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缘》笑喵

4、第4章 意外所以为意外

　　“吁……”马车夫停住了马车，沉声唤道：“公子，驿站到了。”喵儿早就坐不住了，第一个跳下车来，急急的往驿站里冲。

　　“喵儿！喵儿！等等我啊。”杏儿忙跟出来，“答案到底是什么啊？”喵儿头也不回，大声答道：“死胖子。”郭文凉一阵爽朗大笑，帮着杏儿拿了行李走入驿站。妹殊期期艾艾，留在车内好久，最终还是跟了进去。两个车夫对视一眼，上一次听到公子如此大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这个驿站不大，收拾得倒也很整洁。客房只剩下两间，只好安排喵儿杏儿与妹殊一间，郭文凉一间，两个车夫不知从下车后就不见人影，所以未作安排。草草吃了驿站提供的晚饭，大家就各自散了。客房是通铺，三个娇小的女孩子睡着也不嫌小，妹殊依然不理喵儿杏儿，自己选了最边上的位置躺下。

　　半夜，喵儿被杏儿的翻身惊醒，借着月光一瞥，妹殊又不知去向，“大概又是和某某说话去了。这个妹殊怎么这么喜欢半夜说话！”喵儿恨恨的想，不知不觉带了点酸味，拉了拉薄被，又陷入了梦乡。

　　“昨夜睡得可还好？”郭文凉换了身衣裳，天青蓝配一条白色的腰带，显得很干净利落。消失了一会的妹殊早上安安稳稳躺在床边，照旧一条雪白的白纱罗裙，这打扮衬托下，身材窈窕的她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喵儿低头看自己，灰色的麻布套裙，唉，算了，谁叫自己是在跑路呢。吃完早饭，喵儿的小忧郁也全部消失殆尽。

　　不咸不淡的又赶了几天路，喵儿对帅哥的免疫力也大大上升到了可以熟视无睹的程度，又能旁若无人的与杏儿开玩笑、讲故事。等到喵儿可以确定付府的人手基本都回撤了的时候，又放开了许多，不在每天缩手缩脚的躲在马车里，经常掀开帘子东瞅瞅西看看，看到新奇的景色或者有趣的事物都会大呼小叫地让杏儿看。这种欢快的兴奋感染了马车上的所有人，连妹殊都逐渐放松下来，时不时插上几句话，嘲笑一下喵儿对沿途风土人情的无知。

　　这日，喵儿终于讲完了唐僧师徒的九九八十一难（其中有个大约十几难喵儿记不清，胡乱按照电视剧情节瞎编的，还有个几十难没讲），终于修成正果，众人唏嘘不已。喵儿讲得累了，伏在杏儿腿上沉沉睡去。

　　哐当一声马车剧烈颠簸，喵儿一下惊醒，慌乱之中伸手想找个固定的东西抓紧，忽的一股温热从手心传来，喵儿定睛一看，是郭文凉握了她的右手，他的眼神温热，嘴角弯弯，“喵儿别怕，外面在下暴雨，路不好走而已。”喵儿脸上一烫，慌忙抽了右手，又看看妹殊与杏儿，还好她们没有注意到，喵儿舒了一口气，立马坐直了身子。杏儿笑道：“刚才打雷闪电你都没醒，睡得像只小猪。”喵儿偷偷看一眼郭文凉，他正微笑着看着她。喵儿支支吾吾好似没有听到杏儿的打趣，伸手卷起帘子向外看，“为什么路变得这么颠？这么泥泞！”她把右手伸到雨里，冰凉的雨滴大点大点的砸在手上，手心一片灼热。第一次，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握了她的手。前世幼儿园和小学也有手拉手，只是那些不算男人吧……

　　“现在事有紧急，我让车夫改走小道，能早一些到淮南。”郭文凉用拇指指尖摩挲着手心，呵，冰凉的小爪子。喵儿心中狐疑，也没见人送信，怎么会突有紧急，难道是有传说中的暗卫什么的？

　　暴雨又下了一个多时辰，到了酉时方歇，快要下山的太阳露了个脸，天边现出一道彩虹。郭文凉让车夫找了处较为干燥的高地，垫了毛毡布，升起篝火，作为晚上露宿的地点。喵儿和杏儿支了脑袋，坐在旁边欣赏彩虹，“真美呀！果然要在人烟罕至处看才更美。”

　　“还有更美的。在绝顶之上看彩虹，仿佛触手可及。”郭文凉不知何时站在喵儿身侧，他低头向喵儿一笑，五官俊朗之余不失温柔：“有机会带你去。”喵儿不答，轻轻点了下头。妹殊站在他背后，用力握了握拳头，终于下定决心。

　　夜凉如水，郭文凉背着双手，玉立在树林之中，面向着那团篝火，眼睛之中暗流涌动。妹殊咬了咬嘴唇，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对那喵儿有意？”郭文凉面容不变，不承认也不否认。妹殊几乎要哭出声来，“那个丫头，你认识她才多少天？郭郎……我就算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至少我们昔日我们也有两年的情分……”郭文凉转过脸，正对妹殊：“我从未说过不念旧情。”

　　妹殊被郭文凉不咸不淡的态度激怒，狠狠说道：“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那丫头，我杀了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郭文凉终于不再一副淡淡的表情，咻的一下冷了脸，哼道：“不要太得寸进尺。”妹殊被郭文凉的杀气一惊，后退一步，恨道：“你竟然为了一个刚认识的丫头这样待我！”郭文凉稍稍收敛了杀气，改用温和的声音说道：“你做的那些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收敛一些，对你我都好，今后，你好自为之吧。”说毕，径自走回露宿的地方，留妹殊一人立在黑冷的树林之中。

　　妹殊看着郭文凉一步步走近篝火，那红红的火焰一点点把郭文凉的身影点亮，变成一抹红色的影子。她摘下左耳的珍珠耳环，食指向空中用力一弹，耳环变成一道无声的黄色信号，在夜空稍纵即逝。“是你逼我的，郭郎，是你逼我的！”妹殊拖着无力的双腿缓缓走回露宿地。

　　一颗树上跃下一个黑影，影子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何必呢？你不走到最后一步，主上不会动你。”

　　喵儿睡得早醒得迟，她睁开眼时，只有郭文凉坐在身边。“妹殊回马车了，杏儿和车夫一起准备早餐。”不等喵儿问，郭文凉就解答了她的疑惑，“昨晚睡的好不好？早餐多吃一点，今天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害怕，知道吗？”喵儿还没完全睡醒，机械的点了点头。

　　波澜不惊的赶了一天路，喵儿心中腹诽：“遇到什么事还好了，总算还有点意思。”一路上买的书都看了个遍，故事也讲了不少，实在是找不到有趣的事情做了。喵儿百无聊赖的掀了掀帘子，突地看到小道边的树林里银光一闪，“啊！有……”话还没说完，就天翻地覆，马车生生被掀翻，在泥地里滚了几滚。

　　喵儿离门帘太近，又开了帘子，第一个被甩了出去。好在学过紧急情况避险，喵儿紧急之中用双手抱了头，顺势一滚摔在泥地里，竟然不怎么疼。正预备爬起来时，无数的箭马蜂一般越过头顶，追上正在翻滚的马车，深深没入其中，箭的力道巨大，有一些甚至穿过了马车，带着破碎的衣布与鲜红的血迹钉入另一侧的大树。

　　轰隆隆，轰隆隆，天空裂开巨大的血色伤口，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喵儿觉得喉间一阵腥甜，晕了过去。

　　喵儿睁开眼睛，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像无数个小星星闪闪发光。喵儿浅浅笑了，想伸出手遮一遮这耀眼的夺目。忽然有个身影笼过来，挡住了那些光线，“你终于醒啦！很好，我可以自己赶路了。带上你还真是个麻烦。”

　　喵儿眨了眨眼，身影并没有消失，不是梦？！喵儿坐起来，呆住。“我在跟你说话呢。我叫谢笑刀，你是谁？”那人等了半天也没见回应，转身走了，过了半晌，又折了回来，看喵儿还是一动不动，“唉，看你多半是个傻子，我还是带你去城里，找家善堂把你放在那。”

　　“哇！”喵儿大哭出声。
　　“唉，我又没说不管你，哭什么。”谢笑刀一听喵儿大哭，立马乱了手脚，“别哭！别哭！不是说傻子不懂得悲伤么？唉，真是麻烦。”
　　“杏儿……”喵儿脑中千回百转，瞪圆了一双大眼，望向他，“求求你带我回去！求求你！你在哪里碰到我的，就带我回哪里去！”

　　原来会说话，这个泥球一样的人。“这……”谢笑刀有些犯难，“你昏迷了八九个时辰，我还在赶路，再说我们离那里已经几十里了。”
　　“求求你了！我一定要回去看看我的姐姐是不是还活着……一定要！”

　　谢笑刀仔细回忆昨夜遇到泥球的情景，雨幕织得太密，路面被雨水冲刷的坑坑洼洼，马的脚很容易陷入淤泥，拔出来要耗费许多工夫。谢笑刀只得下了马，扯破衣服的下摆，把马的四蹄包起来，牵着马慢慢的摸索着走。正走着突然被脚下一绊，依稀能够看到是一个人，已经被烂泥包裹，谢笑刀摸了摸他的鼻息还在，不管他可能会死掉，就把他横放在马背上，带着一起上路。雨太大，能见度太低，倒是真没看到旁边还有没有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谢笑刀拍了拍马儿的脖子，笑道：“老伙计，那就要辛苦你了。”转身又对地上的泥球说道，“既然是这样，我就送你回去。但是说好了，我只送你回到那里，之后我们各走各的路。我还有急事呢。”喵儿点头答好，谢笑刀飞身上马伸手轻轻一提，喵儿就坐在他的身后了。“抓紧，石头跑得很快。”马儿似乎听懂了主人的夸奖，嘶叫一声，狂奔起来。

　　骑马不同于坐马车，马儿奔跑的时候肌肉和骨头都会有节奏的运动，这时候如果不得要领，臀部和腿部都会磨得生疼。喵儿没有骑过马，不到一小会就已经几乎坐不住，谢笑刀感到身后的人儿试图更换坐姿，急吼道：“不要乱动，不然很容易掉下去。”喵儿没法，只得生生忍下巨大的疼痛感。昨夜大雨，谢笑刀牵马慢走，速度自然不能与骏马疾驰想提并论，不出三个时辰就回到了事发的地点。

　　干净，特别干净，地上空无一物，那些飞过头顶夺命的箭消失得干干净净。被雨水冲刷过的路也干净如初，没有任何的血迹。初夏的太阳已经威力十足，在它的炙烤下，泥土迅速的干燥，若不是有几个大坑还有一些残留的雨水，喵儿几乎要认定昨天的事情只是个梦。喵儿脑袋空了半晌，冷然想起什么，忙跑到几棵大树前，用手指在树干上细细摸索。“找到了！”是箭插入树干留下的孔。

　　谢笑刀闻言上前一看，箭孔呈五角★型，深入树中足足半尺，孔眼光滑不向外扩张，遂厉声问道：“东莱王家！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遭到东莱王家的截杀？还能让他们出动最为精锐最擅长伏击的箭组成员？”

　　喵儿吃了一惊，反问道：“东莱王家是什么？你怎么会知道伏击我们的是东莱王家？”谢笑刀看喵儿满脸疑惑，泪痕犹未干，不像有意装样，缓了缓口气开始解释，“一般箭都是十字头或者三角头，五角箭头除了东莱王家没有第二家造得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喵儿把自己如何与郭文凉结识，如何一同上路，遇袭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隐去了自己的逃婚和郭文凉的姓名，只说自己是孤儿与姐姐杏儿相依为命，马车的主人看起来富贵异常等等。

　　谢笑刀又仔细看了路面并路边的草丛树林，递了一颗珠子给喵儿。喵儿接过一看，是一颗檀木佛珠，佛珠上有一个歪歪扭扭的杏字，是杏儿刚入府那年喵儿刻了送她的。喵儿眼泪刷一下的又流下来。“这珠子是你姐姐的？”喵儿点点头。“平素是戴在手上的？”喵儿又点点头。“喔，那你就不用哭了，你姐姐还活着。”谢笑刀故意卖了个关子，“你要是不哭了，我还能告诉你为什么。”

　　喵儿用手背擦了擦眼睛问为什么。谢笑刀指了指树林里的灌木丛，“我在灌木丛里发现这颗珠子，树丛最上面的枝桠还挂了一根细线。一定是你姐姐急急跑过，手上的珠串被灌木钩断了。既然她还能跑，就当然没有死。东莱王家的箭组向来一击必中，因为他们从来不显真身，所以就算一击没中也不会再去追击。退一万步说，你姐姐在他们一击之下没死跑掉，雨也是她最好的掩护。”

　　喵儿听他如此这般说，心中十分欢喜，又回想起郭文凉那句“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害怕”的嘱托，隐隐觉察到些什么，正预备再问东莱王家的事情，却看到谢笑刀牵了马准备动身。喵儿赶紧喊道：“喂！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谢笑刀翻身上马，“我们说好了啊，我送你到这里来之后，我们就各走各路。你怎么办和我有什么关系？”喵儿不管三七二十一，跑过去抱住马的前腿，不说话也不让步。“诶，我说，快放开，小心石头踢你！”喵儿还是不放，鼓着倔强的小脸不说话。“……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怕了你了，上来吧。”

　　喵儿咧嘴一笑，放了马腿，用手够着马背往上爬，爬了半天也爬不上去……石头是西域的良品宝驹，体型高大皮毛光洁。谢笑刀坐在马背上看了喵儿半天笑话，等到笑够了，用手抓了喵儿丢到马背后方，“驾”的一声马儿开始飞驰。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喵儿努力寻找石头奔跑时肌肉与骨骼运动的节奏，自己跟着那节奏上下律动，果然不再感到疼痛难忍，只是腿部力量不够无法夹紧马肚子，还是只能紧紧拽了谢笑刀的衣服。还好我学了理科，懂得共振的道理，哈哈，喵儿不禁为自己能速度掌握“坐马”技巧得意洋洋。谢笑刀本来是故意让石头飞跑，想让喵儿求饶，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也为喵儿学习速度之快而感叹。

　　喵儿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谢笑刀哑然失笑：“你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我要去淮南，你能不能送我去淮南？好英雄！”喵儿想如果杏儿郭文凉他们未死就一定会去淮南，要去淮南就不得不求助这个讨厌的人，狗腿一下也是为生活所迫，不会有损于自己的形象。
　　“哈！我什么时候成英雄了？”谢笑刀大笑，“你看到一个时辰前经过的那个三岔路口没？我走的这条路恰好是去淮南相反的方向。你要是早说我还可以把你放在路口，现在嘛，哈哈，你得跟我回长安咯，我没有时间再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