐另一只手，捏捏：“别担心，我们俩都在呢。”
　　乐乐攥着拳头咬着牙。
　　于丝把小叔给的五百也塞过去，“你吃点东西，瘦得跟小鸡子似的。”
　　尤椿把所有现金一并塞给她：“吃烤鸭！”
　　*
　　于丝和尤椿站在中心路口时，冬夜的冷风直往骨头缝里钻，尤椿才后知后觉，“打车钱都没留啊？”
　　“我以为你留了。”于丝说。
　　尤椿要抽她了：“你知道从这里到我家多少公里吗？祖宗？”
　　“离我家还行。”
　　尤椿发飙：“欸你他！”
　　于丝的目光始终投向远处，不知找什么。
　　“我给我哥打电话让他接我。”尤椿一边打电话一边吐槽：“踅摸什么呢？刚才开始就怪劲儿的。”
　　突然，于丝眼前一亮，脱下夹克塞给尤椿，只穿条白裙子，吸鼻子揉脸拍额头，硬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
　　尤椿皱着五官，一脸困惑，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对面音乐厅，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正走出来。
　　许迦七啊，那她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