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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风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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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话音刚落。
叮!!!刺耳的系统音同时响起。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三——
实现???(划掉),实现三千丈心愿。奖励声望值五百点!】
【注:宿主当前声望值:1005,可随时开启系统商城。】
【另注:开启系统商城时间并不暂停,宿主是否开启?】
季峋霜瞥了眼面前深不可测的银面男子,在心里道了句否。
而后,扬了眉梢,问他:“小道自己竟不知何时,助了先生?”
三千丈不置可否地抬了下颌。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提起前一茬:“记得我曾有言,若小郎君帮了我忙,我自此跟着你,对吧?”
很难拒绝帮手上门的季峋霜:“…对。”
不管他什么目的,既自己送上来,便别想走了。
三千丈薄唇弯了弯,笑道:“如此,愿望已成。小郎君最后再答我一个问题,我便跟你,如何?”
“成。”季峋霜毫不迟疑,应得飞速。
“那么。嗯——”
三千丈刻意停顿了会儿,含笑却认真地凝视着他:“小郎君似乎不太开心。可否告诉我,为何?”
“……”
“嗯?别蹙眉啊。我看你才合该配个‘三千丈’的诨号。啧,满身愁绪瞧着比我白发还长。”
季峋霜没有答话。
此人能看出他的心思,他并不疑惑。
只沉默了会儿,启唇道:“小道觉得…”
觉得人生在世,如轻尘栖弱草。
世人大多溺在风雨间,何其苦耳?
他能做的,委实太少。太少了。
霜发男子似看出他的想法,垂眼嗤了一声。
银质面具后,一道晦涩的眸光叩下。
他低声道:“你是笨蛋么?”
“什么?”
“我说。”男子扬声,“即使是神明,也救不了每一个人吧?”
季峋霜也跟着笑了下,随口问:“神明能懂世人么?”
“当然能。”
莫非这人也信神鬼之说不成?
闻言,季峋霜愕然地收住脚步,抬眸瞧他。
三千丈仍是一副轻快飘然、悠游人间的模样。
春雨春风从他身后连天展开,隐隐青山中,他忽的抬指,触了自己的面具。
嗓音似笑,更似笃定。
“如果是他,一定能的。”
“…嗯。”季峋霜低低应了声,不知说什么才好。
三千丈见状,便又笑他:“所以,小郎君有什么可愁的?
道虽远在千里外,山挡之,水阻之。你我既已往,何不从容而越?”
“是。”
说的很是,是他着相了。‘五百点’果不负其名。
他像是确认般地问了一句:“你真愿随我?”
“然。”三千丈薄唇挑起,勾出道愉悦的弧度,“愿望既成,契约已定,我随你终生。”
季峋霜:!!!
所以,这人真就这么简单被框到手了?他到底实现他什么愿望了?
不管不管,总之先敲定名分要紧。
先前一直抑在心间的慨然长悲,登时被这好消息冲淡。
季峋霜忙不迭地开口:“那我唤你军师,如何?”
“好。”男子笑音缱绻,又歪了头,问他,“那我应唤你什么?”
“——不如,主公?”
.
季峋霜与新出炉的军师把臂同行。
一路上走走聊聊,天已向晚,才至西河县内。
此刻,寒天低垂,日暮残阳拖开一道血红的深迹。
春初,天黑依旧得很早。
季峋霜看了眼天色,正想问军师是否同他一齐落脚?
忽的,眸间一定。
他远远瞧见西河城墙根下,蹲了团黑漆漆的东西。
见他过来,那蜷成一团的东西忽然一动。
他朝他扑了过来,动作迅捷又凶猛。
季峋霜微微后撤一步。
衣角忽然一紧,紧接着脚下之人发出‘呜呜咽咽’类似小狗的哭嚎声。
他无奈地揉了揉他头发,唤他名字:“江策。”
声音一滞,呜声收紧,高亮的嗓门旋即撑开。
“明澈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着,这小子难不成以为他遭遇不测了?
而且,不是让这姐控暗中护送他姐姐么,怎么擅自回了西河?
“不过分别了一日罢了。”
季峋霜一面说,一面拎着这小子的手臂,将他提起:“你怎么在这儿?”
不问还好。
一提起此事,这小子低低嗷了下,鼻尖喷出委屈的哼声。
他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一种似悲似怔的神色。
他抓了他的袍袖诉苦:“姐姐她…”
“她说,我脑子直。守在她身边碍手碍脚的,迟早会坏事。所以她让我来寻哥哥,让我跟着哥哥走。”
“呜呜,明澈哥哥,你说。”
他低低抽了一气,肩膀上两颗硕大的流星锤随他一同怂动,“俺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
果真是个傻小子。
杨颦烟哪里是担心他坏事?
分明是察觉到董辰身旁波诡云谲,不愿自己弟弟跟她同涉险境罢了。
思及此,季峋霜收紧指尖,重重地按了按这傻小子,宽慰他:“江策,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有所不同。”
“以弟之勇猛,想必这世间罕有敌手。”
“是吗,是吗?俺这么能干!”
“当然了。”季峋霜幻视出一只尾巴摇摇的狗子,经不住开始诱拐,“策玉要不要跟着哥哥,一同锄奸扶弱?”
“嗯!姐姐也让俺跟着哥哥!”杨策玉重重点头,他是个直爽的性子,被季峋霜安慰后,心情立马晴朗起来。
挺了胸脯,忽似想了起什么,屈手在怀里掏了掏。
寻而,两块玉佩躺在他粗粝的大掌间。
他看起来莫名羞赧:“娘的,姐姐说的没错,俺脑子就是一根筋,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话落,两块温凉的玉佩被塞入掌心。分明的黑白两色,在暮光之下,流过一层暖意。
季峋霜握了握,垂眼一瞧。
但见晚霞垂荡,玉石生辉。
其中一块氲满浓墨,其上睚眦怒目狰狞,仿佛正守望着什么。
而另一块却通体晶莹剔透,其上细琢一棵杏花。花影底下,一方小葫芦倒悬。
季峋霜将董辰输给他的那块收入怀间,指尖按着杏花与悬壶。
想了想,试探着睨向杨策玉,问:“这块是你家祖传宝玉?”
“哥哥好生聪明!”杨策玉激动道,“这是俺家传了几代的!姐姐说,哥哥恩情太厚,本无以为报,但俺姐弟两个身上也只有这个值些钱了。”
“姐姐还说,待她翻案后,再来寻您报恩。”
……哪里是报恩。
这块玉佩,分明是暗示、托孤。
且观此玉佩,其上杏花与悬壶线条细腻灵动,雕功甚精。
又闻听传了几代,难不成江策他家,乃是杏林世家?
嗯。总之,季峋霜拍了拍江策的肩膀:“先站直。”
杨策玉听话地挺直腰杆。
随即,腰间一痒,哥哥指尖勾着丝绦,飞速在他腰际系结。
“自己好生收着。”
“哦。”他愣愣地点头,愣愣地听着右侧漫过的一点轻笑。
又愣愣地转了脖子。
!
他大爷的,这才注意到——
哥哥旁边,不知何时杵着条黑漆漆的人影。
“你是谁?” 他失声惊吼,手臂往后一屈,拔下流星锤做出警戒的姿势。
那人却含着笑意,一下一下地瞅他。
他用目光将他浑身上下寸寸扫透了,才侧头对明澈哥哥道:“我也想问这人是谁呢。主公?”
“是我的贤弟,杨策玉。他向来为人骁勇直率,一副赤子心肠。”
原来在哥哥眼里,他是这样优秀的么!
还没等他激动起来,明澈哥哥推着他的肩膀,又笑着对他介绍道:“江策,这是我才拜的军师。”
哈哈,原来是自己人!失敬失敬!
杨策玉按回大锤,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朝军师拱手揖了一礼。
“军师,俺是个粗人,又在土匪窝里混了几年,行事没个分寸,您万万别同我计较。”
军师连道不碍,也和明澈哥哥一样,拍拍他的肩膀,赞道:“好筋骨,是颗好苗子。”
“嘿嘿,多谢军师夸奖。”
哥哥亲拜的军师,在杨策玉心里自然没半点不好。
且愈看,愈发觉得他仙气飘飘,跟下凡历劫的老神仙似的。
他怀着崇敬的视线,扫了眼他满头霜发,视线落在他微微悬起的手臂上。
浓眉登时一蹙。
这怎么行呢?
哥哥累了许久,怎还禁得军师这么一压?
杨策玉低下圆眸,想了一想。
忽然,福灵心至地敲了脑袋。对啊!军师年迈,不堪路途劳苦,完全可以换他来撑他啊!
于是,他激动地开口:“军师,离客栈尚远,要不换俺来搀扶您?”
眼见着军师身形一僵,像是被他感动到了。
他愈发卖力道:“不不,还是不妥。军师让俺背着你进城吧。俺生得一把子好力气。您老身子骨不好,今后可要好生调养。”
三千丈:……
他许久没被这样噎过了,抬指摩挲了光洁的下巴。
指尖一面沿着下颌线轻点,一面审视着那身形高壮,面若皎玉的小子。
旋即,薄唇轻挑,泄出一段浅笑。
他侧了头,对他的主公道:“你这干弟弟…倒是生得憨直。”
这厢,这小子尚在一声声道谢,他忽觉有趣,便松开季明澈,身形略有踉跄地往前一挪。
似老弱无力,连站直都显勉强。
见状,杨策玉连忙卸了流星锤,用单手提着。
另一手稳住摇摇欲坠的军师,将他带到背后,“军师,直接攀着俺脖子就好。”
“那老朽,就劳烦弟弟了。”
“嘿嘿,不劳烦。不劳烦。”
话落,他腿脚半屈,一股松香覆住他鼻尖。
脖间旋即缓缓握入一点冰凉。
应该是军师的手。
嘶,好冷,军师的身体可真差呐。
想了想,他将身体伏地更低,好令军师趴得更加舒服些。
不想,背上却迟迟没加上重量。
他偏了脑袋,想瞧瞧军师趴上了没?
还没等他拧过头呢,忽的,脖间冰凉的触感向上抬了抬。
军师拿手抵住他的脑袋,笑意落在他耳侧。
“先别动。”
“哦,好的。”
紧接着,他便觉更加难耐。
那道冰凉的气息先是顿了一顿。
然后,顺着他肩骨抹开,最后沿着他手臂蜿蜒下坠。
他大爷的。
他他他他,生来皮糙肉厚的一条好汉,最禁不住这些痒。
可可可。军师年迈,他却也不好催促。
他咬牙忍了一忍,实在忍不住,委屈兮兮地看向明澈哥。
希望哥哥出言,好歹让军师快些个。
而哥哥这次,却歪了头,好似看不懂他的意思了。
甚至,那双眼还微微弯了弯,像在台子底下看什么好戏一样。
不,哥哥向来光明伟正,绝不会这样耍他。
因而,他扬着愈发朦胧的圆眸,盯着他死瞧。
果然,哥哥唇侧略抬,轻笑声随着暮风荡来——
“江策,你要小心了。”
什么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手面登时一轻。
他指尖抓了团空气,徒劳地张合了下,随即骇然扭头。
就见!
他那两只重逾百斤的流星锤,这么着被年迈的军师提在手边?
甚至还蘸着残阳,顺手把玩了会儿。
暮色垂垂晃荡,铁光朔朔翻覆。
冷光仿佛自碧落倾倒,照彻二人互相对视的眉眼。
三千丈扭动手腕,耍了会儿铁锤。
似嫌不足,将其中一锤扔给杨策玉,寻了嘶哑的声线道:“杨策玉,来战!”
“杨策玉,来战!”
此刻,天暗草低。
残阳晦成一团,堪堪托在一线天地之间。
三千丈沙哑的声音荡过衰草。
杨策玉先是一怔,胸中随即宕出万千豪情。
“哈哈,战便战!”
他腾身纳过长柄,朗声道:“军师,恕小子冒犯了。”
“呵,无妨。”
话落,钪啷——
铁锤两两相捧,击撞出零星火花。
这一击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是纯碰力气的战法。
二人各自试探了一番。
杨策玉揉了揉震麻的手臂,提声赞道:“军师好臂力!”
“军师,你像是俺姐曾经给俺说那啥将军,脸皮将军?”
好像是叫这个名儿,他想不起来,只能烦躁地抓了抓发根,强调道,“就是老了,还能一顿吃一斗米,十斤肉的那个。”
“廉颇?”
“对对对!军师真厉害!”
熟料,军师哑声一笑:“那么,第二招,请先指教。”
“喝!”
杨策玉高喝一声,胸中豪情犹如火燎。
他提柄旋身一转。
铁锤抽手而出,点、横,戳,掼,直往军师面门戳去!
军师似察觉到了他的进攻路数,压转腰身,把头一侧。
冷锋堪堪擦过军师的脸颊,他朝他挑了挑唇。
而后四指拢起锤柄,拇指内扣,对准他的兵器,狠狠一错!
铮——
朔光碰在一起,搅乱一夜浓稠的暮色。
凌厉攻势再次转成一场力量的比拼。
杨策玉咬了牙,额间青筋不由贯出。
二人互峙角力着,他生来力气大,又年轻,时间一久,便逐渐占了上风。
眼见着铁刺一点点逼近军师的银质面具。
他心中一面嘀咕着自己仗力欺负老人,一面却加大力道,不肯松懈分毫。
在铁刺最后贴紧的那刻!
忽的,军师俯腰卖了个假动作,铁质的长柄抡开。
他满身力气登时使了个空,收势不住,直接往左边倒去!
还未待他稳住身形,风声一冽,从他耳尖急速掠过!
他只觉头皮一凉,便见着军师的流星锤,朝他猛然砸来。
不好!他心中焦躁,身形却被铁锤的力道一直往左带。
根本捺不住,也根本躲不开!
若硬要躲,只得弃了武器。那岂不是才第二招就输了?
夜色倏忽一紧,杨策玉强行躲开当头一击。
原本被打乱的步伐愈发凌乱。
风声愈迫,军师没有给他任何调整呼吸的时间。
一下一下扫抡着长柄,往他死门上落。
他狼狈地躲开从腰间搠来的寒风!
心想,娘的,都说这势如火烧,这风一倒,他还真毫无办法了。
他的武技和性格大差不差,向来直来直去,大开大合。
虽说是这几年浪迹天涯间,自己混悟出来的草台子功夫,但也算是山寨里能做头把交椅的好功夫!
这次与军师比斗,若单论力气的角逐,他当然更胜一筹。
然军师适才只用了简单两招,便令他落败,其功夫更深他十倍才对!
不,等等。症结不该在这儿。
他脑海中生出一道迷津,像是悟到了什么,却影影绰绰隔着一层,并不真切。
于是,胸中腾烧的那道火转为另一种急迫。
而恰在此时。
杀气腾腾的风中,有话蓦然递来,音色清润郎然。
“江策,莫急。先稳住下盘,然后,听我说——”
是哥哥的声音!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忙依言照做。
“铁锤砸地,先借力右旋,左手替去右手。右拳攒紧,往军师心口掏。”
“要快!”
杨策玉即将倒下的身体,撑力弹起。他乱着步子,腾空往军师身上抓。
抓了个空,只听哥哥轻笑道:
“改抓为扭,右手握住他肩膀,左手撑锤抵地。左腿微屈,右腿腾空,往他膝盖处叩。”
攻势同样落空。
他的呼吸却沉了下来,焦躁的火随着哥哥的指点,缓慢向下沉淀着。
“右腿借着叩势落地,左腿改旋势,手上动作顺心而变。”
“江策。记住行武最忌心乱。”
“好生将自己融入兵器中,悟你所悟,得你所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