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为诺》云玘

10、第十章

　　第二天，天色未亮。
　　集合之地已有数人，神色之中难掩兴奋。
　　可踏上了求仙路，也许与家人一生都难再见了。慢慢的，这些半大的孩子渐渐流露出丝丝不舍。
　　但也仅仅是一丝丝。
　　又过了片刻，苏菁到了。
　　她昨日因担忧沐玲，询问是否今日一同过来，被她回绝。
　　只好自己一人过来，想着在这里等候也是同样。
　　只不过，这太阳已完全升起了。
　　而沐玲，却还未至。
　　就不该听那丫头，没想到她在此等重要的事上还这般不靠谱。
　　苏菁心里着急，面上也带出些忧虑。
　　自责自己没去寻她一道。
　　就在她准备动身前去找沐玲时，祁羽宗几位修士到了。
　　一眼看过，没有那张扬的人，沈姓修士眉头一挑，含笑的眼中多了几分肃色。
　　正要开口，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只轻轻‘呵’了一声。
　　带着几分冷色的看向一侧。
　　一个打扮精致的粉衣女孩，正在两个家仆的陪同下向这走来。
　　离的近了，那女孩好像才注意到除了她所有人早就到了。
　　面上掠过一丝难堪，才加快脚步赶了过来。
　　还好，沐玲还知道先低头认错。
　　她快步走到沈修士面前，低头躬身，发间钗环作响，散出一阵香粉气息。
　　“抱歉，沐玲来迟了。”
　　沈修士未接话，好似没有听到。
　　就在苏菁焦急之下想要上前求情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阵风吹过，她连忙闭眼才避免了沙石入眼。
　　待重新睁眼，就看到面前广场上停驻着的庞然大物，她抬目辨认，才堪堪认出这是一艘船。
　　身边的人，也同样发出了赞叹。
　　唯独一人，安静如初。
　　苏菁收回目光的时候，看到这就是这一幕。
　　红衣少年背靠屋墙，侧首看着太阳初升的方向。过白的皮肤在金色日光下有些炫目，让人看不到他眼里的情绪。
　　在这一片惊叹之中，他显得很是奇怪。
　　而这一幕，即使过了百年，在苏菁的心里依旧清晰。

　　“人既然齐了，现在就出发回宗门。”
　　沈修士抬手冲着众人一点，所有人就都飘了起来落在船上。
　　“船内房间众多，你们自便吧”
　　他和两位师兄弟还要御使法器，就先去了顶层。
　　对比来时先传送后御剑的赶路，带上凡人的他们就只能抛开传送阵老老实实使用飞行法器了。而这样体积的飞行法器，对他一个筑基，还是比较耗费灵力的。
　　所以，直到回宗门，他是不会再出来了。
　　至于另外几位祁羽宗修士，则负责守卫。
　　见这些修士都已离去，这些半大的少年少女，都并未先进房间。而是好奇的跑到两侧，看着下面的伍平城越来越小，继而内心对修真界的向往则越来越强。
　　沐玲本想去找言灵麻烦，可言灵自进屋后便闭门再未出来了。
　　而对于其他资质一般的人，即使有些人讨好她，她也是兴致缺缺懒得理会。
　　对于苏菁，也是变得有些爱答不理。
　　对此，苏菁只是叹息一声。

　　在一月后的一天清晨，他们终于抵达了开羽宗。
　　从船上向下看去，巨型山脉层峦叠嶂，苍青色连绵不绝。
　　其中东方主峰高耸入云，还有数座浮空小岛围在四周。
　　更有大型的鸟类妖兽在周边小峰间清鸣而过。+
　　磅礴气势震的众人瞠目结舌，这一月来对修仙的幻想被打碎重铸。
　　飞船降落于外围山下。
　　抬首向山壁上看去，之前在空中看到的靛青色‘祁羽’二字，此刻竟看不到全貌。
　　山壁一侧那不见尽头的石阶，又勾出了他们心底的一丝惧意。
　　看清众人眼底的惧意，沈修士淡淡道：“这是登天梯，其中有识心阵可映出心底的恐惧与欲望。过去了，你们便是心志坚定与祁羽有缘。不过，哪怕天资出众者，也只会是外门。”
　　“当然，你们可以退缩，选择回父母怀里哭诉！”
　　这一声有些严厉，吓得众人一抖。
　　扫过面前这十几人，在经过言灵时短暂停顿。
　　这月余来，他虽在船舱顶层，可神识也能观之整个飞船。
　　不论是测灵根时，还是面对飞行法器，甚至是方才在空中对看到祁羽宗，和面对登天梯。这少年都面不改色，神态自若。
　　可见其心性。
　　反之，沈修士内心一叹。
　　那沐玲，灵根天赋虽不顶尖，是为下品。可却也是罕见的单属，心性却……
　　筑基修士，神识可察数里。
　　他又怎能没发觉沐玲对言灵的嘲讽，和出发当日因自己未给她台阶而暗暗愤恨的眼神呢？
　　摇摇头，沈修士不再想，只希望面前这些人，都能走过登天梯吧。
　　“我会在山门处等你们，不要让我失望了。”
　　看到沈修士已御剑远离，众人却还在踌躇不前。
　　不是石阶太长太远，而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压力太大。
　　不论是身体，还是心里。
　　这毕竟是修真者的地界，灵力浓郁，对修士自是有助修为增长。
　　可对初至的凡人，却是切切实实的外在压力。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的呼吸都要放缓，不然都会过于吃力。
　　此般情景，再加上那望不尽的登天梯。
　　无力，无望渐渐涌上多数人的心头。
　　可却有一人，步伐平稳的踏上了登天梯。
　　他们相处一月多来，都未曾听其开口说话的人。
　　虽然他有一张好脸面，但他们都很讨厌的人。
　　这一刻，却恰恰是这人，将勇气和信心灌注到了他们的心里。
　　因为他走的很稳，身形稳，脚步稳，甚至呼吸也稳。
　　他的稳，渐渐带走了众人的畏和惧。
　　那是言灵。
　　苏菁是第二个踏上阶梯的人。
　　她不会，也不想回去伍平城。
　　回到那个对她漠不关心，只在乎弟弟的，甚至要为了弟弟将她送给别人的家里。
　　若不是仙门收人，若不是自己有灵根。
　　所以，她没有退路。
　　沐玲看着自己讨厌的，和自己看不起的都已经走上了登天梯，心中不愿被这两人比下去，也憋着气踏上石阶。
　　但也许是她年龄太小，又或是她内心火气太盛，在刚刚踏上第一个阶梯的时候，她没有稳住险些摔倒，好在用手撑在了上方石阶上。
　　手心上火辣辣的刺痛，让沐玲心中火气更旺。
　　她将这怒火暗自转为恨意，紧紧盯着前面的红色身影。
　　不过，这怒气，倒是让她多了些力气，撑起身体慢慢向上走去。
　　剩下的人，也坚定了信念，踏上了阶梯。
　　‘识心阵’能辨心中的惧与欲，卫一诺认为言灵是没有这两种情绪的。
　　他以为言灵会一路不停地走到终点。
　　可事实上，在言灵走了一段后，他的周围再也看不到阶梯了。
　　眉头不自觉的起了皱褶，言灵独身时总是半垂的眼皮完全睁开，映照出前方白茫茫的一片。
　　“怎么了？”
　　虽然两层空间隔离，但是卫一诺还是能隐约察觉到外界。
　　在他的视角里，周围一切正常，言灵是突然止步的。
　　言灵没有回话，只是有些疑惑和不明白。
　　为什么，卫一诺突然出现在了前面。
　　所以，他停住了。
　　“卫一诺？”
　　他有些困惑，不知道为什么卫一诺突然跑出来。明明登天梯上正被祁羽宗的那些修士监视着，他不能出来的。
　　“言灵？”
　　“言灵！”
　　言灵一直没有动静，卫一诺这才明白他可能是被识心阵困住了。
　　可是，言灵没有恐惧和欲望的东西。
　　卫一诺不禁回想这几年间有什么是言灵很有兴趣的。
　　可言灵除了对赤焰兔产生过明显的喜好，其余都是可有可无毫不在乎。
　　念头翻转，其实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言灵已经抬步继续向前了。
　　“刚刚是入了识心阵么？”卫一诺的声音直接响在言灵的脑海。
　　“唔。”
　　“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了。
　　下意识的想要回答卫一诺，可是刚刚张开嘴，他改口道：“兔子。”
　　兔子？卫一诺失笑。
　　摇摇头，卫一诺便再不问了。
　　总之言灵清醒的很快，也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言灵向上的脚步不停，速度也不曾变慢。
　　但是他还是在想，为什么会看到卫一诺。
　　哪怕只是一瞬间他就认出了那是假的，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中识心阵，又在里面看到卫一诺。
　　良久，他得出结论。
　　哦，我听他的话。
　　所以，我怕卫一诺。
　　那还是别让他知道吧，不然卫一诺会不开心。

　　一个时辰过去，依旧没有望到登天梯的尽头。
　　因为再往上的阶梯就笼入了云雾，看不分明了。
　　不过言灵不为所动，他没有往上看。只是一直盯着脚下的石阶，缓缓而上。
　　即使这么久过去，他的速度也未曾变化。
　　甚至，也未见汗意。
　　沈修士一直等在石阶尽头的石碑旁，他刚刚已经上报了沐玲的单水天赋。
　　虽然是下品灵根，但是单属性也是很优秀资质，只要修炼途中没什么岔子，元婴不是难事，甚至可拼一把化神。
　　置于大乘，那真的是资质天赋或者拥有奇遇才能抵达的境界了。
　　“唉。”
　　沈修士叹气，只是这个沐玲的心性，怕是......
　　感叹归感叹，他还是认真的将登天梯上的一切认真记录下来，以便过几日峰主长老们收徒时翻阅观看。
　　看着这些孩子在识心阵中各种各样又哭又笑的模样，沈修士突然想起了言灵。
　　他正想将神识探过去，就看到了一抹红色出现了。
　　正午十分，太阳当头。
　　这时的日光十分亮，将登天梯上的那抹红照耀的格外鲜明。
　　还是那般半垂的眼，还是那样冷色的人。
　　丝毫不见狼狈，稳稳的，就快到了这尽头。
　　不，不对！
　　这才多久？
　　不到两个时辰？
　　就登上了登天梯？
　　沈修士内心震撼，这个时间，言灵此人，竟是分毫未停么？
　　识心阵没有发挥作用？
　　拨动阵法，沈修士看到了言灵自登上登天梯后的一切。
　　几个呼吸，这破心障的速度太快了。
　　此子心性，太适合踏上修炼之路。
　　可惜，上品灵根偏偏双属，不知以后会否有奇遇能让其冲破限制。
　　在沈修士思虑的时候，言灵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你很不错。”沈修士眼中充满欣赏，以至于他的笑容越发和善，“不过许多人都还没有上来，你先去一旁休息，且再等等他们吧。”
　　言灵微微点头，在一处树荫下席地而坐，靠着树干瞌起了双眼。
　　苏菁是在又过了一个时辰后上来的，她的身形有些摇晃，是太过疲累所致。但她的眼神很清亮，甚至有些解脱后的舒畅意味。
　　看到靠着树休息的言灵，苏菁有种不出意料的想法，第一个走上来的，果然是他。
　　在向沈修士打过招呼后，苏菁也找了一处休息，然后偶尔将目光转向登天梯的方向，再看到一个又一个的人上来却依旧没看到沐玲后还是忍不住的产生了担忧。
　　但是随后，苏菁又自嘲的笑了笑，不再看了。
　　日光西斜，沐玲才总算赶在最后的时间走完了登天梯。
　　她鬓发散乱，衣衫染灰，形容狼狈。眼神阴阴的扫过那些已经在此的人，心里羞恼交加。随即她故作镇定的整理形容，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呆着。
　　而那些日落后还未抵达的，可以选择由祁羽宗弟子送回其家乡，或者在外门□□导后当做各峰的洒扫弟子等。
　　听到没通过的人的安排，沐玲心里一阵后怕。
　　自己的仙途差一点就没了，若是回去脸面往哪搁？
　　还好还好，过了这登天梯，凭自己单灵根的资质，还不被各峰峰主青睐有加？
　　那么，自己到时候该怎么选？
　　也不知道，这祁羽宗该是怎么分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