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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在扶少元出发东南后不到一年,棣国果然又发动了对蒹国的战争。
      棠国唇齿相依,当然派兵支援,退守地险,不管对方怎么说,就是不应战。
      这么一来,又形成僵持之势,一守就是一年多。

      东南部经过扶少元两年的休整,收降了十五个部落中的十一个,鼓励附近乡镇开荒种地,这年风调雨顺,获得了大丰收。
      上报之后,棣王大喜,令回京述职。

      临近伊城的道上,有一座大酒楼。
      酒楼分三层,最下层是普通饮食,外面还有可以叫卖拿走的档口,二楼接待高官巨富,三楼则是包间,只向特别的人开放。
      “美人,不要怕啊!”
      忽然听得楼上人声鼎沸,一个白衣公子仰头望去,见三楼有一个美人,正被一个富家公子和十数个家丁,还有十来个女子团团围住,那美人柳眉倒蹙,怒道:“再不走开,休怪我不客气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完,那帮人反而笑了。
      “美人莫怕,这是江公子,说出身份来怕吓到你……”
      白衣公子合起手中的扇子,拍拍手掌,含笑望着楼上一片混乱。
      楼上的美人正巧往楼下望了望,便看见了他。
      白衣公子对着他勾了勾手。
      那美人遂翻身从楼上一跃而下。
      众人均发出惊呼。
      白衣公子甩出扇子,飞身出去,在二楼揽住美人的腰,拉着垂帘,落到一楼时,那扇子正好飞回来,被美人一伸手便接住了。

      扶少元伸出脸去。
      “干嘛?”
      “我只在戏本上看过,一般英雄救美,这种故事的结局是不是美人要以身相许?”
      “我有说让你救吗?本来我在那富贵温柔乡里不知道有多快活,偏偏被一个愣头青打断了,大爷我心里很不痛快。”
      “是吗?我怎么看到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被一群恶狼围攻,吓得花容失色,眼中含泪,直向大爷我怀里扑过来,拦都拦不住。”
      “放我下来!”
      扶少元固执地侧着脸,南渚推开他的脸,翻身跳上马车。趁他还未上车,狠狠地抽了马儿一鞭,马儿受惊,撒腿便跑。
      扶少元跑了两里路,才追上马车。
      “你看看,我刚洗完澡,这又是一身汗。”
      南渚耻笑:“你必得在那些地方洗澡吗?”
      “我也不知道你竟然会去那种地方找我,还一间间踢门进去,难怪被围住。”扶少元止不笑道:“我们久在边疆,好容易进一趟城,总得拾掇拾掇。这一路上也没什么像样的客栈,这家店,已经是见到的最好的店了。”
      “有鲜花美女相伴,自然是好的。”
      “我可真的是洗澡而已,不信,你闻闻看。”说着,便靠近南渚,任被怎么推搡也非要粘着他。
      “我们两年没回,看来天下大变样了,我们都不知道。”
      “确实,单就这酒楼来看,商贾不绝,生意很好,一派繁荣景象。”
      “且,你发现没有,每一间房都配了一个沐浴间,水从竹管中出来,如厕也不需要用尿壶,直通地下。越靠近伊城,这种现象越明显,这两年发生了很多我们都不知道的变化。”南渚掀开帘子往窗外看:“一会你先回去,我到处逛逛再回。”
      少元取出钱包放到南渚手上:“承明有三入,去去速归轮。”
      扶少元一行人换上正装,在王府门口列队等候。
      等了一个多小时,丰秀原想劝他到阴凉处休息,偏生他一脸严肃,目视前方。
      直到南渚回来,发现扶少元在等他一起进宫,遂匆忙回去换了衣服。
      众人见扶少元如此礼遇,自此对南渚更是高看一眼。

      扶少元这才上了马,走不多时,低声和南渚说:“怎么样?我刚刚很给你面子吧?”
      南渚道:“这算什么?等你当上了王,这才叫给我面子。”

      少元进了宫,先去见了棣王,叙述了一些这两年的事情,得知二王子还在围困宜兰城,战况焦灼。棣王见他带回许多粮食,非常满意,遂让他带粮草去支援前线。
      随后又去拜见王后,王后自是喜不自禁。
      次日便整装出发。
      进入宜兰城,便看见士兵络绎不绝,扛着泥袋沙袋,拿着铁锹铁铲,心下生疑。及上了山岗,才发现此地地势较低,附近有一条河叫意水。
      士兵们从意水那另挖了一条沟,直导宜兰城。
      南渚顺着城墙走,观看那水沟的走势,越看越心惊,今日所见士兵,都是去上游筑坝,顿时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抓住扶少元的手臂。
      扶少元也正好想到同一件事,来不及理会,便去找扶少望。
      扶少望在帐中喝酒赏舞,见少元进来,招手让他坐下。
      少元说:“二哥,我看此地修缮甚好,二哥可是想引水灌城。”
      扶少望得意道:“涨潮之时,就是攻城掠地之日。只在近日。”
      “二哥英雄无双,这事当然锦上添花。只是水火无眼,此水一灌,城中百姓也难逃一劫。此番我们已经围城一年,城中已无余粮,此时不需要用全城百姓性命,此仗也指日可成,望二哥三思。”
      “胡说八道!战争是儿戏吗?我们围城已愈一年,不只是城内无余粮,外边士兵也是节衣缩食多日。你这番虽带了粮草过来,又能支持多久?时间越多,棠国援助越多。持久战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不可行的。你这话我权当你不懂事,出去罢。”
      “大哥,小弟自知鲁莽,只是守城之人是以前的棣国人,因恩怨跑到蒹国的,也不见得就是对蒹国有多少忠诚,请给小弟机会和他见面,小弟有信心让他不战而降……”
      扶少望怒而起身,一拳砸到桌上,把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扶少元!我客气点你还真的蹬鼻子上脸了。你是主帅还是我是主帅,我从军十三年,需要你一个不曾上过战场的人来指导我?”

      南渚在外面等候,见少元出来的样子,心知无望,脸色也是一白。
      随即一行人被监视起来,不得出自己的帐篷。
      夜晚,南渚点燃了蜡烛,少元说:“我哥确实是个疯子,他打起仗来一流,有勇有谋,但杀人也是如砍乱麻一般。我从小就知道战争不可避免,只希望能尽量减少人员伤亡,但是……”
      “其实,我有个问题不解,为何一定要攻击他国呢?”
      “你知道棣国的历史么?”
      “知道,三百年前,棣王为棠国国君守边,棠国国君有感于此,把南部的土地都赏给棣王。”
      扶少元摇头:“其实不然。我祖上发迹于南部。当时,南方都是各大部落,不时侵略进来,烧杀抢掠,是我先祖拼死为棠国国君做第一道屏障,因此死伤无数,我国有三位国君都曾因此牺牲。可是这样的付出没有得到棠国的任何认可,连最低的爵位都不愿意封给我的先祖。至于南部的土地,原本就不是棠国的。相当于说,我们为了得到棠国的认可,一直拼杀在第一线,但是没有任何封赐,最后也不过说了句,那些荒芜的土地,你若能得到就是你的。本就不是棠国的,哪来的封赏之说。可是当时我的先祖都急于得到棠国的认可,就一直默许了这种不公平的待遇。直到一百年前,当时的棠国国君出巡,我的先祖护驾,几大部落发生动乱,为了保护棠国国君,我的曾祖父几乎丧命,可是棠国国君回去之后,反而赏赐了毫无贡献的蒹国,对我曾祖父提出的封爵一事予以驳回。这事彻底寒了我们的心,我曾祖父便自立为王,发誓要让看不起自己的人得到报应。这一百年来,我们由于过去的历史累积,国力强盛,而棠国、蒹国由于一直处在我们的保护之内,变得慵懒无作为,也因此不如我们。我们王室子孙,女儿必不嫁棠微,男儿必以统一天下为已任。从那以后,每一任国君都想在自己任内完成统一大业,特别是到我父王这辈,时机成熟。”
      南渚背对着烛光,轻指了一下帐外的影子。
      少元点头,心知他在暗示有监听,遂脱了衣服睡到床上。
      南渚吹灭烛火,睡在他床旁的地铺上。
      少元翻身对南渚轻声道:“你猜为何把我们软禁起来?”
      “灌城只在这两日。怕我们生出变数。”南渚道:“只是为何棠国此次援助的士兵寥寥无几。”
      “我们在棠国也有内应,内应自然会做一些事来辅助。”
      “哦?”
      “年年有巨额财富支出,想也知道是何缘故。”
      “物必自腐,而后虫生。”
      “这也不稀奇,棠微两国必然也有间人在我们这边,我们也只是不知道是谁而已。”
      南渚抬头,少元的侧脸在黑暗中看不甚清,只知道鼻梁高挺,是个好模样的男儿。
      正看着,少元忽然道:“地寒,你要不要到我旁边睡?”
      “不要。”话音刚落,他已经被少元拉到自己身旁。
      “手这么冷,嘴巴还挺硬的。”
      南渚抽回手,侧过身去不理他。
      扶少元的呼吸近在耳边,南渚怎么也睡不着,忽然发现外面脚步声多了起来,隐约还有火把。
      南渚悄悄溜到帐边,往外面偷看,远处兵马调动。
      他正待看真些,蓦地被人搂住腰捂住嘴巴。
      扶少元示意他一起到帐后边,打晕两名看守的士兵,换上他们的衣服,把他们放到床上,便出去了。

      营地只有一小部分兵士在,两人爬到半山腰,见山岗上火把相连,将士们整装待命。
      “一!二!三!”南渚顺声望去,有一小排兵士抽走上游的沙袋,奔腾的河水如同猛兽般汹涌而下,瞬间到了宜兰城墙,溅起三丈高的浪花,拍进宜兰城。
      城墙上的士兵像蚂蚁一样刹时便消失了。
      南渚抓着树干,牙齿咬得那样紧,紧到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嘴唇流血了。
      月色朦胧。倒像是月亮不敢看到这人间惨案,只得自欺欺人地捂上了眼睛。
      山上太高,听不到城里面的声音,更听不到哭声、叫声、喊声、老人的声音、妇女的声音、婴儿的声音……
      不到一刻钟时间,城门迸开,水冲了出来,旋即变缓。
      “预备!出发!”
      山上发出号角,训练有素的将士冲下山去。

      辰时,二王子一身戎装进入扶少元的帐篷。
      扶少元犹未醒,听到声音,才睡眼婆娑地起来:“二哥?”
      扶少望冷笑道:“七弟睡的好觉!”
      “二哥怎么一早就装着军装?”
      “不是一早,我昨晚就没睡,城已经破了,无一生还。我修书一封,七弟今日回去,可奏与父王,让他开心。”
      “二哥端的是神速!”
      “当然,战争最怕就是妇人之仁。七弟久在宫中,多讨娘亲欢心便是,打仗的事,还是为兄说了算。”
      扶少元当然是笑脸相迎。

      用餐毕,扶少元一行便整装出发,却不是回去,而是直接进了宜兰城。
      宜兰城已经是一座死城。
      昨晚的烧杀抢掠让这些士兵心满意足,只除了城门有十数个士兵看守,其他人都去休息了。
      这些士兵没想到七王子要进去看,也没收到命令准不准许,不过昨晚重要的犯人已经抓走了,这帮人估计也就是来捞一把的,不便阻止,只笑着提醒道:“只怕没什么值钱的了。”便放行了。

      这里的人死守了一年,本来已经绝粮三个月了,遇到洪灾,灾后又被屠城,路上到处是各种形状的死殍,或断臂残躯,有的尸体已经腐烂,有的还看得出形状,有的身下一滩鲜血,与黄色的泥土混在一起。
      南渚伏在马上,呕吐起来。
      “疯子,竟然屠城!”扶少元气得说话都在结巴:“已经攻下了,何必赶尽杀绝?且现在屠了城,意味着下面的城都不好打了,别人会认为不投降是死,投降也是死,一定会据死力争的,只逞一时之快,可恶之至!”
      南渚呕吐完,才勉强坐起身道:“天热只怕会有瘟疫,得赶紧处理掉。”
      “瘟疫?”扶少元问:“有两座城离意水很近,如果有瘟疫,怕会传到那边去。丰秀,你带人把尸体都收一收,一起葬了。”
      丰秀说:“死这么多人,挖坑来不及了。不如一把火烧了更好。”
      扶少元一路走来,确实知道这样的数量需要填埋的时间更长,长叹一声,把钱包给他道:“你们几个绕城走一圈,看看是否还有活口,有的,给些银子掩护出去安置,若无活口,就放火烧城。”又说:“也买些纸钱祭祀一并烧了。”
      他话音未落,见南渚忽然跳下马,原来远处有一个孩子,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亲人,却阴阳两隔,禁受不住一头撞到树上。
      他赶紧跟着南渚下去,一搭脉,还有救,便先包扎了伤口,把他带回去找大夫。
      丰秀回来,汇报已经处理完尸体了,整个城也快马走了一圈,没有活口了。
      扶少元点头,回到车厢,南渚仍坐在那孩子床边,握着那孩子的手不肯放,心下担心,安慰了几句,南渚只是置若罔闻。
      幸而他们回京并不赶时间,还可一路上寻访名医。

      这日也找到一个大夫,看完病,扶少元跟着他出来叮嘱了几句,又给了一锭银子,这才回房。
      一进门,南渚见到他,扑通一下跪下。
      少元问:“这是做什么?”
      “那个孩子已无亲人,我想带着他,不需要另外给他钱,由我这里出就好。且,他年纪尚小,记事不多,又失去记忆,我来处理就好。”
      扶少元拉他起来:“多一个人也就多一张嘴,也花不了我几个钱,但我有个条件。”
      “你只管说。”
      扶少元看着他,叹了口气道:“你要是平素和我说话,也这般温柔就好了。”他见南渚眼中含泪,便不忍再开玩笑:“罢了,你先把饭吃了,什么都好谈。”他指了一下桌上的三菜一汤和鸡蓉粥。
      南渚虽然伤心过度没有胃口,但扶少元既这样讲,他便坐到桌边,大口大口吃饭。
      扶少元一面给他擦嘴巴,一面道:“慢慢吃,小心胃。”

      这孩子于是跟着扶少元一起上路,他只有十岁,很是乖巧,一开始怯生生的,只沾着南渚不放,南渚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白雨,成日和他在一起,晚上也带着一起睡觉。
      扶少元内心不满,但见南渚诸般维护,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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