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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风满楼 ...
很快。
陆渊就笑不出来了,他脸上的笑容僵了又僵,最终石化定格。
他真是,真是太单纯了。
本以为跟着天师走,一路上不说安全无虞,暗道机关至少不会怎么触发。
不想!
一路上飞箭如蝗,箭雨刚从头皮擦过,滚石又从斜坡当头砸下。
惹得他带着李信方这个累赘仓皇奔命。
这样便算了。他逃得几乎去了半条命,而李信方那厮在他肩膀上睡得香甜……
而且,而且。
怎么会有这么寸的天师?走一条密道,就踩一条道的陷阱?
很难不怀疑天师是故意的。
生生在密道里延捱了一夜。
到了后半夜,陆渊几乎是咬破嘴唇,凭着意志力往前走。
终于,到了出口。
天色见亮,青白色的光荡在眼皮上,朝霞携着日影映入密道外侧。
刺眼的光线令陆渊眼眸眯了眯。
感受到河风吹拂,身体中的沉疴仿佛被温柔地扫走。
他深深吸了口空气。而后,抿着唇,一举李信方甩在地上。
“嘘。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冷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季峋霜忽然回头,指尖搭在唇上抵了抵。
陆渊混沌的思绪清明了不少,他骤然想起——
他们还在景平湖畔,春风楼侧。
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表示自己定然配合。
按照季峋霜的吩咐,他将李信方扛上肩头,垂着脑袋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穿过满湖垂柳、青布帘幕,甚至没怎么躲藏身形,直接往东行去。
他踩着日光,走了没多久。忽然,前方淡青色人影住了脚步。
他心底一紧,哑声问:“到了?”
“嗯。到了。”
陆渊抿了抿薄唇…真的到了吗?
还真他大爷的奇怪。
密道之中,走一步出一步岔子。而到了外头,那么多搜查之人游来荡去,愣是没一人发现他们。
所以,天师昨夜在密道中,一定是故意的吧!?
思及此,他不怒反笑。
这样好啊,天师一定算到了他对李信方动了杀心,才刻意起性儿折腾于他。
天师为人公正,既然他救了他,让他看一场好戏。
想必,这场戏,一定是轰轰烈烈的吧?
最好,是一场审判,把他们一干人等全部弄死好了。
陆渊含笑抬头。
而后,狐狸眼狠狠一缩!
眼前朱门绣额,翠带招摇。
匾额上三个明晃晃的大字泛开一抹金属质的光泽。
冬雪楼。
这是什么操作?
天师,天师怎么把自己,送到李家手中?
眼见着天师撩袍就要入门。
陆渊锤了下肩头放着的‘死尸’,又犹豫地拉住他的袍袖,低声道:“天师,这里也是李信方的老窝。”
“我知道啊。”
天师朝他笑了下,“不过,这个地界儿,暂且归我。”
“什么?”
他不解其意,刚想说些什么,便被天师一把拉入绣楼。
楼中锦绣千叠,香云砌雾。他方一入楼,便吸入一大口浓香。
长吸一口气,压住喉中香甜。陆渊抬起眼,便见那常年和他作对的老鸨,扭着身子朝他们迎了上来。
他往侧边避了避。
其实,他原本最烦和此人打交道。
说话黏腻不已,弯弯绕绕,又混不溜丢的,总说不到点子上,几乎在耐心线上踩动。
他曾数次派心腹和她暗中沟通,都被她像打太极似荡了回来。
直至前几天,他才通过多方分析,得知——
原来,那冬雪楼早就被李信方那厮收入囊中。
兄弟二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共同把持着西河命脉。
现在想来,其实,他输的不冤。
他和李信方同样潜伏了八年。
眼见着天师出现,春风兴盛,颓势在他,是他先沉不住气,漏了行迹罢了。
陆渊低低叹了口气。正准备叠起精神应付老鸨时。
结果,人家从他肩侧掠过,也没看他,直接对天师道:“天师,眼下该做些什么?”
季峋霜道:“三楼临河雅室,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可是。”老鸨盯着陆渊肩头的李信方,身体抖了抖,颇有些欲言又止。
“啊,别怕。别怕。”
季峋霜笑着宽慰道,“这不有我了么?”
“嗯。”老鸨安心地笑了笑,又道,“按照天师的吩咐,昨夜我们的人远远守在楼外。”
“有什么发现?”季峋霜问。
老鸨细眉拧紧:“并未,春风楼依旧如常待客。依旧火热。”
季峋霜点点头,眉眼压着点沉思。
他想了片刻,而后抬眸笑道:“多谢你。近日来辛苦了。”
“天师这样说奴可要没脸见人了。”
老鸨将手中帕子揉皱:“那今日…”
“嗯。瞧我,忘了说。”季峋霜抬指敲了敲太阳穴,“你们今日也如常开业吧。”
“可……”老鸨眼神略有犹疑,似下了极大的决心,她吸了口气,道,“若如此,您的处境委实危险。天师,我看还是暂且歇业吧。”
“且安心。更不必担心我。”
季峋霜原本正替了呆滞的陆渊,拎起李信方胳膊往楼上拖。
又听到老鸨担忧的话,他回身一笑:“或许过了今日,这冬雪楼,便改换天日了呢。”
老鸨心脏砰砰跳动起来。只觉天师那溶月似的脸,比天边朝霞还要炫目。
她几乎一错不错地盯着天师。
天师含笑回视,他嘱咐道:“快去忙吧。小心些。”
她点点头。目送天师青白的衣袂消失在木梯拐角。
接着,她袖着袍衫,走到雕花窗下。
闭了眼,用力推开——
吱呀。
朝霞泼洒而入,暖风和着久违了的温热气息,荡于手脚之间。
她顿觉自己在春天中,浑身都暖洋洋的。
她幸福地睁开眼,看着外间花繁秾艳,蝶戏蜂舞。
吸了吸鼻子,忽然有了想流泪的冲动。
“真希望一切,都好。”她笑着道。
“真希望春天,快点到来啊。”
“……”
.
冬雪三楼。
天青日朗,嘉木生烟。老鸨选的地方,乃是整座冬雪楼视野最开阔的所在。
它左临归宁街,右边则是河工们人工凿出来的,运送花石纲的河道。
现今河道已经竣工,灌入西河之水。水流蜿蜒盘折,远远瞧去,如一条翠带横贯西河。
季峋霜坐在窗下,握着茶杯,盯着河面上几只白鹭瞧。
仿佛感受到陆渊不断晃过来的视线,他执壶倒了杯茶,推向他:“喝些?”
陆渊摇头拒了。他语气复杂地问:“明澈,你究竟要做什么?”
季峋霜听了便笑。他伸出四根手指,压在他眼下晃了晃。
陆渊懵然不解。
季峋霜便道:“你和李信方二人,短短一夜之内,共问了我四次同样的问题。累不累?”
“不累。”
陆渊咬紧腮边软肉,语气有些失落,“天师,我的确没想明白。所以您就别卖关子了。”
季峋霜认真看他一眼,叹道:“你和你父亲应该很像吧?”
陆渊听了,薄唇倏然抿紧。
随即,他脸色像是羼入了死水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既透且脆。
他撑开五指,任阳光穿透指缝,又徒劳地抓了抓。
指尖空空荡荡,一行流风走过,留下一串绵长幽远的叹息。
就在季峋霜以为什么也问不出时,陆渊忽然动了动嘴唇。
像是瑀瑀独行的旅人,在满天风雪中,裹着旧袄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
终于,有人提着灯,走向他,问他是否可以并肩同行?
陆渊委实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只是听见自己用那夙夜劳苦后,嘶哑的嗓音道:
“我和我父亲不一样,他是西河县父母官,我是西河县的毒瘤。他是崖边的流云,我是深渊下的污泥。”
说着,他反倒自己笑了起来:
“我做了太多烂事。买卖人口、强拉皮条、放火烧楼,谋害兄弟…甚至最后暴露身份了,都不敢冠回自己郭姓。”
“所以,天师你明白么?我根本不敢提我父亲,不配提我父亲。”
陆渊笑着,狐狸眼弯出两道深邃晦暗的弧度:
“就算下去了,父亲也不会认我这个儿子吧?”
季峋霜点头:“的确。若我为乃父,一定会先敲断你的腿,然后将你逐出家门。”
“哈?天师,我本以为,你会安慰我的。”陆渊牵起眼角,捧了捧心,“您果真不偏不倚。”
季峋霜淡淡一哂。
他不可怜陆渊。他不可怜任何人。
望着陆渊的惨淡灰败的面容,他想了想,说道:“方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是说,你们父子二人,某些性格还挺像的。仿佛遇事都极易焦躁?”
季峋霜微微撩起眼:“郭崖为人孤介,嫉恶如仇尚能理解。你呢,急什么?”
“八年潜伏,一朝急溃,如今结局在即,更需静待时机。你别太急。”
“须知一急,就易露出端倪,是不是啊…”季峋霜桃花眼忽的往旁边一落,“李信方?”
“啊,被发现了呀。可真是无趣。原本还想悄悄听些小如渊的秘密呢。”
李信方折起身子,衣衫从身体簌簌滑落。
他身体方直起一半,忽然顿住,随即嘶哑咧嘴地怪叫起来。
“嘶,你们是不是趁我昏倒时,对我做了些什么呢?哥哥怎么浑身,都不太对劲儿。”
没人搭理他。
他瘪了唇,又抬着桃花眼环视一圈,笑道:“呀,这不是冬雪楼么?”
“没想到,冬雪楼胆子不小嘛,也敢背叛我呢。”
“听起来,你仿佛对它做了些什么?”季峋霜随意呷了口茶,瓷杯上的指尖寸寸收紧。
“啊,对呐。”李信方毫不在意地点点头。
“和小如渊一样,八年前,我也给冬雪楼来了一场,缠绵悱恻的大火呢。”
“然后,这座日进斗金的春楼,就归了我。”
李信方弯眼笑着,抬指上下晃了晃,“嗯,八年前,那时我才十七呢。”
“啧,想想还真是骄傲。十七岁,未及弱冠,就拥有许多人一辈子都挣不下的产业。试问,天下读书人哪个不羡慕我?”
季峋霜闻言,危险地眯了眯眼。
他敲了敲茶杯,随意问:“你仿佛不常来冬雪楼?”
李信方知他言语后有陷阱等着他,却仍是忍不住回道:“有银子就行,何必日日来点卯?”
“原来如此啊。”
季峋霜点头,将话语荡开一笔:“听说李兄是淮州神童,过目不忘,出口成诵。曾得当世大儒鹤卿先生青眼? ”
李信方含笑的神色倏然一收。
“鹤卿先生欲收你为关门弟子,你拒绝了他的好意。因你重实干,轻仕途,纵胸怀有青云之志,亦不在庙堂之上。
鹤卿先生看出你之所想,一面授你古代典章,一面推你去研习墨家机关之术…你如愿以偿入了墨家。”
“时年十五,你便发明了横渠灌溉系统,年十六,你改良了捕蝗装置……”
李信方瞳孔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他向来对天人之说嗤之以鼻,此刻,也不由对季峋霜身份起了疑心。
他为何,为何知晓这些?
这些褪色的记忆,是他自己,都快要忘却的年少时光。
那年,陌上桃花正好,春风轻拂年少。
他才十七,正是人生最好的年华——至少那时,是的。
他的恩师鹤卿先生行游四方山河,刚好途经西河县,便带着一众师兄顺带来探他。
要知道,鹤卿先生来了西河,可是一县之大事。
于是,整县的读书人,为了得到他的指点,相约着在景平湖畔,设宴款待于他。
恩师喜提携后辈,闻说后欣然前往。
而他们师兄弟几个,年少轻狂,也坐不住。便相约着纵马,非要比试个高低上下。
打马纵于景平湖畔。
一路上风动鬓发,碧柳过眼,马蹄踏碎一色水天。
他摇摇领先,引得湖畔翠带翩飞,红袖招摇。
师兄们当真不济,他一路往前也没个人作伴,便勒住马,停在一颗巨大的桃花树下。
树上,花云翻涌如浪。
花瓣翩然,隔着重重花幕,他才注意到,少女比桃花还要娇艳几分的脸颊。
于是,坏心忽起。
他起身折下一缕花枝,凑在唇边,低声笑了笑。
“啊——”
一众惊呼后,那些灼灼花枝毫不客气地朝他白衫上猛砸。
他乐不可支地弯起眼,一面揽花,一面低笑。
直至宴会地点,他抱了满怀花枝。
才下了马,便被师兄们一把拉住死灌。
“永安,你倒是风流了,我们在后面好追!”
“不行,这酒你不喝,今个儿是脱不了身了!”
他捻着酒盏,笑骂一声胡闹,却毫不推拒地一齐灌下。
同窗击筷而歌,他居于正中,捻着酒盏乜眼浅笑。
“衔月纵狂兴,八荒揽尽,九天星斗。”
“呦,听永安的口气,你难不成想造个什么玩意儿,上月亮去不成?”
“啊,也不是不行。到时候月上一游,你们可别羡慕啊。”
“那师兄可得厚重脸皮蹭个位置。古今颂月之词何其多也,若能真于月上对饮,那不枉人间行了一遭。哈哈哈”
“……”
“……八荒揽尽,九天星斗。”
回忆褪色。
冬雪楼中,有人淡淡念着他的词句。音色极清,几乎将他的思绪击打得七零八落。
他桃花瞳怔了怔,哑声道:“你……”
季峋霜温然一笑:“即便李兄刻意忘却。有些事,这偌大的西河县,却还记得。”
“是吗?”李信方垂下眼,弯唇,“可我早非墨家子弟了。说实话,我真不懂啊,季明澈。
你究竟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绝对是第五遍发问了吧?
季峋霜有些无趣地垂下眼。他不知李信方是否还留存有后手。
但他并不在乎。
抬眼望向窗外。
只见天际压了一片金黄的明线,河上青烟尚未排开,花石纲应当还在前方水路上。
他收回视线,示意陆渊稍安勿躁。
又转着瓷杯,懒懒散散地敲着。
笃。笃。笃。似催命的弦歌一般
李信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变得格外焦躁起来。
他咬了牙,撑起身子,往窗外探去。
只见碧水青天,河道蜿蜒无声,外头一派祥和安宁之景。
李信方却觉右眼连同胭脂细痣的地方,都开始灼痛起来
他抬指按了按,深藏于心的不安感促他开口。
“季峋霜,你……你既知我,就不要伤我哥哥。”
“你杀我罢。”
“我让你杀,那些事我来偿命。”
“还不够啊。”
季峋霜认真地看着他,叹息道:“不够。”
“什么?”
“罢了。”季峋霜摇了摇头,“你们马上便知,我究竟所为何事了。”
“听——”
远远地,民工号子随风荡来。
水音破桨,摇橹声声沉重,仿若死神逼近的脚步声。
“往外看看吧。”
陆渊和李信方对视一眼,忙奔到窗口。
只见前方天际淡青,一帆锦绣破水。
船舷划破明亮的金线,朝城内游曳而来。
李信方眼眸瞪大。
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季峋霜的全部算计!
简直,歹毒至极。
他猛地转身,薄唇挑动。正想说些什么时,却见那人一脸了然地看着他。
那人眼眸压笑,嘴唇动了动,对他说——
“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1)”
“哈哈哈,好一个,深恩负尽;好一个,死生师友。”
“季明澈,你……”
李信方心口蓦地一甜。
接着,大口大口地鲜血,从嘴里止不住地涌出。
“……”
双更把前几天欠的补齐(嘿嘿)
注:
(1)出自金缕曲(二首)顾贞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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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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