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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风满楼 ...

  •   “尔等,可有异议?”
      压倒般的,分明含笑的嗓音,却蔓开一片岑寂。

      船下众人面面相觑,大多为李信方所服,
      朝季峋霜身上投了个愤恨的视线后,又继续伏倒向巨船,不断地磕头。

      另有些人很是犹豫地动了动唇,却没敢说出半字。
      最终只能折着脑袋,听天由命。

      李信方满意地收回视线。
      先是向董辰询问能否放开哥哥,得到他首肯后,他亲自解了绳。

      又拿指尖挑着绳子,款步走到季峋霜面前,笑道:“天师,眼下如何?”
      “啊,叫错了。”

      他语气含着苦恼,长指挑了挑沾着血迹的绳子,恶劣道:“差点忘了,我们花神座下弟子,其实是个妖道嘛——”

      “你,你,你放屁!”
      季峋霜尚未开口,被他提着的周瑞,却拉着嗓子率先抢白。

      他仿佛很害怕的模样,头上的粉花和语气一起颤颤的:“放,放屁。天师能看破人心!岂,岂是你能胡乱编排的。”

      “嗯?”李信方眼神移至周瑞身上。

      他眼尾飞翘,胭脂细细,分明眸间裹笑,却显出一种清凌凌的冷感来。

      他道:“小侯爷此言差矣。你会如此想,不过是被妖道蛊惑了人心而已。”

      “噶?”周瑞一愣,脑子还没转过来,便见李信方点了点船下。

      只见!
      那可恶的王老三,和那什么鬼的小李广张洛,越众而出。

      王老三打头,张洛负着一把巨弓紧随其后。

      他们登上押石船,先对着白鹿行了个稽首大礼,又向董辰见过礼后,对着李信方道:
      “贤弟,恭喜。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呀,这不是咱们周老幺么?”
      王老三状似才发现他,三角眼夸张地勾起:“呦呵,周老幺,你说的见见世面,莫非见得的是这样的?”

      周瑞蹬了瞪腿,涨红了脸:“你个夯货懂什么?”
      “小爷这那个啥,啊,对,站得高看得远。你个三寸丁谷树皮,当然不能体会身在高位的妙处了!”

      “呵。”一声轻笑,清淡又蛊人。
      飘入周瑞耳朵里,令他浑身痒酥酥的。

      他,他大爷的,王老三吃了啥药,嗓音咋变成这样了?

      抬眼,又见那王老三捏着玉扇敲着头冠,偏要装出一副风流的模样。

      呕。他炸毛道:“你笑什么?”

      “抱歉。”
      不想,身后天师忽然出声,语气里压着未尽的笑音。

      接着,脖根一松,他便被轻轻放到地上。

      眼前落下一支粉花,是他选了好久,特特簪在鬓边的那朵。

      怎么…周瑞愣了下,听天师在身后笑问:“送我?”

      “唔。好,好。”
      周瑞不知道今儿自己面皮怎么了,老是泛红。
      干脆一股脑将怒气泄到王老三头上,“你上船干甚?”

      “我嘛,当然那是为了揭穿妖道的真面目了。”

      王三郎摇着玉骨扇儿,道:“当日我便是被这妖道蛊惑了心智!说了些败坏家风的胡话。
      被家父扭送至清水寺,才清了迷障。”

      他一面说,一面侧出三根指头:“我敢对着花神发誓,我王家清白干净,绝没做什么伤天害命的事!”

      “至于我身后这位的来意嘛。”

      王三郎朗声一笑,‘啪’地一声合拢折扇,“张洛,你来。”

      张洛抿着唇,负着巨弓,默默上前。
      他身长八尺,腰身挺括,肌肉结实,却像个闷葫芦似垂着脑袋。

      王三郎捏了捏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又转过一圈儿扇柄,指着季峋霜道:“他,也是来找妖道讨个说法。”

      董辰捻须道:“嚯,这壮士看着倒还不俗。”

      王三郎微微一笑,道:“禀大人,他名张洛,乃是淮州东河人氏。原本受小人之托,来西河县参加一场箭术比试。不料,中道被妖道蛊惑,输得惨淡,至今连箭也难握。”

      “张洛?淮州张家?”

      “正如大人所思,张洛确为张翎将军曾孙。”

      “唔,素闻张家以骑射传家。某不才,也曾读过张将军传记——
      当年,张将军仅率五千人马,配青虹宝弓一把,深入敌营,一箭着正中蛮人头领首级。

      他又亲操万余人,将原地溃散的胡人逐出雁荡山外。至此,将军在世时,蛮人再不敢觊觎中原腹地。

      虽将军已逝,其英骨铮铮,犹令蛮人丧胆。哎。时移世易。”

      董辰凤眼眯了眯,叹了一气。才睁眼打量张洛,欣赏道,“不错,看起来有乃祖父遗风。
      究竟发生何事?且说来,我为你做主。”

      张洛不言,只俯身拜倒,叩了三个响头。
      然后起身,哑声道:“小子并无冤屈。”

      “只是。”他将背上青虹弓拿下,指尖温柔地抚过其上累累痕迹。
      眉眼倏然变得坚定:“青虹因我受辱,我想在神迹之下,在诸位乡民面前证明——

      即便有妖道蛊惑,我张洛,不堕青虹之弓,也绝不坠张家之名!”

      此话说得掷地有声,慷慨激扬。

      纷纷议论掀上他衣袂,他却充耳不闻,只握着宝弓,定定地直视着董辰。

      “好,好。有志气。这有何难?”
      因着张翎将军的缘故,董辰本就对张洛心含好感。

      今见他如此形貌,更加喜爱丛生:“且说说,你欲如何正名?”

      “容小人冒犯了。”

      话毕,张洛握弓而起。
      他踩着一地碎石,屈身跳至船头。

      从箭筒中抽出一支银翎箭,搭指挽弓。

      弓弦绷到极致,一弯满月在怀中渐渐成型。他按着弦,找好角度,对准目标猛然射出——

      咻——
      一箭贯过风声,也将金黄的日头直直刺破。

      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呆呆地盯着那银翎箭的轨迹,呆呆地听着它逆风激出劲响。
      呆呆地看着,那支箭朝白鹿钉去!

      喀拉!锦帛撕裂。
      鹿角上宝珠泠泠作响,白鹿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

      众人恐惧又绝望地闭上眼。
      完了,仙鹿死了,祥瑞没了,一切全完了。

      又听‘砰’的一声!
      势如破竹的箭锋逼停,那箭好像钉入了什么东西,发出闷闷的声响。

      众人悄悄将眼扯开一条缝隙。

      只见那四分五裂的太湖石上,斜插着一根银翎箭。

      箭尾轻轻颤着,仿佛和他们心跳一样,砰砰跳个不停。

      众人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旋即觉得荒谬——
      他,他怎么敢,敢对着白鹿下手?万一一不小心射偏了,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不,不仅如此,还可能连累西河整县乡民!

      记得天和十年,一只雪白色海东青路经东陵县,不慎染病死亡。
      官家闻听天威震怒,整个县连加了三年赋税!

      若今日…嘶,不敢往下深想。

      就连欣赏他的董大人,脸色也不怎么好。
      他压着胡须,像是压平心绪一般,肃脸问:“张洛,你缘何如此?”

      张洛跪下谢罪,道:“花神现身时,小子在下曾握着青虹弓向花神祷告。”

      “小子道,‘愿此心照日月,以青虹弓作誓愿。请花神大人指明道路,小子如何才能不坠祖父之名?’”

      “花神只道一句,‘若有胆量,将吾神谕射来。’”

      “因此,小子才敢如此作为。”

      董辰点了点头,眼眸中笑意淡了下去,他道:“敢以性命明此身,到底好胆气。”

      “你且起来,本官容后自会为你分辨。”

      “来人,焚香净手,去把花神谕令请来。”
      他一面吩咐,一面牵着视线,从张洛身上晃至王三郎摇动的扇子上。

      最后目光微顿,停在李信方那张微微含笑的脸侧。

      呵,好一场大戏,偏偏还唱得不错。

      他愿意偏着李信方,自然不是信了什么神鬼之类的无稽怪谈。

      当今官家喜好祥瑞,各州各县假报谎作祥瑞之事层出不穷。

      什么老树开花,什么天降帛书,什么飞鱼凌空;为了个人政绩,以及今后仕途晋升之路,或多或少,官员们都会弄些事儿。

      单拿今年来说,才过了两月,上禀的瑞事大大小小统有两百件。
      只要演的出色,当今官家照单全收。

      大家也都司空见惯,心照不宣了。

      所以,在他看来。
      李信方为他哥哥提前准备好一只白鹿,造些盛势,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太湖石不一样。
      它虽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冒着晶亮蓝光,个头却是实打实的惊人。

      足有六仞之高,需百人合抱才能将它堪堪围住。

      若从太湖运送至千里开外的都城,刨去前期人工修挖沟渠所费。单说运送一途,需要拆墙毁桥,沿途供奉。

      一应费用,所伤民力,又岂止万金?

      所以。哈哈。
      这石头当真是炸的好,炸的妙啊,炸在他心坎上头。

      他猜测,这石头的事,就是李信方这小子弄的——
      具体目的并不明朗。

      但他心底大致有谱。记得曾听镜湖先生提过,他座下有个得意弟子。

      姓李名信方,字永安。
      特禀异质,迥越伦萃。分明有王佐之才,却执意要入墨家,说是想为百姓们做些实事。

      想必这先炸石头,后奉上祥瑞的戏码……啧。
      镜湖先生的眼光果然不错。

      至于装神弄鬼的事情,还有他哥哥的罪行;只要他能肯为民做些实事,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揭过不提。

      而那妖道嘛。董辰凤目危险地眯了眯,随手捻了捻胡须。

      恰好,卫士们将那帛书陈了上来。

      他作势拈香拜了一拜。展眼一看,只见其上笔墨淋漓,丹青涌动。

      一片阳光跃至眼下。
      他微微一笑,将花神帛书揽至袖中,喝令道:“来人,给我将妖道拿下!”

      银甲卫得令,执戟团团将季峋霜围住。

      眼见着剑尖投来,周瑞浑身寒毛竖起,挺身闭眼往前一拦:“谁,谁敢?”

      董辰道:“小侯爷,非某冒犯。眼下种种,皆是花神谕令。”

      言语恭敬,言下之意却很明显。
      周瑞扭过头,面上挤着难色:“天师,这……”

      天师还拨弄着他的花朵。
      竹骨般的指节飞速勾动,纱堆成花瓣,片片簌簌飘下。

      呼,终于。
      天师抬了眼,问他:“东西可齐备了?”

      “有有有。”
      他狠狠地松了口气,“按照您的吩咐,都是上好的。”

      “好。来。”天师轻笑了声。

      周瑞忙拍了手,退至一旁,这才注意到——
      他原本是上好的牡丹花,在天师手中,勾成了五瓣桃花?

      啊?天师,要做啥嘞!

      来不及细思,一声尖长的锣声后,鼓乐腾起——

      空泛清越,圆转悠长的乐音从远至近压来。
      过处,一地锦缎铺满。

      两名容色娇美的女郎踩着轻盈的步伐,逶迤而来。

      她们身披云霞锦缎,手里各捧着一方楠木文盘。

      走至运石船下,盈盈屈膝:“天师。”

      船上,王三郎几人脸全黑了。

      尤其是该死的王老三,他扇子也不摇了,三角眼跳了几下,也不知道气什么。

      “周老幺,你耍龙舞凤的,真把这里当夜市,由着你胡闹?”

      “有什么相干?”
      周瑞歪头道,“你不也把天师的手下败将弄了来?啊呸呸,差点说错。拿人乐伎的性命作赌注,张洛就是一个猪狗不如的腌臜货,他也配得到花神注目?”

      “妖道,该死的妖道蛊惑!”

      王老三气得脑门青筋直跳,怒气冲冲地吼道:“你对这妖道敲鼓奏乐的,绫罗铺张,岂不藐视花神?”

      “啊呸,你是看小爷有钱,羡慕地流口水了吧?”

      “哦哦,小爷明白了。你王府没钱了,连这点子小零碎也值得拿来说嘴?”

      小零碎???
      你管着香车宝珠,满地锦绣叫小零碎??

      感受到四周投射而来的目光。周瑞面上终于有了些许光辉。

      他家四代列候,这点东西真不算啥。
      而且,在一众目光中,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天师的!

      周瑞颇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声,又挺了挺胸,骄傲地想——
      既然天师有命,他周小爷,要备,就要为他备下最好的!

      季峋霜:……
      他委实有些无语,不就让这胖小子帮忙备个笔墨纸砚么。

      没想到他能弄出这么个大阵仗。

      且观董辰,虽然面上仍维持浅笑的模样…嗯,好感度应该跌到负三百了吧?

      许是不想和周瑞产生龃龉,银甲卫对托盘中物查验后,董辰还是点点头,放人上船。

      于是,两名衣着妍丽,面若春月的女郎款款走来,到周瑞面前盈盈拜倒。

      周瑞轻咳了声:“你们先去拜见天师。”

      “不必。”
      清淡声音荡来,含笑道:“多谢你。如此便开始罢。”

      周瑞眼眸倏然瞪大——
      只见天师挑起那托盘上卷起的绢布,随意捏了捏,便往空中扔去。

      轻如蝉翼的丝绢散开,阳光撩过。
      那纤薄脆弱的纸张,好似吸饱湖水的晨雾,随时要被霞光刺破。

      又听刷拉一声!
      刺眼的阳光忽暗,眼前一片冷光压过。

      青虹剑拔出,剑身泛着粼粼寒色。
      天师腰身微折,一剑,刺向那价值百金的绢轴!

      周瑞复杂地闭了闭眼。

      预想中的帛裂声并未出现,反是手中多了一个轻飘飘的物件。

      他随手一捻,薄滑绵密,嗯,是他昨夜才从爹爹宝库里借出来的绢帛。
      咦?这东西怎的落在他手里了?

      将眼睛扯开一条缝,见绢布另一头顺在陆渊手里,他正牵着一端,往船头方向走。
      也差点,将他一同带走。

      干啥嘞!他正不知所措呢,便听天师道:“愣着作甚?去船尾。”

      说罢,天师便将青虹压入腰间。挽袖提笔,笔端饱蘸浓墨。

      湖笔按在他修长凌厉的指骨间,像是握着一柄利刃一般。

      天师只信手挥却,笔落惊鸿,浓墨于轻绢上洇开。
      似蛟龙飞天腾转,似风雨倾天!

      三个大字于阳光下赫赫然然——
      “与天书!”

      字间有龙腾虎啸之气,只一眼都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船上众人见了,无不骇然失色!

      王三郎几个自不必提。
      李信方眸色沉沉,拎着绳索的指尖轻颤,董辰捻须的动作亦是一顿。

      而周瑞呢。
      只觉得那笔字儿可怕得紧,像是爹爹随在身后,拿着板子邦邦敲他!

      嘶。手差点一抖。他小心翼翼地扯着绢布,又一面往船尾走,一面仰着脖子看。
      不妨被什么东西一绊。

      糟了!他坏了天师大事!
      却不想,天师的笔触却丝毫不乱。

      只见他左手勾着桃花,轻扶绢布。
      右手微抬,漏出一截冷白凌厉的手腕。

      笔端圆转,墨色饱满酣畅——

      “承天八年三月十二日,花朝。于西河景平湖畔,记罪承天。”

      小序写完,笔墨忽然簇急。
      如风雨声中,一柄利刃刺破迷雾。

      楷书变成狂草。
      笔势恣意纵狂,走墨若层峦相连。墨色浓枯,提按起伏间,似千河倒灌,万天银河倾倒。

      天师青袖震荡,他飞速写着,笔下捺了十足的力道。

      承天八年。乐伎。河工。
      承天七年。苛税。土地。
      承天六年。蝗灾。贪污。

      ……

      墨色翻涌如浪,逆着岁月不断回溯往前。
      每一笔,每一项罪行后头。都缀着连绵一串人名!

      笔刀回转,拨开层层浓雾。那些年岁间的隐秘,尽皆揭于笔尖。

      无一不是害人性命的恶事。
      亦没有一个人逃过笔墨的审判。

      李德、李信方、李铁锤、陆渊;王三郎、张洛、赵山、钱远志、孙壮……
      西河官场上绝大多数人,都赫然在列。

      甚至,天和十年。
      县衙。冬雪楼。那冬日里几场大火?
      都与李家兄弟有关的?

      众人哗然,无不心惊胆颤。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李信方,又看了看天…妖道。

      二人一明一暗地站着风中,隐成对峙之势。

      妖道踩在阳光底下,肆意挥毫泼墨。
      瞳色澄明清透,仿佛千山万水都纳入眸间。

      而李信方……
      他容貌隐于巨船阴影之下。手边半挂着捆绳,绳上点点鲜血映入瞳间,看起来诡异万分。
      若非适才神迹显露,谁真谁伪,根本用不着分辨。

      船上众位官差却是面色煞白。
      他们像是被戳中了心窝,嘴唇不断哆嗦抖动起来。

      王三郎率先打破岑寂,他阖扇抱拳,对董辰道:“董大人,妖道惑人,何不速速拿下?”

      张洛也正气凛然道:“张家子弟,绝不任人污蔑。还请大人从速发落。”

      官差们跪倒于地,齐声道:“是啊,大人妖道于此蛊惑人心。”

      “若不拿下,恐西河官场震荡,民心不稳呐!”

      唇枪舌剑地逼来。
      董辰却没有立刻按照他们想法行动。

      他凤目眯了眯。视线在那轴洋洋洒洒的薄纸扫动片刻。

      与天书,与天书。
      其罪诉于天,若其为真,天之奈何,民之奈何?

      他捋须长叹,将上面的罪行和名字一一记于心间。
      又看向那妖道,心中厌恶感顿时减了几分。

      先只觉他招摇撞骗,没想到是真有几分本事的。
      且不说他听之不忘之能,单论这一手惊风落雨的好字,也倒是令他心喜。

      可惜。
      在他和李信方之间,他只能选择一个。

      董辰从头至尾将胡须平平顺顺地理过一遍。

      最后抬了手,切了个手势。

      钪啷!
      银甲铿然碰撞,团团朝妖道围去!

      而季峋霜却忽然掷笔,放声大笑。

      漫天阳光浮散在他青袍之间,他拂袖挥去。

      面上似笑似叹,似悲似悯。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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