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他天赋异禀》蝎蝎光临

23、“师弟，有一个消息，你想不想听？”

　　剑冢中立着一块废墟，废墟下凝固着一片永恒的阴影。

　　太阳东升西落，没有任何一道日光穿透废墟落在阴影之上。辉影立在阴影的边界，每天太阳落入地平线的那一刻，它的剑身被短暂地照亮一瞬，随即又沉入漫长的黑暗。

　　月月年年，剑魂在纵横的剑气中滋养，未知的某一天，辉影生出了剑灵。

　　辉影原本是一柄普通的灵剑，与其它灵剑一样，剑身闪着锋锐的银光。银光在剑冢昏沉的暗夜中逐渐被侵蚀、吞没，日复一日间，剑身失去了原本的形状，成为了一道烟雾。

　　唯有每日落日西沉的时刻，烟雾短暂地镀上光晕，剑灵在光晕中跃动。它贪婪地捕捉着每一束日光，藏在烟雾的最深处，无人能透过青灰的烟雾发现其中蓄藏的稀薄亮色。

　　剑冢中，无数的剑来来去去。它是各方断剑、废剑、弃剑、以及剑主魂消后留下的遗剑最后的归处，同时是诸多年轻剑修剑道之路的开端。

　　某一日，少年时的封知月跟随师父踏入剑冢。

　　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灵剑，新奇地在剑冢内转看。紫凌同她说，如果有缘遇到相互吸引的剑灵，可与之结成本命剑契；如果没有也不必气馁，她剑意未成，难以进入剑灵的感知，待筑基后剑意成形自然能再寻得相契合的本命剑。

　　向深处数百步，剑冢废墟进入了视野。

　　封知月问：

　　“那里是什么？”

　　“原是一处休憩的洞府，后来被剑冢剑气震碎，坍塌后留下了残骸。”

　　“它下面还有好多剑。”

　　“嗯，那些都是修士们遗弃在洞府内的弃剑。”

　　封知月盯着阴影的某一处，突然道：

　　“那把剑好亮。”

　　紫凌顺着封知月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一团青灰的烟雾。

　　“它真好看。”封知月眼中闪动着惊艳。

　　紫凌愣了愣，转瞬明白了什么，露出笑意：

　　“你可以去见见它。”

　　封知月向那柄剑走去。在她眼中，它的剑身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周围萦绕着柔雾，整把剑凝聚着巨大的能量，又极具亲和力。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团柔雾，指尖传来一片软绵的暖意。

　　这暖意顺着她的指尖游及全身。她感到一阵恍惚，身体仿佛浸在雾中，眼前是隐约的光芒。

　　一道幽渺的意念碰了碰她的神识。她们以超越语言的方式交流，交换彼此的欣赏和喜悦，两道意念越靠越近，最终在旋转间交融。

　　眼前的剑消失了。识海中多出了一道气息，不属于封知月本身的意志，却丝毫不觉得陌生。

　　封知月好像明白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不那么明白。

　　紫凌心道，不愧是她一眼看中的徒弟，天生就是绝顶的剑修。先天剑契啊，三清宫多少年没有出过了，今日终于再次得见。

　　紫凌引导着封知月从神识中唤出剑灵。随着封知月的召唤，一柄烟雾般的长剑出现在她手中。

　　封知月从剑灵那里得知，它是一柄无名剑，最初锻造出炉时，炼器师没有给它名字，被商行批量收去时，商行没有给它名字，被修士买走后，修士也没有给它名字。

　　剑灵希望封知月给它一个称呼。封知月想了很久，同剑灵道，它在漫长岁月中独自诞生，如今她不过是它半路相识的伙伴，无法给它命名，它可自己给自己起一个名字。

　　剑灵不通文法，不知该怎样起名。它指了指太阳，又指了指废墟之下的那块阴影，封知月来回望了一番，道，辉影，你叫辉影如何？

　　剑灵念了几遍，散发出喜悦的气息。于是，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早晨，一代名剑“辉影”之名被尚显稚嫩的剑灵和少女携手定下。

　　得到本命剑后，封知月试着用它练习剑招。她发现辉影日日汲取阳光，却以烟雾的形态示人，将汲取到的日光的能量储存在深处。

　　提出这个疑问后，辉影告诉她，它无法真正炼化日光，若激发封印于烟雾深处的能量，使剑身以日光形态存在，斩出的剑气便是用一道少一道，直至将日光耗尽。同时，日光大放的瞬间，烟雾将会消散，待日光也消耗完毕，它就成了一把空剑。

　　虽然剑身消散后剑灵并不会消失，可以通过时间积累再次凝聚出新的剑身，但其间未凝聚出剑身的时刻，封知月将无本命剑可用。这对一个剑修而言是巨大的削弱，因此不能轻易释放它珍贵的藏品。

　　自结下本命剑契以来，封知月激发辉影日光形态的次数屈指可数，未到不得不如此的境地，绝不轻易展露。

　　如今，便是不得不如此的境地。

　　天道誓言之所以成为盟友之间最具诚意的盟约，是因为无人能逃脱它的惩罚。

　　说是天道誓，其实立誓约的对象不是天道，而是自己的神识。誓约在神识上烙下印记，在其尚未完成之前，神识被烙印所束缚，誓约达成后束缚才能消散。而一旦背离誓约，神识将会永远被打上背约的标记，不仅今后无法再立天道誓，还将受神识撕裂之苦。

　　因此，能立下天道誓约，便代表着此前没有背约的先例。除了誓言本身的制约，修士自身的信誉也能促进盟友间的信任。

　　封知月此前向鲮族立下了誓言，承诺帮助他们取得赐福大比的胜利。若在斑纹螺布下绞杀阵时，她选择不使用辉影，虽然众人能在绞杀阵生效前传送离场，但如此一来，她将由于未达成誓约内容，从此受神识惩戒。

　　两害相权取其轻，即使有可能暴露身份，封知月仍然选择了激发辉影，中断了绞杀阵。

　　见澜星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剑上，封知月坦然道：

　　“灵剑能量耗光了，要补充灵力才能复原。”

　　澜星默默看着，没有提出异议。封知月心中暗松一口气，想来他应当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封知月看向叶蕉，忽而想起一件事，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储物戒：

　　“师弟，有一个消息，你想不想听？”

　　叶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想听我也得告诉你。”

　　“无极又掉阶了。”封知月将这话说得像今天太阳又升起了一样轻易。

　　叶蕉面无表情。

　　他本以为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内心会有些动荡，但其实他的脑中早就闪现过这个可能性，只是又自我逃避般地快速将它否决。现在这个可能性得到了验证，他竟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无极本是准圣阶法器，有一次归元用它抵御超过准圣阶防御限度的攻击，无极虽然成功发出了反击，但由于受了这一击，由准圣阶掉落至天阶上品。

　　如今封知月又用它抵御超越天阶上品限度的攻击，无极品阶再度受损，由天阶上品落至天阶中品。

　　无极是一位圣阶炼器师独具慧心的产物，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爱惜，若放在寻常宗门，早就被列为败家行径，但叶蕉甚至有些理解二人为何会如此做。

　　如果是普通的防御法器，他们反而不会这样使用，偏偏因为它具有独特的复制反击效果，越是强力的攻击经无极复制后强度便越高，他们才忍不住用它跨越阶层。

　　扪心自问，如果无极在自己手上，自己能忍住不用他反击超阶的攻击吗？

　　叶蕉也无法作出保证。于是他未多说什么，只扬了扬头向封知月伸出手来。

　　封知月犹有些恋恋不舍，但也自知理亏，不情不愿的取出无极交还给叶蕉。

　　那边谢祁和澜离商议完角逐场中的剩余势力，认为眼下强力的对手皆已出局，只需要进行清场即可进入第三轮。

　　封知月听着他们谈话，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一道身影闪现在她脑中，她猛然惊醒，忙向谢祁道：

　　“第二轮刚开始时，我在起初的位置，遇见了一个女孩模样的妖修。她应当有元婴以上修为，行踪诡异，之后便再没见过，不知道如今是否还在场内。”

　　封知月向谢祁详细描述了遇见女孩的情景和女孩的外貌。谢祁听完沉思良久，同样没有明确的头绪，只叮嘱众人小心行事，万勿分开。

　　封知月几人在原地疗伤片刻后，结成守望相助之势，向角逐场的各个方位铺扫开来，但凡遇见挑战者便出手将他们逼离。

　　如此扫过大半个水域，众人身上的螺壳碎片一齐闪烁。几息之后，几人来到一片空旷的场地。

　　场内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三名妖修。此刻众人面面相觑，好像都是同样突然被传送至此。

　　封知月见另外三人中没有那个身着五彩编织裙的女孩，暗暗皱了皱眉。

　　虽然角逐场中群英辈出，在他们未曾发生战斗的时候，螺族已与其他各个大族展开了大战，或许女孩已经在那时被淘汰离场，但封知月总觉得她没有那么简单，不应当被轻易淘汰。

　　可按照眼下的情状，传送至此的当是角逐场中留下的最后十位挑战者，那女孩确已离开。那她向自己放下的诛杀宣言又是何意？

　　未及封知月细细想来，一道声音在场间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