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柃》非禾

10、暗道明月，阴间首判和我的训练日常

　　广宇楼阙，阴间府司。
　　四色淼淼烟气从四方天地聚拢，在一座楼宇面前停下。
　　楼宇高处隐入云霄，数不得到底几层。
　　烟气之下，显现出四位外形迥异的判官，对着楼门亮出手中玉牌，几只有脚的鱼儿走来，手持青铜杖打开了楼宇的大门。
　　“阴间地曹，所行何往。”
　　“首判相邀，银月殿”。
　　一条鱼虫从幽黑的地底浮现，其长看不见尾。四位判官走上它后背的鱼鳞，它高声大喊，“银月殿，做好咯”。
　　四周立刻出现一座引游殿，殿中设有椅凳。看见来人，牛头马面起身躬礼，将茶点递给四位判官，“请~”。
　　四人皆是没有食茶，一刻钟之后，引游殿门打开，四名判官走出。牛头马面起身躬礼，“客过”。高呼之下，引游殿门重新关上，鱼虫再次显现出来，极快的游动不见。
　　一座高处没入黑暗，宽广同样黝黑的大殿出现在四位判官面前。
　　大殿之中坐有一名黑衣男子。
　　“是什么样的事让四位判官齐聚”，黑衣男子狡笑，“我还真是好奇”。
　　“成洛，说话还是小心点，你总有死的那一天”，身穿金银衣，手持铜罗盘的中年男子模样的判官斥喝道。
　　“人死归阴间，妖死也归阎王殿吗”，被唤做成洛的黑衣男子得意的仰起头，“特别是黑一一乌——鸟”。
　　那中年判官自讨没趣的坐下，黑乌鸟是首判座下灵妖御鸟，就算他罪大恶极，死后妖灵也不归他们审判。
　　一阵青烟飘起，两名脸戴狐狸面具的小童从烟雾里现身，一人手持引魂灯，一人手持长竹简。在他们身后缓缓走出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面容阴阳难分，绝美模样却让人见之则忘，难以记起。
　　成洛一改刚才傲慢化身成为一只巨大的黑鸟，将整个殿宇占去二分，嘴缘巨大呈金色，翅羽之中掺杂金色羽毛坚硬无比，模样凶狠让厉鬼不寒而栗。此刻却温顺的坐伏在白衣男子身边。
　　“首判”，殿堂之中四位判官齐跪殿中尊敬的行礼。
　　白衣男子赤脚走上轻烟化作的阶梯，坐在黑乌鸟的背上，微微抬手，“砰”的一声，殿字四周门窗尽数合掩，一道结界浮现众人四周。
　　四名判官皆是诧异模样，不知为何。
　　白衣微唇轻启，“今日之事，事关阴阳”。
　　又抬手，四道符咒飘起贴在座下四位判官身上。
　　“辅灵符，首判你这是？”
　　白衣男子一双柳凤眸恬静的看着座下的四位判官，开口却是威严压迫，“倘若谁说出此事，坏去地府判官之责，吾自当亲自提审”。
　　四位判官抖了三抖，这位首判可是审过天地神仙的，招律罪行惨状无人能及。
　　见座下判官都俯首，白衣男子开口道，“阎王因为周生劫数已经去往人间历劫，吾看过司命九斗星盘，此劫数属于大凶，何时结束要看阎王自身的造化。从今日起，阴间地府，皆归吾统率。”
　　世人只知四位判官，却不知判官之上任有首判。首判不受阎王管，只属天地阴阳道。本身上古远神，却独爱惩戒阴曹恶灵，上管神仙下管凡人，权势无量。
　　“属下自当谨记绝不泄露半分”。
　　“你们去吧”。
　　白衣男子抬手，四名判官皆化作轻烟消散。
　　大殿空落下来，白衣男子对座下坐骑黑乌鸟道，“去往阎罗殿”。
　　黑乌鸟会意，煽动广大的翅羽向上腾飞，没入黑暗之中。
　　“仓律上神”，看见现身的白衣男子，一身佛衣的老和尚从手上的事上抽身出来行礼。
　　“如何？”白衣男子从黑乌鸟上走下，看着殿中阎罗的尸体问道。
　　老和尚摇了摇头，“甚是诡异，无论体表五脏皆不见伤痕毒疮，连命魂气运也未曾受损，身若睡着一般，却无灵魂，神息”。
　　“阎王身死道消之事，暂时向天庭瞒下来。吾会尽快培养选出新阎罗，到那时再去禀告不迟。”
　　老和尚点了点头，阎王身死事关整个阴界，五曹炼狱有修为的恶鬼虎视眈眈，不可轻易喧闹。
　　“这里就交给金钵老和尚了，吾再去往他处求证”。
　　“也好，老身我就守在这，等上神归来”。
　　“多谢”，仓律转身坐于黑乌鸟后背再度离去。
　　出了阴间，一片广阔的天地展现出来。蓝空之下，云层之中翱翔的黑乌鸟开口道，“上神这是何往？”
　　“雪山之巅，深林之谷，云狐殿”。
　　“狐仙？连神位都未达到，上神为何要去问这样一个小小地仙”。
　　“世上之事，各司其职。云狐生有窥探天地之眼，或许她能够看到一些事情”，仓律叹息一声，“一会见了云狐，定要收起你的小性子。若是那位云狐想要惩罚你，吾也无法相拦”。
　　“小小地仙竟然管得住上神，上神可是天地五位远古上神之一，狐仙怎么敢有这样的能耐”，黑乌鸟甚是不屑。
　　“云狐管理天地运行法则，吾属天地道法之下，自可管吾”。
　　“道行不深的狐仙却手握这般大的权力，不知天地为何这样安排？”
　　“云狐若是过于强大，岂不是只手遮天。”，仓律笑道，耐心的回答黑乌鸟的问题。“别看云狐道法不深，她那一屋的宝贝可是能束缚天地的，吾去了也要吃上一亏。”
　　“那岂不是整个天地都归云狐管了？”
　　“所以她永生不可离开云狐殿，抽去七情六欲，是个如天地般冰冷的地仙”。
　　黑乌鸟吞了吞口水，“成洛还是不去了，将上神你送往山下，就在原地等着吧”。
　　仓律拍了拍黑乌鸟后背的羽毛，“且就由着你”。
　　一座高山显现，山中烈风白雪萦绕，冷酷之地毫无声息。
　　仓律从黑乌鸟身上跳下，袖间轻挥，没入雪间消失不见。
　　成洛独自一人停在山脚，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来到山巅，一声女子惑媚的声音响起在茫茫白雪中，“上神，三百年未见了”。
　　“仓律有事相求，请云狐开云殿”，仓律诚心的朝风雪拘礼。
　　“看来还真是有急事”，声音落后一条无丝的线将天地分割，一片林中深谷显露出来，和雪山二分天地。
　　仓律掠身来到林中之谷，身上雪花冷寒之气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鸟语花香，其乐融融的繁茂林谷，行走之中，一座殿宇出现在眼前的谷中。
　　这便是云狐所司管的云狐殿。
　　殿门打开，一位少女倚靠门边，身后显露出九条火红的尾巴，她脸上笑着，“仓律上神”。
　　“上神，上神，”少女身后又有声音显露，却是无人，“快快进殿，快快进殿”。
　　"刚才就听闻那铃铛丁二伶仃响，原来是来了位上客啊"，云狐捂嘴轻笑，转身化作一缕轻烟。顺着轻烟看去，少女已经坐在云殿正中的铃台之上，身后九条火红的尾巴来回摆动，幽绿的双眼一直看着走进殿中的仓律上神，嘴角还是一副微微笑着模样。狐狸的小虎牙裸露出来，衬得少女灵动，天真烂漫，毫无攻击性。
　　“云狐仙子”，仓律一身白衣，合手拘礼道。
　　铃台上的云狐却突然转变了面孔，不在像少女般烂漫春风，满面愁容爬上她的脸庞，她外形已经如同苍老佝偻的老太太，“从你跨进殿门起，我就知道你所要问的是什么了”。
　　她声音从少女变成老妇，从悦耳变得嘶哑暗沉。
　　“不可说，不可说”，云殿中又有声音响起，然而却无人的踪影。
　　云狐从铃台上跳下来，又变成少女模样，她用手指推开那一群蘑菇灵，四周立刻静寂。
　　随后少女一跃站在大殿中一条悬空的丝线之上，确切的来说是一条鲛人线，透明，隐隐闪着微光，极其微细却轻轻托起云狐的重量。
　　衣袖换转之间，殿中突然出现一面高大的镜子，镜中有云层旋转，云狐拨出发间的一支簪子在云中拨弄，几条小云嬉戏的跑开，只有云狐能够看到的景象显现出来。
　　“地藏菩萨”，云狐幽绿的双眼突然变得y红，“夜半三更”。随着她看到的，眼中红色越来越幽暗，直到瞳孔全部变成黑色。她突然往后退一步，化作一缕轻烟，一跃到了二楼，只留下一个背影。
　　那些蘑菇灵显现围绕在她身边跳跳下下仿佛是在尽力的安慰云狐，触碰云狐身躯的一刹那，一道道灵气从蘑菇体内飞出，递送到云狐身体里。
　　真相一定超过了云狐窥探的范围，才使她不敢往下看去。
　　天地之中能够让云狐胆怯的就只有天地本身。仓律不在难为云狐，拘礼告辞“多谢云狐仙子告知”。
　　转身之间，云狐突然出现在眼前，近距离的看着他，她眼睛已经恢复幽绿，“上神和云狐殿还有最后一道缘，上神可要好好珍惜”。
　　仓律感到疑惑，正要开口询问。衣袍却松垮，自己的云贝腰带已经出现在云狐手中。“上神此次的问题就用这腰带换吧，也算是个奇珍物件”，云狐嘴角又浮起了微笑，盈盈笑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她身后的九条火红尾巴依旧活泼的摇动。
　　将那云贝腰带随手丢去，几个蘑菇灵飞身在半空中接住，兴奋的争抢。
　　“那上神，我们就有缘再见了。届时，希望你不要过于狼狈哦”。云狐调皮的眨了眨眼，一只尾巴掠过，大殿立刻褪去。
　　四周重新变成山林模样，仓律已经站在一片葱绿的草丛之间。他朝山林拘礼，“倘若真有那一天，届时，就麻烦云狐仙子了”。
　　山林静逸，只有鸟兽奔跑的声音。
　　成洛早已经在山脚等候多时，不时有些像蘑菇样的灵物来骚扰他。雪山脚下四处白雪，也不知道这些吵闹的是从哪里来的。
　　成洛起身相赶，蘑菇灵却越来越多，发出嘻嘻的笑声，它们从虚空里带来一只金镯子放在成洛的脚间。金镯子立刻戴在成洛脚腕处。
　　“哎~你们干什么？这是什么东西？”，成洛伸手去取那金镯子，用尽全身力气却是无法取出。
　　在抬头，蘑菇灵已然消失不见。观看那只金镯子，上面浮现流动的古老符文煞是好看。成洛却苦恼的无法取出，一直施法尝试。不停变换本体黑乌鸟和人形，金镯子却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化，一直束缚在他的脚腕处，除了多了个镯子其余没有任何感觉。
　　“说了你平日要多积德少积怨，这不，被捆灵镯看上了吧”，仓律从风雪的虚空中现身。没有了腰带束缚，衣袍在风雪中吹散更甚，宛若一只张开翅羽的白鹤。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然是阴间府司的判官之首，让地狱恶鬼天地神仙都俯身惧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