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他天赋异禀》蝎蝎光临

15、冰，火，暗言，剑

　　众人陆续踏入岩壁，穿透的一瞬间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塞，仿佛只是平常地跨了一步，面前已是另一番洞天。

　　四面围着岩石，向下是一片沉沉的水色，不复见光种珊瑚映出的炫光。这是一间开辟于岩洞内的练武场。

　　他们是第一批抵达此地的挑战者，此时练武场中除他们以外空无一人。场中错落挂着大小不一的螺壳，有的已几乎被整个打碎，有的仍完好无缺，更多的则是布有大大小小的创口。

　　“这是什么意思，直接对它们进行攻击吗？”姬蕊走近几步，直至贴在螺壳跟前也未触发什么机关。

　　澜离百年前参加过一次赐福大比，虽未能进入第三轮，前两轮挑战的情形仍历历在目：

　　“一招内击碎螺壳，掉落的螺壳碎片会跟随于你，作为第二轮的传送载体。”

　　眼前的练武场与回忆深处的场景渐渐重合，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澜离恍惚间觉得自己置身于百年前。

　　那时，他还不是族长，整日跟在别人身后，满眼信任仰赖：眼前的身影颀长笔挺，仿佛永远值得他依靠。

　　如今……

　　真是天真的傻瓜。澜离闭了闭眼。水族的悲伤掩没在汩汩流水中，无人可知，无处不在。

　　澜离抬眼望向场中。往事不可追，唯有向前。他不能辜负族人信任的目光，他要，他将，他会，带领族群中的每一个人走向光明的未来。

　　澜离身前缓缓凝出一道冰锥。随着他眼睑微微一颤，冰锥疾射而出，直直扎入一只尖角状的螺壳。

　　冰锥在水中爆开，澜离手腕上的丝线在同一时刻碎裂成星点。爆裂的冰锥宛如一场水中礼花，礼花落幕后，众人透过犹翻着气泡的水流看到，螺壳的尖角已经变成一个凹陷的坑洞。

　　尖角螺掉下的碎片循着冰锥的轨迹漂至澜离身前，澜离伸手接住后，碎片散发出微芒。

　　澜离转身向众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各自出招。姬蕊看了封知月三人一眼，率先来到练武场中央。

　　她对这三名剑修的武学好奇已久，托这小鲮的福，此时能看到三人出手，便准备自己先行速战速决，好在旁细细观察。

　　姬蕊抬手搭出一张火焰形成的弓箭，火焰在水中烈烈燃烧，原本冰寒的水温在火焰炙烤下带出了些暖意。她将箭尖指向一只正圆形的螺壳，轻巧一射，手腕丝线刹时崩断，火焰箭矢化作漫天火雨，坠落在螺壳四围。

　　这火雨带有极强的侵蚀性，奶白色的螺壳触之发黑。待火雨燃烧殆尽，螺壳表面现出脆弱的焦黑，经水波冲撞两下便掉落了几片，顺着水流被姬蕊收下。

　　封知月眼中映着火雨的余烬，心中赞叹：

　　凰鸟族虽失了纯血传承，血脉代代稀释，流淌间仍能看到先祖的光彩。姬蕊此箭看似寻常，然深水寒流间维持火焰不熄，非天地异火难以达成。姬蕊体内蕴含的不过寻常火焰，仅凭术法便能使之在此处威势不减，相当难得。

　　她又想起了赤鸟的修炼大事。小家伙挑剔得很，之前给它挑了许多适合它修习的火系功法，它都爱搭不理，一副看不上眼的样子，不知此箭能否合它的意。

　　封知月侧头悄悄向赤鸟道：

　　“你看这法术如何，想不想学？”

　　赤鸟昂起脑袋品评了一番，摆了摆翅膀。

　　封知月无奈地看了看它，叹气：

　　“什么也看不上，是不是想偷懒？”

　　赤鸟不满地踩了脚封知月的肩膀，现出思索的神色，几息后一声清啼，旋身飞至场边一枚剔透的螺壳旁。随着灵力涌动，赤鸟浑身羽毛蓬松炸开，羽毛尖镀上了一层金边，乍一眼仿佛正在燃烧，凝神看去叫人双目刺痛。

　　赤鸟翅膀挥动，打出一道金色的光芒。那道光芒穿透了螺壳，所过之处留下两个规则的小孔；透过螺壳落在岩壁上，岩壁上也出现一个小小的孔洞。

　　一击出手，缠在赤鸟爪根的丝线随之崩解，一颗碎片落入它的翎羽。赤鸟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洋洋得意地看向封知月，眼神中写满了：你看我这招，不比刚刚那个厉害？

　　赤鸟正衔着螺壳向众人展示它的战利品，突然身形一定，转头向岩壁看去。岩壁浮现一丝波动，旋即几名妖修出现在岩洞中。

　　见到已在岩洞中的一行人，他们似乎并不意外。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妖修主动开口道：

　　“你们继续。”

　　封知月几人对视一眼。看来这几名妖修必然不是第一次参加赐福大比，这次参与挑战的修士中，或许有不少如他们这般经验丰富的对手。

　　姬蕊将目光投向封知月三人。叶蕉举步欲行，却见身侧传来一道幽蓝的光芒。

　　澜星垂于身后的玉蓝色披风此时暗纹闪烁，随着灵力在其中游走，暗纹光芒愈盛，在水中显出忽闪忽灭的幽蓝。

　　见澜星已在蓄势，叶蕉止住了步伐。他注目观察了一会，心道，化形未完全对于妖修的影响确实甚大。澜离出手时，周身并没有出现多余的波动，他若骤然向人发动袭击，有几率得手。可澜星无法完全收起尾鳍，只得化作披风缀于身后，灵力运转间，尾鳍散发出光芒，他的一切意图都将无法隐藏。

　　澜星蓄势的时间较澜离、姬蕊都要长得多，他体内经脉似乎有些滞涩，暗纹闪烁过几轮，方才迟迟出手。

　　随着尾鳍光芒大放，澜星腕间丝线崩裂，一道锋锐的气息直射而出，岩洞内却是异常平静，看不到一点攻击出手的迹象。

　　几息后，众人听得一声细微的“咔嚓”声。转头望去，一枚螺壳已被从中切断，硕大的碎片——或许不应当称之为碎片，而是半枚螺壳——晃晃悠悠地朝澜星寻来。

　　叶蕉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澜星修习的，竟然是暗言术！

　　暗言术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术法，需要庞大的灵力支撑，蓄势之后斩出无声无息的一击，威势巨大，防不胜防。修习暗言术的条件也相当苛刻，相传只有具备相应天赋神通的妖族才能掌控。澜星此前从未出手，众人未曾料到，竟能从他手中看到传说中的秘术。

　　只是……

　　叶蕉望了望澜星的尾鳍。

　　暗言术的威胁性，很大一部分是来自蓄势时难以被人察觉。而澜星的暗言术，在尾鳍光芒的映照下，可堪称为“明言”。

　　澜星碰上众人的目光，明白他们此刻心中所想，微微抿了抿唇。澜离见叶蕉直挺挺地盯着澜星的尾鳍，心中微怒，却也没有发作，只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封知月。

　　封知月知道，澜离是让自己别忘了发过的天道誓。她面色难尽地看了看站在叶蕉身边的谢祁，谢祁接收到封知月的眼神，抬手拍拍叶蕉的肩膀，指了指场周的螺壳，示意他上前出招。

　　与澜离所以为的不同，叶蕉此时想的并不是澜星那与现状格格不入的术法，只是沉浸于欣赏尾鳍上的灵力回路。

　　若不是受伤导致的缺陷，有这么一件暗纹流转的披风，倒也真是好看。要是能打一把这样的剑鞘给他的风雷错穿上，它一定非常喜欢。

　　一念至此，叶蕉忍不住将神识探进储物戒，与本命剑风雷错交流一番——为了隐藏身份，一路上他们都特意使用普通的灵剑，本命剑已经许久未见过天日，在储物戒中待得憋闷极了，见了叶蕉便嗡嗡地抱怨起来。

　　叶蕉正安抚着，突然被谢祁示意出招，下意识便想召出风雷错挥剑一击。幸而剑未出鞘，理智已经回魂。叶蕉抱歉地摸了摸风雷错震动的剑身，拔出朔城兵器铺中购置的灵剑，朝场边一指。

　　一道磅礴的剑气席卷了整个岩洞。叶蕉腕间的丝线应声碎裂，同时发出碎裂声的还有剑锋所指的一枚盘纹螺壳。

　　场边几名妖修被这恐怖的剑气所慑，一时不能回神。叶蕉收剑回鞘，并未将随手划出的一剑放在心上，因此也未曾注意到，姬蕊此时瞳孔急剧收缩，整个人进入了高度警戒。

　　不行……不能和这个剑修一起行动。姬蕊掐了掐手心，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妖族天生对危险的应激比人族强烈，生理反应极难抑制。

　　姬蕊缓缓吐出一口气，勉力抬头看向众人。此时另外几名妖修还僵在场外一动不动，赤鸟却似乎未受影响，仍蹲在封知月肩头神在在地梳理羽毛。

　　是因为它与叶蕉亲近，所以不受威慑影响吗？

　　姬蕊隐隐感到奇怪。再是亲近，妖族的本能始终刻在血液里，非与人族朝夕相处可磨灭。

　　或许是它的血脉纯度相当之高，高到无惧跨越两个大境界的威压？

　　姬蕊思前想后，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的解释。

　　她看中赤鸟，冒着风险力邀这剑修师门一同前往融夷山，本就是因为觉察出赤鸟的血脉纯度似乎不低，可以助她打开传承禁制。姬氏没落至今，直系血脉都只存余了一两分先祖遗血，姬蕊身为姬氏旁支，血脉更是杂驳。若能得到地宫传承，清洗全身精血，或许还有机会蜕变出圣翎，一触神格边界，而非作为一只普通的鸟族，湮没在漫漫修行长路中。

　　姬蕊呼吸间仍在微微发抖，心里却是更加振奋。赤鸟的表现让她增加了对于打开禁制的把握，只是这几名剑修若知道了传承的存在，必然要为赤鸟争取，不会让传承落入她手，此事需得步步斟酌、精心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