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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周觅在溪远这个小县城生活了近十八年,自认为对这里的一切都足够了解。

      穷山恶水,地痞成群。

      可当她站在繁华的地段,看着眼前刚开业的□□,还是恍惚了。

      穷的不是溪远,是她。

      她就像那条挂在娱乐大厦顶端的横幅,断裂飘摇,不用风吹都摇摇欲坠。黑暗吞噬它原本殷红的样子,在灯光如昼的照耀下,残破无处遁形。

      不是所有的高中生都像她这样辗转多方,用时间和劳力换取那零星的几枚硬币,勉强度日。

      想到这里,周觅自嘲地勾了勾唇,挤出笑。

      这家□□老板姓章,早些年亲爹做了地方官,之后一路攀权附贵直通中央。他跟着他妈一直在溪远生活,直到十几岁才认祖归宗。

      家里兄弟姐妹众多,他留下也分不到什么,所以干脆又回到溪远搞了这么个□□。

      这些都是梁今律告诉她的,若不是借着他的面子,这种地方她连门都摸不着。

      进去后,周觅找前台说明来意。

      一听找兼职,前台立刻皱眉打发。幸好值班经理路过,稍作了解,将人带到了老板那。

      章承渊比周觅想象得还要年轻,目测不过二十七八岁,身上穿着休闲装,正襟危坐品着茶。

      章承渊看见周觅,眼里瞬间聚着一抹亮色,很快又恢复平常。

      梁今律这小子现在眼光这么好。

      想着,章承渊起身道:“周觅是吧?”

      “你好,章总。”

      周觅礼貌回了一句。

      “别叫得那么生份。”章承渊笑,又说:“我跟梁子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整天一口一个承哥叫我,你也跟他一样叫我承哥就行。”

      周觅点了下头。

      “听说你在六中上学?”

      “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梵梵好像也是六中的。”

      章承渊自顾自说了起来,“这丫头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总跟我们一块玩,不理她就哭,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那么爱哭。”

      “你跟梵梵熟吗?”他继续问着。

      周觅觉得这人过于热情了,但也不好不理,才说:“我跟她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

      章承渊眉峰一挑,应道:“原来如此,看来咱们缘分不浅。”

      周觅生怕他再说下去没完没了,耽误了正事,于是直奔主题:“承哥,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不急。”章承渊干笑了一声,吩咐经理,“小李,你现在去给我这妹妹安排一下,她平时学业忙,不要让她累到。”

      很客套的一句话被他绘声绘色地讲出来,很能拉拢人心。

      经理连忙点头,“好的老板,我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过了一会儿经理才回来,说三楼台球厅正好有个管理员的空缺。

      闻言,章承渊看向周觅,问她的意思。

      “我听李经理的安排。”周觅见好就收,答应得十分干脆,又转向章承渊,跟他道谢:“谢谢承哥,麻烦您了。”

      章承渊摆了摆手,意思小事一桩,不必那么客气。

      工作敲定之后,经理领着周觅去三楼熟悉下工作环境,又向她简单介绍了工作内容。

      很简单,就是管理内场,到点走人。

      周觅干过那么多兼职,多数都是活累钱又少的可怜,一对比,这份工作完全是天上掉钱。

      她走运,才能借了梁今律的光,又沾了章承渊的情,这种好事有一回也够了。

      当下她没时间考虑那么多,只想安安心心把日子过下去,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

      送走了周觅后,经理又去找章承渊回话。

      “老板,都安排好了,只不过这周小姐留在台球厅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

      “要我说,她年纪小又顶漂亮,安排她在五楼KTV接待客人最好,那些人就喜欢这么嫩的。”

      章承渊低头品了品茶,润润喉咙,轻声道:“梁子介绍来的,跟梵梵也熟,我总得给个面子。”

      若不是想探听他们交情的深浅,他何必浪费如此口舌,他时间金贵可没那么闲。

      章承渊年纪轻轻就能独自撑起这么大的娱乐产业,全靠自己。他爹虽然权势滔天,可远在京都天高皇帝远,况且一向又不顾惜他这个见不得光的儿子,是他自己人情世故玩得炉火纯青,眼界与智商同俱,才有今日。

      “明白,”经理又说:“之后如果五楼缺人手,找她顶个班问题不大吧?”

      经理还是有些摸不准自己老板的意思,开口算是试探。

      章承渊垂着眼,算是默认了。

      这姑娘确实顶。

      从模样到身材,都合他口味。

      要不是梁子认准的,他自个儿就下手了。

      不过来日方长,也说不定。

      刚开学一周,老陈就开始给他们上紧发条,督促他们认真学习,还扬言要搞一个学习互助小组来提高成绩。

      周觅作为数学课代表,这活就被老陈委任在她头上了。

      所谓的学习互助小组就是每六人一组,每人挑出自己最拿手的那门科目,互相取长补短,提高成绩。

      老陈让大家自愿组成小组之后,把名单上报给周觅再交给他,他打印出来贴在班级。周觅不愿意干这种跑腿的活,于是让姚尚拿着纸笔,替她在班里晃悠一圈把名字记上。

      趁着这会儿课间休息时间,周觅赶紧掏出作业,把昨晚布置的英语作文写了。

      刚动笔,祁恒来了。

      这人整天神出鬼没,周觅见他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不知道他这又是从哪儿来的,头发好像刚刚洗过,往下滴水,领口一圈已经被浸湿了。

      祁恒大步走过来,勾脚把凳子拉出来,坐了下去,顺手把校服胡乱塞进抽屉里。

      弯腰的瞬间,头歪了下,水渍就甩到周觅的作业本上,迅速晕开染了字迹。

      周觅“啧”了一声,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透露着不耐烦。

      这会儿本来就是大课间,加上姚尚统计人员名单,喧嚣吵闹更甚往常。

      周觅抓着手里的作业本,往祁恒面前一扔。

      祁恒扫过作业本上飘逸的字体,以及湿濡的那一片,

      “你还真能给我添堵。”周觅嘴了他一句。

      祁恒迅速转头,给她一记眼神杀,纵然无声,却又饱含很多情绪。

      周觅瞪回去,掌心向上朝他伸手,“纸。”

      “没有。”

      一副大爷样,摆给谁看。

      算了,跟他较劲没意思,赶紧补作业要紧,不然上英语课又得被罚站墙角。

      周觅刚准备拿回自己的作业本,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摁住了。

      “刚扔过来不是挺拽的?”祁恒压着声音说:“拿什么?”

      “你犯.....”

      后面的字没说完,被打断了。

      “祁恒,你前两节课怎么没来啊?”

      陈执白跟鬼魂似的,不知道从哪儿飘过来的,此时就站在眼前,半担忧半好奇。

      祁恒:“有事。”

      周觅趁着祁恒错眼这一刹,眼疾手快把自己作业本夺走了,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可没少骂他两句。

      周觅抢夺的这一下引得陈执白不满,在她眼里这种“亲密”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你干嘛?周觅。”

      “长眼睛不会看?”

      “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陈执白咬牙切齿地说,眼睛都要冒出火星。

      周觅不怒反笑,“如果不呢?”

      陈执白不想在祁恒面前失了分寸,只能忍住收回目光,随即换上一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面孔,放低声音道:“祁恒,我知道你物理最好,刚好我们那个学习互助小组还差物理学科,你能加入我们吗?”

      祁恒压根不知道什么小组,但不耽误他拒绝。

      “不了。”

      “你别那么快拒绝。”陈执白声音变小,开始发虚,很显然被拒绝得没有了底气,但又不甘心,想借口继续劝他:“班主任说了,每个人都要加入这个小组,挑一门自己拿手的科目帮助其他同学。”

      祁恒一直抿着嘴唇,他愿意听完这么大段话,已经很给面子了。

      “找别人。”

      还是拒绝。

      连续两次,陈执白有点哑口无言。

      但她这人特扭。

      “对了,上次你说你不喜欢写英语作文,刚好我英语还可以,我可以教些方法给你。”

      听到这里,周觅嗤笑一声,然后抬头故意冲着陈执白道:“陈大课代表,我也不喜欢写英语作文,你能教教我吗?”

      陈执白正绞尽脑汁想拉拢祁恒,这会儿被横插一脚都快气疯了。

      “周觅,你别插嘴。”

      祁恒上半身微微后仰,双臂环抱在胸前,眼神打量着周觅,嘴角撇着。

      周觅夹着黑笔,悠然在指尖转着,“简单,你俩滚出去,别在这吵我写作业。”

      祁恒瞬间压下嘴角,变了脸,“谁滚?”

      “谁发火谁滚。”周觅停了笔,“这么一点破事儿,叽叽喳喳没完了?”

      正当彼此僵持不下的时候,姚尚过来了,拿着笔过来问祁恒:“恒哥,班里就差你没加小组了。”

      又是他妈小组。

      从他进班级到现在,这俩字围绕他耳边就没消停过。

      姚尚低头看着名单继续说:“现在还差两个小组没满员,但就剩你一人了,你自个挑吧。”

      说着,姚尚把名单递给他。

      祁恒仍然维持着原坐姿,没有抬手的意思。

      姚尚早已习惯他这副样子,自顾自说了起来:“语文和物理这两门没人报。”

      祁恒沉着眉,面部线条冷硬。

      “恒哥,我语文差,要不然你来教教我语文呗。”

      “不行,”陈执白急了,反驳道:“祁恒物理好,得过省赛一等奖,他肯定选物理,你少在这瞎说。”

      “你着什么急,恒哥都没发话。”

      周觅冷眼旁观。

      一个破组,也值得争得头破血流。

      真出息。

      “恒哥,既然你没意见,那我给你报语文组了啊。”说着,姚尚就要填写名单。

      陈执白见状直接去抢他手里的笔,“谁说他报语文了,姚尚!你把名单给我。”

      祁恒的忍耐已接近顶峰,情绪爆发前,姚尚又补了一句。

      “正好和觅姐,我们仨一组。觅姐数学好,你可以随便问她。”

      “问她,”祁恒冷言道:“她行?”

      冷飕飕的语言把不屑发挥到极致,周觅听着不爽,扔下笔就准备骂他。

      还没开口就被祁恒轻飘飘堵住,“拿出点本事再撂狠话。”

      他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却早已预判了她下一秒的情绪变化,轻松驾驭。

      周觅不知怎么了,嘴巴好像被封住了,连一个“滚”字都说不出口,眼巴巴看着祁恒那张嚣张的嘴脸。

      闹成这样,陈执白委屈得要命,一声不吭走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周觅照常整理桌面的东西随手塞进抽屉。猛然才发现左上角放了一个崭新的作业本,上面还压了一包未拆封的面巾纸。

      周觅想都没想,找姚尚,“你东西别老扔我这。”

      姚尚回头看了一眼,“不是我的。”又转身回去跟人讨论游戏。

      奇了怪了。

      到底谁扔她这儿的。

      大脑里正向她传达一个念头,但很快被否决了。看着旁边早已空了的座位,她的大脑也空白一片。

      算了,不管了,她兼职要迟到了。

      周觅将东西一股脑扔进抽屉里,凳子踢进桌子底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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