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他天赋异禀》蝎蝎光临

14、挑战之地

　　赐福大比第一轮海选共持续三天，三天内各族勇士皆可前往水下七十丈深的寒流交汇处进行挑战。这一水层族群稀少，空置区域广大，第二轮的角逐场和第三轮的擂台战也设置在此。

　　四天后便是开启海选的第一天。由于人族修士在水中的行进速度不如水族，澜离安排好族中事务，提前带封知月等人向海选地出发。

　　随着众人越往深处去，所遇见的水族越是肆意。

　　浅表水层的水族大多忌惮于他们身上散发的气息，只肯远远地绕着，众人身周悄无声息，水域寂静得像只有他们几个人在此间行走。至四五十丈深处，周遭渐渐热闹起来，仿佛他们不再是闯入异族领地的不速之客。水族们循着自己的轨迹悠然游动，巡游的族群在身侧四散又合拢——它们似乎见惯了一切新奇的事物，不为任何骤然出现的人或事停留一秒。

　　当然，也不是所有生物都遵循互不打扰的生活信条。

　　封知月看着面前的小鱼。

　　说是“小鱼”，它长得其实并不像鱼。没有鱼鳞，浑身漆黑，通体光滑，全身不过一截手臂大小，身体前方长着两只小小的“手”——与其说手，不如说是两团可以任意变化的椭圆——此刻裹着一颗宝石，高高向封知月举起。

　　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期盼地望着封知月。封知月迟疑了一会，试探着将宝石拿起。

　　她刚握住宝石，小鱼便迫不及待地向上一跃，径直钻向她的衣领，寻了个位置伏下。她伸手去抓，这小鱼油滑得很，几次下来未能得手，便也先不管它，翻转着手中宝石细细端详起来。

　　这颗宝石大约指甲盖大小，色泽介于银色和蓝色之间，在水波中呈现出一种透着蓝调的银灰色。宝石内部蕴藏着一股奇异的气息，封知月分出一缕神识向内部探查，两相碰撞之下，那股气息似乎竟是活物。

　　澜星在旁冷哼一声。封知月看向他，他瞟了一眼盘在封知月衣领里的黑鱼，小声道：

　　“要是不想被他缠上，就别炼化他的妖髓。”

　　“妖髓？”

　　封知月心中一惊。

　　妖髓是妖族修士除了妖丹以外最为重要的东西。若失了妖髓，虽不至于如失了妖丹那般危及性命，但也将元气大伤，修行毁于一旦。

　　这宝石内，封印着的是妖族的妖髓？这黑鱼是什么生物，为什么要将妖髓送与她？

　　封知月直觉不对，凝起法术将黑鱼一把抓出，把银灰色宝石塞回到它的两团黑手中。

　　黑鱼缩着手不愿接，恋恋不舍地仰视着封知月，眼神可怜极了。封知月干脆把它和宝石一齐向远处一丢，黑鱼旋转间忙伸出手将宝石抱在怀中，在水中打了几个转方才稳住身体。它从远处遥遥望了几眼，见众人不为所动，终于不情不愿地抱着宝石离开。

　　封知月惊疑道：“那是什么生物？那宝石里……为什么好像是活着的妖髓？”

　　澜离看了澜星一眼，澜星只微微偏过头去。澜离顿了顿，开口道：

　　“那是寄血兽，我们平时叫它黑棍。按理来说，它体格弱小，身体的防御极易被突破，不适合在这里生存，但它有一项天赋神通：妖髓离体。”

　　“妖髓离……体？”

　　“寻常妖族的妖髓都无法脱离身体独自存活，寄血兽的特异之处便在于，它可以抽出自己的妖髓离体保存。妖髓离体后，如果被修士炼化，融入心脉，寄血兽就可以借此要挟修士对自己施以庇护。”

　　“炼化？”叶蕉不解：“谁会炼化那个东西？”

　　澜离瞧了瞧他，道：

　　“你们人修或许不常炼化妖髓，妖修之间，炼化同属性的妖丹和妖髓是提升修为最快的方式。寄血兽的妖髓极其特殊，它本身没有任何属性，也就是说，所有修士都可以进行炼化。不少修士为了短时间内快速提升修为，明知炼化所带来的后患，仍然会与寄血兽达成交易。”

　　“后患是指，若炼化了它的妖髓，却不给予它庇护，妖髓会发生反噬？”

　　澜离摇摇头：

　　“不，妖髓既然已被炼化，就不再受寄血兽掌控。只是寄血兽的妖髓既然可以离体存活，相对应地，寄血兽本体死亡，离体的妖髓也会随之消解。”

　　寻常妖髓被炼化时已经是死物，融入经脉后便成为经脉的一部分。若是这部分妖髓突然消解……

　　封知月猛地抬起双眼。

　　妖髓炼化后扎根于经脉之间，巩固经脉使之更加坚韧强大。一旦消解，经脉各处便会出现细密的破损。如果能在安全的地方养伤调息，三年五载倒也能恢复大半；可要是恰巧面临战斗，这就会成为致命的破绽。

　　弄清了其中枝节，望着黑鱼消失的地方，封知月不禁默然。

　　看来这深水之下，没有真正柔弱无害的生灵。

　　封知月感慨于寄血兽别具一格的生存之道时，谢祁正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澜星。

　　方才封知月收下寄血兽的妖髓时，澜星第一个出言提醒，点破了寄血兽的目的。但事实上，封知月若是当真炼化了妖髓，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坏事。

　　他不知道封知月身负修为桎梏，按常理来说，炼化妖髓后修为快速提升，这是在增加他们取得赐福名额的筹码。这一路上，他虽然收起了起初的阴沉气息，但也未待他们多么亲热，为何澜离尚未准备出言点破时，他却主动开口？

　　谢祁的目光在澜星身上停留了片刻。倏然间，澜星耳后的鱼鳍颤了颤，转头对上谢祁的视线。

　　谢祁不躲不避，笑着道了一声：“多谢澜星公子。”心中暗道，怪哉，他是如何发现我在看他？以他的神识强度，分明不应对此有所察觉。

　　澜星听得这一声道谢，冷冷地看了看他，旋首回身。谢祁收回视线，心中默默推演刚才发生的一切。

　　几颗水草拂过谢祁眼前，他眨了眨眼。

　　他又眨了眨眼。

　　没错……原来！

　　谢祁吐了口气。

　　——是水流。

　　水流是水族最忠实的眼睛。他将目光投向澜星时，眼睫所带动的水流传递出了他的视线讯号，这一讯号被澜星捕捉到，由此发觉了他的动向。

　　谢祁牵了牵嘴角，双目低垂，掩住眼底的思量。

　　世间诸事，学无止境，还真是一刻都不能懈怠。

　　*

　　四天后。

　　随着众人一路前行，水温越来越低。修士的身体素来不畏寒暑，但此处水温已经接近冰点，众人不得不运转起御寒术。

　　封知月明显感受到了水流的变化。他们来时，水流一路上推着他们向前，此时这股推力在逐渐减弱。前方隐隐传来一道阻力，与身后的水流相对而冲。

　　这就是寒流交汇处，领主选定的挑战之地。

　　继续向前，阻力愈来愈明显，突然，一道嗡鸣声从身侧传来。

　　封知月循着嗡鸣声看去，却未见声音的主人。澜离似有所感，循声来到一处岩壁旁。

　　封知月定睛看去，发出嗡鸣声的原来是一只附在岩壁上的螺。它缩在暗绿色的螺壳内，几乎与岩壁融为一体。

　　见众人在岩壁前站定，嗡鸣声戛然止住，水流中缓缓浮出几条丝线，落在众人手腕上结成一个小小的环。赤鸟已经被解除禁足，此时蹲在封知月肩上，见爪根凌空缠上一道丝线，新奇地翘起爪子看了看。

　　姬蕊拨了拨手腕上的细线，发觉它看着轻巧，仿佛一击即溃，但上面似乎加持了什么术法，在术法破解前，这条轻飘飘的细线不会被任何蛮力所击碎。

　　澜离告诉众人，跨入这面岩壁，便可参与第一轮的海选挑战，这条丝线是参与挑战的记号。自佩戴上它的那刻起，所有人便只能出手一招，一招之后，丝线将会碎裂，若此时螺壳的防御未能被击破，则会被判定为挑战失败，由阵法遣离此地。

　　叶蕉望了望那只看着不起眼的螺族，悄悄传音道：

　　“接引人都有元婴修为，这螺族的底蕴不简单。”

　　谢祁盯着岩壁看了几息：

　　“它在看守岩壁上的阵法。这阵法不是普通的传送阵，而是在传送阵的基础上嵌套了一个禁灵阵。”

　　双重阵法的布阵难度比同等级单一阵法高出许多。禁灵阵这样的天阶阵法本身构筑难度已经极高，传送阵虽只是玄阶阵法，两阵嵌套也绝非寻常天阶阵法师能随手布就。

　　“禁灵阵？！”

　　叶蕉霎地看向岩壁。

　　“这里设了禁灵阵？为何而设？这妖族赐福莫非有什么阴谋？”叶蕉心中一时闪过许多猜想。

　　谢祁轻抚着手腕：

　　“阴谋未必，只是这条丝线，或许并不是用于限制出招，而是用于屏蔽禁灵阵的影响。”

　　封知月若有所思：

　　“一击之后记号破碎，无法再出第二招，竟是利用禁灵阵达成这个效果？”

　　“确实是最为便捷的方法。妖族赐福的传统流传至今，没听说泯河出过什么岔子。不过，以防万一——”

　　谢祁看向封知月。

　　封知月看着他的眼神，心中思量片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