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我的心事 ...
-
我本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畏首畏尾的小女儿,只要是对战局有利的事情,我自是义不容辞的;更何况这剑是我拔的,如今只要重新给插回去就能为我大宋百姓换得一年的太平日子,何乐而不为呢?故而我很快便答应二舅,明天同辽人举行祭剑仪式。
毕竟是十几岁的小丫头,经历了什么也很快便淡忘了,无论旁人如何,左右我是一觉睡到了天亮毫不含糊。
次日,天气正好,阳光明媚,草场上如约举行了辽人的祭剑仪式及两军的契约签订,过程极其枯燥,耳边尽是之乎者也的长篇大论,听得我只觉昏昏欲睡。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我去插剑了,我这才抖擞了精神。
“尔阳,万事小心!”
“放心吧,爹爹,剑在我手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辽人要是真敢不讲信义,一早便对我动手了,又何必等到今日?”
虽如是说着,其实我心里也不是全然没有害怕的,毕竟在此之前我从未和辽人正面打过交道,他们又素以奸诈多变著称,若是真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尔反尔、大行兵事,我无疑是最不能自保的那一个。
我一边琢磨,一边漫不经心地走到托盘前抄起了罗摩剑,复悠悠踱到剑鞘前,佯装记仇地朝大胡子翻了个白眼并“哼”了一声,便准备要将剑给插回去……
可哪知大胡子见此不但不生气,还极为恭敬地朝我颔首弯腰,将右手放在左胸行了个辽族礼,就连他身后的副将,连同几千辽军一同向我如这般行礼。
我虽没见过这阵仗,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下只能故作镇定地将剑给插了回去。
见事毕,我正欲走,可下一秒,大胡子却拦住了我的去路。
底下的宋军见此,不由地戒备了起来;而辽军却只不动,依旧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请圣女为大辽祈愿!”大胡子忽而单膝跪地,严肃道。
啊,圣女……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也无所准备,可潜意识告诉我阵前气势绝不能输,遂我随即便敛神正色,清了清嗓子信口胡诌道:“罗摩出鞘实非我意,今我宋辽两军皆愿止戈修好,恰合罗摩消灾避祸之初衷……望长生天在上,诸神共见,辽族若恪守一年之约,从此风调雨顺、天下太平,若违此约,天降流火、永世不得安宁,钦哉!”
语毕,我随即逃回了二舅身边,喃喃道:“咋还要我祈愿,早知道便给他们定个三年、五年之约好了,最好这辈子都别再来犯……”——我闲暇时画本子看得是不少,可真要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也实在是为难,能记得如许已是不易,恐再多说一句便要出了洋相。
二舅闻言忍俊不禁,面上却不好表现。倒是大胡子他们全程一本正经,不管我说得多离谱都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不容易别了西北,坐上了摇摇晃晃的马车,我只觉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班师回朝了,我本该内心毫无波澜的,可如今心境却也因此前种种而变得不同以往。
纵使官家再看中二舅,他也只能做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纯臣罢了;纵使官家待陆家再亲厚,爹爹也始终只是个没有实权的驸马、侯爷而已。故而一样的道理,纵使朝廷没有刻意贬低女子的地位,我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的郡主、侯府嫡女,非议政事、出入战场,如今虽歪打正着平了此疫,但也和辽人有了些许搞葛,官家注定对我疑虑更甚——这也是我自幼习惯于管二舅叫二舅,管大舅叫官家的原因所在——虽然官家平日里甚是宠爱于我,也不同我们摆架子,可我仍须时刻记得,君臣永远要论在亲情之前,否则日后谗言四起,官家若对陆家有个猜忌,这些便都是罪过和凭据。
为人臣啊,对君王恭敬乃是安守本分,但对其亲近便多少有些不知轻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