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他天赋异禀》蝎蝎光临

22、光与影之间

　　方圆千丈内的水域此刻陷入了极度的寂静。周边盘桓的生灵似乎觉察到了危险，悄无声息地四散离开。

　　十丈，五丈，三丈。

　　封知月剑意层层暴涨，一息之内达到了顶峰。

　　评判一个剑修是否具有足够的威慑力，最重要的并非剑招强不强，而是出剑快不快。

　　所谓出剑“快”，指的不是步法速度，而是将剑意从无提升到巅峰的时间。

　　同术法一样，剑招也需要蓄力，术法的蓄力是灵力回路的流转，而剑招则是剑意的蓄集。于剑修而言，蓄集所需的时间越短，代表着人与剑越是合而为一。

　　方才叶蕉和谢祁无法击中这斑纹螺，便是因为他们都是后天剑契，虽然人剑已经高度合一，但不可避免地仍有一些间隙，无法瞬间将剑意蓄集至顶峰。

　　螺族躯壳坚硬，需足够威势才能击破，而在他们蓄集所需的几息间，斑纹螺驭动百足闪躲，以百倍于寻常妖修的身法将剑招闪过，使他们的攻击落在空处。正因为有着极其迅捷的身法，辅以难以击破的外壳，百足螺在螺族中算得最强的几个分支之一。

　　封知月结下先天剑契，与剑灵日日于识海内共处，剑灵早就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剑于她不是一把兵器，不是契约的战友，而是自己的手臂，自己的第二个分身。

　　一息之间调动起可劈山分海的剑意，任何修士见了都要心生忌惮，可封知月皱了皱眉。

　　不够，远远不够。

　　连结在本体之上的螺壳与蜕下的蜕壳之间强度有着天壤之别。经元婴期妖修的灵力流转，螺壳变得尤为牢不可破，哪怕元婴剑修想要击穿他的防御，都需得全力一击。封知月虽有先天剑加持，但以金丹巅峰的修为使出的剑招强度仍是差了太多。

　　封知月感受着前方如巍然山岳般不可动摇的气息，明白了叶蕉口中“用辉影”的真正含义。

　　她当机立断，灵力由全身流向剑体。烟雾般的剑身骤然凝实起来，由青灰色渐渐转向泛着暖意的亮白。

　　此刻的辉影仿佛一个无底洞，无限汲取着封知月身上的能量。封知月飞速咽下几颗回灵丹，忍受着体内灵力几乎被抽空的麻意，向辉影中源源不断地供给。

　　咽下一整瓶回灵丹后，终于，剑体光芒大放。

　　从剑体变得凝实，到光芒大放，不过一息时间，辉影中蕴含的灵力翻了几十倍。

　　若此情此景被炼器师们看见，必然会为研究辉影的内部构造而争得头破血流。

　　炼制法器时，炼器师们向铸造材料中刻入既定的灵力回路，法器能容纳的灵力越多，灵力回路能发挥的威势便越大。许多炼器师终其一生探寻如何扩大法器的灵力容量，能扩充一倍、两倍就算得上巨大的突破，像辉影这般几十倍的增长已经超出了寻常人力可为。

　　斑纹螺原本未将这几个金丹期的对手放在眼中，令那两名鲵族妖修将叶蕉和谢祁困住，便开始安心布阵。此时，他突然感受到辉影暴涨的气息，从那节节攀升的气息中，他感觉到了原本不应当在金丹修士身上觉出的威胁。

　　未等他作出反应，封知月已经逼至身前。

　　辉影通体发出刺目的白光。封知月双手执剑，使出了一招天下剑修入门时皆会修习的招式：劈砍。

　　剑气斩下的刹那，斑纹螺心中飞快地闪过了数个念头。

　　这一剑如果硬受，他的螺壳会出现裂纹。

　　螺族的螺壳与血肉不同，一旦受损则将无法修复，哪怕是再生术也无法对它进行复原，只能等待下一次蜕壳时，再长出完整的新壳。

　　每次晋升大境界时，雷劫之后旧壳蜕去，新壳重生。他刚刚晋升元婴中期，距离渡分神雷劫还差得远，若此时出现裂纹，未来数百年都将顶着这个不完整的壳行走世间。

　　于螺族而言，螺壳不仅可以抵御武器，也是术法的天然屏障。出现裂纹后，面对武器的进攻，一道裂纹并无大碍；但如果被术法裹挟，术法便可穿过裂纹直入血肉，侵入他的脏腑。

　　他参加赐福大比，是为了获得领主赐福以提升自身修为。可若修为提升了，躯壳却出现了破绽，万一在寻得机遇进阶分神前，遇上厉害的术法师，届时一招不慎便是身死道消。

　　为了赐福带来的好处，赌上未来的生命危险，是否有些得不偿失？

　　斑纹螺在这一瞬间百般纠结，最终谨慎为先的念头占了上风。

　　他心中叹息一声，满是遗憾地驭动腹足，飞速避过了这一剑。

　　随着斑纹螺挪位，绞杀阵布阵中断，水中恢复了平静。不多时，叶蕉和谢祁也从黑雾中挣脱而出。

　　封知月凭着极快的蓄势，一剑接着一剑锁定住斑纹螺的气机。叶、谢二人则凭借多年的默契，寻得机会在斑纹螺躲避封知月的连环剑招时同时出剑，直取脉门。

　　斑纹螺无法，心知自绞杀阵中断的那一刻起，之前做的准备便全部落了空，他已没有机会再战胜他们。无奈之下，他只得启动传送，离开了角逐场。

　　封知月三人缠斗斑纹螺时，那两名受伤的鲵族妖修也被澜离携众人擒获。

　　原本见绞杀阵布阵失败，他们便意图启动传送离开此处。澜离对水域中的族群局势甚是了解，知道鲵族联合螺族一事透着古怪，必然是瞒着其他几个大族暗中联手。

　　见他们要逃，澜离反应迅速，高声向他们施以威胁，言明若此时离开角逐场，他便告诉众族群螺族与鲵族联合之事，果然抓住了他们的命门。

　　从他们口中，澜离逼问出了鲵族与螺族合作的缘由。

　　赐福大比开始之前，鲵族原本预备投靠水域中的几个大族。可大族之间形成的联盟已将进入第三轮的十个名额瓜分完毕，鲵族势力单薄，无法从中分得一杯羹。

　　由于战斗力低下，这些年来鲵族占据的领地都是水域中资源最为贫瘠的部分，族人争抢不到优质的修行资源，族群战力每况愈下。

　　眼见新的一届赐福大比即将开始，鲵族众长老知道本族没有获得赐福名额的实力，便想着通过帮助大族们获得赐福来得到些好处。

　　奈何大族联盟自恃实力高强，看不上居于浅表水层的边缘族群，不愿许以利诱。正当鲵族一筹莫展之际，螺族找上了门来。

　　螺族长老告诉鲵族，他们需要鲵族的能力。如果鲵族能在角逐战中混入大族联盟，在联盟中为他们通风报信，帮助他们进入第三轮擂台战，便暗中赠予鲵族百枚水魂。

　　水魂生于水灵浓郁之地，对水族的修行有着莫大的好处。螺族还承诺，事成之后会将鲵族一同淘汰出角逐场，不会让其他大族发现异常，以免鲵族由于与螺族联盟而日后受到针对。

　　螺族的提议需要鲵族冒下巨大的风险，却也有着巨大的诱惑力。百枚水魂足以将整个族群的修为往上提上一提，修为得到提升，便能占领更好的领地，以获取更多的修行资源。经过多番商讨，鲵族最终应下了螺族的计划。

　　通过鲵族的内应，螺族掌握了大族联盟的初始随机投放点，趁他们进入角逐场后尚未汇合完全时，对他们进行各个击破。

　　几场战斗后，螺族虽然数量只有大族联盟的不到十分之一，但由于掌握了信息优势，不断打出先手，最终成功保全了众螺族中实力最强的一位——也就是那只斑纹螺——留在了角逐场中，而大族联盟的主力被全部淘汰。

　　原本他们的计划至此就已全部完成，然而，场中出现了变数。

　　封知月一行人横空出世，没有人预料到他们会出现在此。鲵族善于隐藏于环境之中，他们便根据斑纹螺的指示，跟随封知月众人，将捕捉到的信息转达于他。

　　依据两名鲵族暗中观察所得到的信息，斑纹螺制定出了方才的战术，由鲵族分别拖住两位元婴期的修士，而斑纹螺在旁布下绞杀阵，以将众人淘汰。

　　了解前因后果之后，叶蕉感叹：

　　“妖族间竟如此勾心斗角。”

　　两名鲵族能看破封知月是人修，听了叶蕉此言，便知他也是人修，冷嘲道：

　　“论勾心斗角，谁斗得过你们人族？”

　　叶蕉莫名：

　　“你们分明是实力不够，才败在我们手下。”

　　那鲵族倒也敢说，被人手握把柄仍不依不饶地与叶蕉斗起嘴来。谢祁与澜离商讨起目前情势下角逐场中可还有其它值得关注的势力，姬蕊内伤未愈，无暇顾及其它，正抓紧时间服丹调息，而澜星则在看封知月的剑。

　　此时辉影的光芒已经黯淡下来，泛着莹莹的半透明的淡光。过了几息，它在水中颤了颤，仿佛被水流熄灭了似的，“哗”地散作细小的光絮。

　　剑身只余下影影绰绰的一道痕迹，原先青灰色的烟雾也不见踪影，一眼望去好似空有剑柄而无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